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謝斯眠聲音裏充滿了不確定。
    “嗯嗯。”
    桑泠發現謝斯眠很較真，家裏發生巨變似乎完全摧毀了他的傲骨，讓他變得越來越沒自信。
    而且他好像非常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話。
    桑泠不好意思再逗他。
    謝斯眠確定她說的是真的，這才淺淺揚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泠泠，你說的，我都信的。”
    桑泠看了他一眼，埋頭去看書，讓他不要再影響自己複習啦。
    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麽感覺謝斯眠有點悶騷起來了。
    不過很快，桑泠就知道謝斯眠為什麽變了。
    謝家平反了。
    官複原位，所有沒收的房產、資產都悉數返還。
    此時已經進入了5月，桑泠終於甩掉了棉衣，換上了較為輕便的衣服。
    村裏一下子來了好幾輛吉普，從上頭下來了穿著軍裝的男人。
    謝老將軍一家子被攙扶著下來，同行的還有那位老先生，他也得到了平反。
    村民們遠遠的看著，眼神敬畏。
    一些找過牛棚麻煩的，這會都縮起了腦袋，生怕自己會被清算。
    娘嘞，咋還能平反的？聽說他們這山上的牛棚裏，住著的是位將軍？
    謝斯眠就站在桑泠身邊。
    她好奇地問：“你不過去看看嗎？”
    既然平反了，就算現在有人知道他跟山上的關係也沒什麽，沒人能對他們造成威脅了。
    笑意從謝斯眠麵上掠過，如同一陣春風，同時帶走的還有他肩頭的重擔。
    他搖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啊？”桑泠沒聽懂。
    謝斯眠：“我打算繼續留在這裏。”
    桑泠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下鄉下出感情啦？”
    放著城裏的好日子不過，待在這個地方幹什麽。
    不知道有多少知青做夢都想回去。
    謝斯眠眼眸裏倒映著桑泠好看的麵容，他沒有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隻是嗯了一聲，帶著笑意道：“是產生感情了。”
    “你不對勁！”桑泠指著他。
    就在這時，秦建國匆忙跑過來，叫了她一聲。
    “桑知青，咱們縣長找你，一起坐車去趟縣裏吧！”
    桑泠眨巴著眼，詫異地朝人群中看去。
    童秀琴對她微微點頭示意。
    秦建國又道：“謝知青也一起。”
    他們就這樣在村民們的目光中上了那令人豔羨的吉普車，前往了縣城。
    秦奶奶目睹了一切，忍不住歎氣。
    她急也沒用啊。
    秦致去縣裏談事去了，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泠泠這次去了縣裏，還回來不。
    她聽著村裏人議論。
    “想不到這桑知青來頭這麽大啊！你們說，她該不會就是為了壞分子才插隊下鄉的吧？”
    “呸呸呸！什麽壞分子，人家是首長！是被冤枉的，你們再亂說，當心人家扛著槍的官兵聽到，把你們斃了！”秦奶奶叉腰，直接打斷了那人的話。
    不管怎樣，可不能讓桑泠跟壞分子扯上關係。
    那人被罵的訕訕 ，嚇得臉發白。
    “俺…俺就說說！”
    “說也不行！”
    桑泠從上了車，童秀琴就緊緊抓著她的手。
    桑泠能感受到她激動的情緒，就連肌肉都能感受到明顯的痙攣。
    所以哪怕手都被抓的有點痛了，桑泠也沒出聲提醒她，就那麽任由她抓著。
    童秀琴聲音顫抖，“泠泠，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家還有平反的這天……”
    桑泠彎了彎眼，她遞了一張幹淨的手帕給童秀琴。
    “童阿姨，我之前就說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以後，就都是好日子啦。”
    童秀琴內心觸動。
    她紅著眼看著桑泠，“好孩子……多虧了你……”
    她跟丈夫都清楚，當初公公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如果沒有她給的那根人參，沒有她開的藥，公公熬不住的。
    如果公公倒了，他們謝家，就算平反，又有什麽意義呢？
    縣裏的幹部已經給他們定好了招待所，讓他們洗漱休整。
    有人送了全套幹淨的衣服來。
    這次來接他們的，還有謝斯眠的大哥，就是一開始下車，麵容有些滄桑的中年男人。
    他是一個月前複職的，複職後就一直在為家裏奔走。
    其實那時候，謝斯眠就收到了來信，信中說家裏有機會平反。
    他莫名的，就想起桑泠總是掛在嘴邊的話。
    一切都會好的。
    謝大哥看到自家弟弟莫名笑起來，激動的拍拍他的肩膀，“斯眠，多虧了你，我被下放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爺爺跟爸的身體撐不住，還好，還好熬過來了！”
    謝斯眠的思緒抽離，他搖頭，“這不是我的功勞。”
    謝大哥並不知具體細節，隻隱約聽是個小姑娘幫了忙，便道：“這次一起回城吧？你可以繼續去讀工農兵大學，還有那小姑娘，我也可以讓她返城。”
    謝斯眠有片刻心動。
    跟她一起回城，離開這個地方？
    甚至他可以抹掉桑泠的痕跡，讓覬覦她的秦致再也找不到她。
    不需要一輩子那麽久，隻需要給他幾年的時間，足夠他在桑泠的身邊站穩腳跟。
    私心既起，就很難平複下去。
    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讓謝斯眠有片刻清醒。
    他垂眸，搖了搖頭，“這事我說了不算，你也別自作主張，等我問問她的意見。”
    謝大哥看自家弟弟這表情，意外的挑挑眉。
    這是……有情況？
    “行！不過斯眠，我說真的，爺爺他們已經平反了，回到京城還不知道是怎麽一番景象，謝家需要你，你得回去。”
    謝斯眠皺了皺眉，“我會考慮的。”
    他跟謝大哥此刻在樓下，謝斯眠看向樓梯方向，桑泠怎麽還沒下來？
    母親會跟她說什麽？
    童秀琴是很想說，但她覺得自己如果提出來，就有些太無恥了。
    她是真想要泠泠做兒媳婦，小姑娘漂亮又乖巧，才華也出眾。
    以前她是不敢想，而現在自家平反了，總算有了一些底氣，至少不會讓人家姑娘受苦。
    可看著桑泠幹淨的眸子，童秀琴歎了聲，心想再等等吧……
    萬一小姑娘對自家兒子沒意思呢？那她不成了恩將仇報了？
    “泠泠，走吧，咱們去吃飯！等吃完飯，阿姨帶你去逛逛百貨大樓。”
    謝家的資產已經返還，大兒子這次來也帶了不少錢票，夠用了。
    吃飯的地方定在國營飯店。
    不過不是大堂，而是國營飯店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的包廂。
    縣長也坐在包廂內陪同，他樂嗬嗬道：“老首長，我這次還叫了個年輕後生來，這後生腦子活泛，之前還幫著公社裏搗鼓大棚種平菇，外頭的消息他知道的比我多，讓他陪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