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跟在張海的身後，看著張海這副態度，以及楚竹毫不給麵子的話語，臉色黑了一下。
    但是看張海沒有意見，他最終什麽話都沒說……老頭都沒意見，他能說什麽？
    ……
    教堂內廳。
    相較於外麵做彌撒的大廳，這裏稍微窄小了一點。但是，牆壁上放著各種各樣天使的雕像，同時內廳的正上方也不是牆壁，而是琉璃瓦——
    陽光透過琉璃瓦，照射出五彩斑斕的色彩，映照在這些金色的天使雕像上，讓它們栩栩如生，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這不像是一個房間，更像是一間藝術品展覽廳！
    楚竹滿是欣賞地掃視著周圍。
    “唯願信奉上帝！”張海雙手合十，恭敬開口。
    之前跟著張海一起衝出的，圍在張海身旁的修女、神父們，在這一刻也雙手合十，同樣念叨了一句，隨後便很有眼色地表示自己要告退。
    片刻後，房間內隻剩下了張海、張旭，以及楚竹。
    “竹先生！”張海眯了眯眼睛，“客套話就不說了……既然你想要直入主題，那就來吧！”
    他平和道：“你來找我有何貴幹？是需要我的幫助嗎……如果真的需要的話，看你之前的態度！恐怕，你也得付出些什麽吧？”
    楚竹之前的態度就表明了，他不是來皈依拜上帝教的——既然如此，那麽要獲得教堂的幫助，就必須要明碼標價了！
    “你確定，不把你的好徒弟趕出去？”楚竹卻沒有搭話，他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趣地凝視著張旭。
    “……你！”張旭有些惱怒，但隨後又有些擔憂地看向張海。
    “為什麽要趕呢！”張海非常的坦然，“我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夠在外人麵前泄露的！我這一生，所行所為，皆為明鏡！”
    “哦，包括你曾經是佛教徒，後期叛變佛門，然後加入拜上帝教這件事嗎？”楚竹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張旭臉上的感動凝固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張海。不是……師父，您老人家難道是臥底？
    那你之前說的那麽信誓旦旦幹什麽？！
    “……你果然知道！”張海沉默了一瞬，因為張子海這個名字，正是他拜入佛門時候的俗家姓名。可問題是，在佛門記錄中，他應該已經死了才是……
    就算是拜上帝教內，也隻有那個人，知道他佛教徒的身份才是！
    “你是，子德師兄的熟人？”張海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應該就是自己在佛門的那位師兄了——拜上帝教的那個知道他身份的人，是絕不可能泄露他的身份的！
    可是，就算是自己佛門的師兄……這個身份，理論上師兄也不可能告知於普通人才是？
    師兄居於川蜀西部雪山！距離這靜海市，何止是千裏之遙？
    但是，他又非常確定，楚竹不可能是他那位師兄的弟子——
    原因很簡單，如果棚改區的竹先生，真的是他那位雪山佛教三十二寺之一的白馬寺主持，子德師兄的弟子，那麽棚改區佛教徒，應該已經泛濫成災了才是。
    可實際上，棚改區的佛教徒，幾乎和不存在沒什麽兩樣。
    “不不不！”楚竹含著笑容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的搖了搖，語氣莫名道，“你還記得，你是因為什麽而叛逃佛教的嗎？”
    張海沒有說話，但是看著楚竹的目光，銳利了起來。
    “十六年前，你前往天京，希望傳播西域佛法！然而，天京臥虎藏龍，你在那裏遭遇了極大的挫折。佛法，你根本辯不過天京本地的佛門大師！一連十二戰，戰戰敗。”楚竹不急不緩，“而後，為了證明自己的佛心，你欲重演佛祖舊事，舍肉喂鷹，渡化哀民。”
    “然而，”楚竹斬釘截鐵，目光灼灼，“最後的結果，超乎你的想象！你抱著一顆好心，卻迎來了極壞的後果。”
    張海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深遠，仿佛在回憶著什麽。
    “孫雪梅還活著。”楚竹最終開口。
    張海的情緒，終於產生了劇烈的波動，他難以置信地凝視楚竹，“……你說什麽？”
    “我說，那個女人還活著！”楚竹不急不緩道，“她在棚改區。甚至，她還生了一個孩子，算起來的話，那個孩子，也有十三歲了！”
    張海閉上了眼，短暫沉默後，他笑了起來，“這樣子的話……還好！那就好！”
    十六年前，他為了拯救一個妓女，悍然與天京佛門鬧翻。但最後，他依舊救不了那個女人……
    就因為那個女人是一個妓女？
    所以，在佛門的眼中，就不值得拯救？
    就是死了，那也是活該？
    他不接受這一點！
    他甚至因此覺得，天京的佛門大師，全是道貌岸然之輩。即便他佛法辯論，一連十二敗，他承認天京的佛門大師佛法高深——但他絕對不承認這群人，這群道貌岸然之輩，是尊佛之輩！
    佛法高而無人性者，非佛徒也！
    可最後，他連那個女人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得到……他隻聽聞那個女人死亡的消息！
    甚至後來，在官方層次上，他，或者說張子海，同樣也死了……
    現在，他再度聽聞那個女人的消息……
    甚至那個女人，有了一個孩子，那麽，她或許真的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吧？
    既然如此，那麽他當年，即便是付出了那般的犧牲……即便是廢掉了一身佛力，那也是值得的！
    他眸子中浮現出些許回憶，仿佛想起了當年，九死一生……在官麵上身份死亡後，被拜上帝教的人救後，選擇拜入拜上帝教的種種！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必然有一個教，是真的全心全意為了底層民眾的！
    既然佛門不是他理想中的教，那麽他便去尋找！
    雖然目前來看，拜上帝教似乎……可是，張海願意用自己的餘生，去影響拜上帝教！去改變它。
    “好了，今天晚上，應該會有刺客來刺殺我！這位刺客，正是之前殺死了工會數位高層的凶手。”楚竹轉了話題。
    “竹先生，你是想要讓我來幫助你？”張海含笑詢問。他其實已經意識到楚竹的潛台詞了！
    在棚改區……
    這個意思便是，那個女人遭受了楚竹的庇護。
    或者說，整個棚改區，又有誰沒有遭受楚竹的庇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