“鬼蜘蛛先生。”
    斯摩格隨意敬了個軍禮，就又自顧自趴在欄杆上抽起雪茄了。
    他和鬼蜘蛛都是澤法教出來的學生，早年就認識，私下場合沒那麽講究。
    “我不明白你說的不爽是指什麽。”
    斯摩格望著遠處的海麵，“如果你說的，是眼睜睜看著那些貴族們天天開著淫亂聚會，對我們呼來喝去，視若奴仆……”
    “而我們還需要浪費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全程護送的話，那我確實挺不爽的，而且還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麽會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
    遠的不說，就在上周。
    他親眼目睹東海皮斯王國的國王，隻因端來的咖啡甜度不滿意，就大發雷霆，用皮鞭將六個女仆全部淩虐至死。
    其中兩個，甚至隻是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
    而當他壓抑不住怒火，扒開侍衛闖進去想阻攔時，卻被鬼蜘蛛親自擋了下來。
    “反應？你指望我有什麽反應？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十幾歲時那麽天真，你不覺得可悲嗎？”
    鬼蜘蛛嗤笑，身後的正義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那三位國王，其餘兩位也就罷了，但皮斯王國的阿爾泰陛下，身上可是有著天龍人的四分之一血統！”
    “不然本部也不至於這麽重視，派我來護送他們回去，我都得罪不起，你還敢去主動找阿爾泰陛下的麻煩？”
    “記住了，斯摩格！”
    鬼蜘蛛咧了咧嘴，用手指戳著斯摩格的額頭，“我這是救了你一命，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本來以你的實力，不說中將，本部少將的職位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呢？總是因為類似的原因，不服管教，行事我行我素，被本部處分了多少次還是不知悔改！”
    “到現在，還隻是區區一個上校，連很多畢業沒幾年的新人都不如！”
    鬼蜘蛛的語氣裏，除了訓斥，多少帶著點對同門師弟的恨鐵不成鋼。
    八年前，斯摩格就已經是本部上校了。
    而八年後，依舊還是本部上校。
    甚至從去年開始，還被遠調到東海羅格鎮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堂堂自然係能力者，整天就忙著對付一些最高懸賞幾百萬貝利的小毛賊？
    若不是這次恰好要路過他的轄區，臨近抽調方便，甚至都沒資格參與進這種重要的護送任務裏來。
    “如果要像你一樣，做到對那些事無動於衷才能升職的話……”
    斯摩格沉默一會兒，忽然用力吸了口雪茄，“那我不後悔，就這麽一直當個上校也挺好的。”
    嗯？他突然目光一凝，看向了右側的海麵。
    那裏赫然有一艘小漁船，開船的是一對六十多歲的漁民老夫妻。
    他們已經提前避開了軍艦，但卻沒料到後麵的大型遊輪竟突然變向，直愣愣朝他們的小船碾壓過來，一時手足無措，驚慌不已。
    “撞過去！撞過去！撞過去！”
    那位皮斯王國的阿爾泰陛下，正騎著侍衛當馬，在甲板上奮力高喊著。
    “再往左邊拐一點，動作快一點，不然等這兩個賤民跳下海，本王就看不到樂子了！”
    混賬……斯摩格神色陡然陰沉，幾乎是一瞬之間，身體就化作濃厚白煙，拔地而起，直奔海麵漁船而去。
    這家夥，真是無可救藥的蠢貨啊。
    望著那團遠去的白色煙霧，鬼蜘蛛微微眯起雙眼，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
    莽撞衝動，憑本能行事，不顧後果……
    澤法老師也是真的老眼昏花了，竟然說斯摩格這種家夥，會成為接過海軍未來的那種領袖。
    現在看起來，何其可笑。
    ………………
    “打擾了。”
