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在看守所真的可以說是望穿秋水了，然而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盛大民，卻等到了另一個消息。
    “啊？等等，什麽叫我的案子已經移交給了市檢察院啊，什麽意思？
    看守所內的大哥還是很懂的，聞言笑道：“那意思是，你的案子要由中級法院來管了。”
    眼看著老向還是一臉懵逼的樣子，大哥語重心長地解釋道：“還不懂是吧？你們現在這些人啊，連刑法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就敢犯罪？”
    嗯……啊？老向一臉呆滯，大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大哥接著說道：“普通的刑案一審都是由基層法院管轄的，隻有那些可能被判無期或者死刑的案子，才會移交給中院管轄。”
    “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吧。”
    老向愣了一下：“所以這意思就是說，我這案子有可能被判無期？”
    大哥一臉悠然道：“你這案子不是可能無期。”
    聽到這話後老向一臉驚喜道：“意思是我的案子有轉機？”
    大哥嗬嗬一笑：“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這案子百分之百的無期了。”
    “怎麽，不相信我？”
    “合同詐騙，數額特別巨大，而且你還沒有認罪認罰，更沒有積極退賠取得諒解。”
    “你信我，無期跑不了的。”
    旁邊一直在聽的嫌疑人湊了過來道：“我勸你還是信大哥的話，他在這裏待了不知道多久，反正死刑犯都送走仨了。”
    “在判決預測上，可以說準的不能再準，基本上不會出現錯誤，比那些律師強太多了。”
    啊？老向再次懵逼，看著麵前的大哥：“您是……
    大哥再次笑道：“我集資詐騙，錢被老婆帶去國外了，所以就一直拖著，想讓我老婆把錢還回來。”
    “隻可惜，人家現在都不聽我的了。”
    聽到這裏，老向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恐懼，律師不來，會不會是他老婆……
    不，不應該，他老婆和他感情很好，從他還是精神小夥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但想歸想，老向臉色還是很不對，畢竟這有點太不對勁了，律師說不來就不來，天知道外麵發生什麽了。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開庭的日子到了。
    老向已經麵如死灰，馬上要開庭了，結果律師一次麵都沒見，到時候別人問他問題了怎麽說。
    但是沒辦法，他在裏麵什麽都幹不了。
    醫院，盛大民其實已經醒了，但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他和助理都沒有把消息傳回律所。
    按照正常情況，律師如果突發疾病無法出庭，那律所就要重新委派律師。
    但在這裏，盛大民說自己昏迷了，助理好像也忙著照顧忘了說……
    京海市中級人民法院，老向被帶了過來，手銬腳鐐樣樣不缺。
    王莉莉也到了法庭，但卻是以被告家屬的身份參與庭審，也就是旁聽。
    這裏要說一下，不管是被告家屬也好，被害人家屬也罷，其實都沒有接觸卷宗以及在庭審中發言的權利。
    必須是以辯護人的身份才可以閱卷，才可以接觸到案件材料。
    而律師作為辯護人是不能泄露與案件相關信息的。
    但是我們經常看到說現在很多刑案都會借助輿論。
    怎麽辦呢，就是讓家屬也作為辯護人，然後讓家屬閱卷，就可以把相關信息透露出來了。
    而現在公訴人到位了，審判長帶著合議庭成員也到位了，旁聽人員也都到位了。
    然後……我律師呢？我那麽大一個律師呢？
    老向站在被告人的位置上人都麻了，不是，律師不來見我也就罷了，這開庭了也不來？
    事實上別說他了，連審判長都麻了，為什麽，因為老向必須要有辯護人才行。
    可能被判無期的嫌疑人沒有辯護人？你在逗我？
    一般像是這種，在提起公訴的時候都要問清楚，看你有沒有辯護人，沒有的話就會從法援中心指派一個，這是辯護權的基本體現。
    關鍵是之前確認過了啊，這家人還說什麽已經花了三十萬請了帝都的律師。
    審判長都已經準備好應對死磕派律師了，結果現在人都沒到！
    審判長的臉色已經成了豬肝色，旁邊的書記員趕緊來到了老向身邊問道：“你請的律師呢？”
    老向哭喪著臉道：“我也不知道啊，之前還和我說要去看守所見我，結果根本沒見到。”
    書記員聞言道：“會不會是記錯時間了，要不打電話問問？”
    結果就在此時老向又道：“你問我老婆吧，她在旁聽席上，就那邊那個。”
    “律師是她請的，平時也是她在聯係。”
    書記員點點頭，隨即來到了旁聽席。
    老向的臉色很差，他現在已經懷疑是不是他老婆真的想放棄他了。
    王莉莉這會倒是坐在那裏很穩當，因為她真的沒想太多。
    “你是被告的家屬是吧？”書記員開口道。
    王莉莉聞言有點疑惑：“我是他的妻子，怎麽了？”
    “你請的律師呢？這都要開庭了，趕緊問問在哪呢。”
    “要是無故不到庭，法院要進行懲處的。”
    啊？王莉莉趕緊點頭就要聯係，結果手機掏出來後頓時愣住了。
    她想到了那天的事，那個盛大民好像直接暈倒了……當時她還很高興來著。
    “那個律師我……我大概知道他在哪。”王莉莉開口道。
    “在哪啊，你快點聯係啊，就等他了！”書記員一臉著急道。
    “他在醫院，現在估計來不了……”王莉莉接著說道。
    書記員皺著眉頭道：“你怎麽確定？”
    王莉莉小聲說道：“因為當時是我把他氣進醫院的，人直接暈倒了，救護車送走的……”
    書記員……書記員沉沉默了，然後轉身離開。
    審判長聽著匯報同樣沉默，良久才敲響了法槌：“出現意外，本案暫時延期。”
    說完後就來到了王莉莉身邊直接開噴：“律師進醫院了為什麽不聯係法院啊，為什麽不提前再準備律師，啊？知不知道今天的事給法院造成多大麻煩啊！”
    噴完了又道：“你們說怎麽辦，自己找律師還是聯係法援，趕緊決定！”
    審判長的聲音有點大，一邊被告席上的老向都聽到了。
    趕緊喊道：“我要法援律師，法援！”
    他可是真的怕了，寧願按部就班也不想再麻煩了。
    王莉莉聞言也點點頭，她現在都不敢看自己丈夫了。
    開庭如同鬧劇般結束，很快法援中心便委派了相應律師。
    那哥們聽到說是這個案子，沒有猶豫便開始分別勸說老向和王莉莉。
    “因為前麵那個律師瞎搞，所以到了現在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不要再吝嗇錢，加價也要拿到諒解書！”
    “不然絕對沒法弄，無期肯定跑不了的。”
    看守所內，老向點頭如搗蒜：“隻要能不讓我無期，多給錢都無所謂。”
    外麵家裏，王莉莉有點猶豫：“拿了諒解書那也得十年以上的話，這錢會不會……”
    律師聞言道：“你老公說的很明確，不管花多少錢，隻要能判少點都行。
    我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所以你自己琢磨吧。
    無期可不是說就出不來了，現在你在外麵管錢，但你老公才是賺錢的那個。
    你不答應，到時候他出來會發生什麽，自己想想吧。”
    反正就擺在你麵前，要錢還是讓老公少受點罪。
    王莉莉猶豫了半天，一方麵她不想給這麽多錢，但另一方麵確實如同律師說的那樣，她老公才是賺錢的主力。
    而且兩人之間畢竟有感情基礎，所以猶豫之後還是開口道：“那既然這樣的話就加價吧。”
    “唉，努力賺了這麽多年錢，結果現在又都要賠進去，你說這賺錢的意義在哪呢。”
    對麵的律師差點笑出聲，不過專業的訓練讓他忍住了。
    他其實很想說，你們那不叫賺錢，叫騙錢，現在隻是把騙到的錢還回去而已。
    頓了頓，王莉莉又道：“楊律師，那要是對方還不答應咋辦，之前那個誰可是找了對方很多次。”
    老楊聞言道：“我隻能說我盡全力，畢竟咱求著人家呢對不對。”
    他當然是有一定把握的，因為他和老莊是朋友。
    振天律師事務所，老莊正在忙，忙著審閱最近半年律所的收支情況。
    可以看得出來他很高興，嘴都快合不攏了。