    可可亞西村碼頭，鷹眼禮貌地對著阿健點點頭，示意不用送別了，轉頭抬眼，望向東北方向。
    竟然不在這裏了嗎？
    鷹眼歎了口氣。
    剛從偉大航路趕到東海，好不容易趕到對方家鄉。
    卻聽聞那個叫夏諾的男人，已經動身，前往偉大航路了。
    自己這運氣還真是不怎麽樣。
    倒是他家鄉這些村民，真是熱情，把自己當成了夏諾的朋友，擺開宴會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還硬塞了一船的橘子製品。
    棺材小船啟動，順著海流往顛倒山方向飄去。
    按理來說，從東海出發前往偉大航路闖蕩的人，都會在羅格鎮逗留一陣吧？
    鷹眼目光幽幽望著遠方。
    他隨意地用手剝開鐵罐頭，取出一枚橘子蜜餞，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起來，風味清甜，但願能給自己帶來好運氣，盡快追上對方。
    ………………
    夏諾站在精鋼鑄造的訓練室中央，閉目凝息，伸手用黑色布帶綁住雙眼。
    “準備好了嗎，船長？”古伊娜握緊手中劍柄，抬頭詢問。
    “嗯。”
    他點點頭，“速度一定要快，不要在意劍式章法。”
    “明白，船長！”
    古伊娜低喝一聲，劍刃陡然斬向夏諾肩頭，卻被後者輕易閃躲開，再橫向一劍，依舊如此。
    夏諾的身形就像風中的樹葉，看似柔弱，卻能巧妙地避開淩厲的每一擊。
    古伊娜連續十多劍斬空，突然目光一凝，抓住時機，趁著夏諾向後彎腰閃避無法及時挪動腳步的刹那，抬手斬出一道劍氣，直奔夏諾腰腹。
    飛翔斬擊！
    這一下看你還怎麽躲？
    下一刹，古伊娜就瞠目見到，夏諾整個腰腹左側的肌肉，竟然詭異地向右側收縮了進去。
    使得上半身軀幹，變成了一個誇張的C字形。
    而當劍氣飛掠而過之後，身體又瞬間恢複了常態。
    還是不行嗎？
    夏諾摘下黑色布條，歎了口氣。
    從出海之後，他就開始通過各種手段，嚐試掌握見聞色。
    紙繪的能力，就像是在他的感知世界裏，已經打開了一扇特殊的窗戶，讓他的身體，能夠自動捕捉到那些細微的動作軌跡和空氣波動。
    按理來說，有了紙繪的底子在，領悟起見聞色來，應該比沒基礎的常人更容易一些。
    但偏偏事與願違。
    不知是他已經把紙繪，練到過於登峰造極的緣故，還是因為對自己的肉身體魄、以及武裝色強度過於自信。
    又或者三者兼而有之。
    說白了。
    就是外界的攻擊，無法給他帶來威脅感，更別提那種生死間的大危機大恐怖。
    身體不由自主隨隨便便做出的反應，就足以輕鬆應付，根本逼不到那種將感知繃緊的極限。
    “我真的好弱……”古伊娜苦著小臉，“連配合船長你訓練都做不到……”
    “說什麽傻話呢，十六歲就是劍豪了，再給你點時間，偉大航路都能橫著走，哪裏弱了？”
    夏諾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真誠安慰，而後望著舷窗外，憂傷地發出感慨，“要怪，也隻能怪我太強了……”
    還是版本太超前了啊。
    東海就不指望了，也不知道即將進入的偉大航路前半段，有沒有能把自己逼出見聞色的強者。
    “馬上就要抵達羅格鎮了，哥！該準備上岸了！”
    門外忽然傳來娜美的喊聲。
    羅格鎮……
    終於到了嗎？
    夏諾和古伊娜推門走了出去，就見娜美滿頭大汗地在走廊裏拖著地，另一隻手還順便沿途擦著牆壁。
    這也是對她私自離家撒謊欺瞞的懲罰。
    在進入偉大航路之前，不光要幫哲普打下手洗盤子，船上所有的雜活兒，也全由她承包。
    “好累啊，哥！”
    見到夏諾，娜美就下意識地撒嬌抱怨，“我腰都快要斷了！說好了啊，隻懲罰我這幾天，等翻過顛倒山，這些事可不能再讓我一個人幹了……”
    “什麽哥哥哥的，清潔工娜美同學，說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
    夏諾背著手，嚴肅訓斥。
    這派頭還真有那麽回事，古伊娜笑了笑，娜美則翻了個白眼，拄著拖把有氣無力地道：“是，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