    “哎呀老周還是能幹啊，他一個人頂十個律師。”
    正想著呢，手機響了，拿起來隨即接通：“喂老楊，這是有什麽事嗎？”
    手機中的法援律師老楊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嘛，你那邊可是蒸蒸日上，好的不得了。”
    “可憐我們這些人，現在吃飯都難了。”
    老莊聞言大笑道：“誰讓當初你們不抓住機會的，吃不上飯來我這裏。”
    “有我老莊一口吃的就有你們的半口。”
    招募周雲可以說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得意的事了，直接搶在所有人麵前，以律協會長的身份跑去醫院探望。
    其他人還在那裏觀望呢，都覺得穩妥一點。
    穩妥個屁，遇到這種事就要當機立斷，周雲是個人才，錯過了那就錯過了。
    電話另一邊的老楊笑道：“行不和你扯了，你們所的周雲弄的那個案子，就京海老向那個，現在我接了。”
    “走的法律援助，之前那律師住院了，聽說差點沒掛了，現在對方願意和解，看看你們這邊什麽想法。”
    “我們現在日子都不好過，老莊，幫個忙吧，事情辦成我好好帶你出去玩一圈，真的，實在是頂不住了。”
    “和解那個還可以加錢的。”
    聽到這話老莊頓時一愣，他之前和文艾山聯係過，好像沒有了和解的意思，要走訴訟。
    結果對麵這是怎麽了，大價錢請來的律師住院了，然後換了個法援律師？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老莊有點猶豫，畢竟要去和周雲說，萬一對方不給麵子，那他可就下不來台了。
    對麵的老楊又道：“老莊，你就念在你老婆也是我介紹給你的份上幫兄弟一把吧。”
    都這麽說了，老莊也隻能開口道：“這個案子周雲負責，我也不能代替他決定，你這樣，我問問他，完了給你回電話好吧。”
    掛了電話，老莊起身來到了周雲辦公室門口，隨即敲了敲門。
    “請進。”裏麵響起一個聲音。
    老莊推門而入，便看到裏麵的周雲正在那立裏一臉詫異道：“你咋來了老莊，又有朋友案子解決不了了？”
    這話說的想他，他老莊可是資深大律師來著！
    不過這會老莊還是笑道：“那倒不是，就是之前那個案子，老向那邊我一個朋友接了案子，以法援律師的身份。”
    “情況是這樣的……”
    接著老莊就把老向妻子和盛大民之間的事說了說，末了道：“老周，你說這到底怎麽回事？”
    周雲頓時笑道：“居然住院了？我原本想的也就是打一架，沒想到這心理素質這麽差。”
    “就這還做死磕派呢。”
    什麽？老莊懵逼了，不是聽你的意思好像這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周雲是真的看不起那個盛大民，一點都沒有訟棍的修養。
    訟棍，就要有“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心理素質，隨便別人怎麽說，反正我該賺錢賺錢。
    結果居然住院了，都不配被稱為訟棍。
    至於現在，周雲開口道：“你那個朋友和你關係如何？”
    老莊沉吟一番道：“還可以。”
    周雲笑道：“還可以就是很不錯，那就給個麵子，畢竟你可是咱律所主任，不給誰麵子也得給你麵子啊，是不是老莊。”
    老莊聞言大喜：“老周，我之前還以為……算了不說了，以後你做什麽我都支持！”
    周雲擺擺手：“咱們之間不說這個，你回去告訴你那朋友，直接給我打電話，我們談價就行。”
    “不過，錢必須得加，這個不能商量。”
    老莊聞言直接道：“那沒問題，我馬上和他說。”
    嘴裏哼著“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的曲，老莊出了辦公室，隨即撥通了老楊的電話。
    “喂老楊，誒肯定沒問題，我是誰啊，我可是律所主任，周雲不給誰麵子也得給我，你直接給他打電話。”
    “但是錢必須得加聽到沒？”
    電話那頭的老楊滿臉興奮道：“沒問題沒問題，錢不是問題，我都和他們說好了，這次太謝謝你了啊老莊。”
    掛了電話老了，老楊鬆口氣，幸虧有老莊啊。
    律所辦公室，周雲看著老莊離開，隨即撥通了文艾山的電話：“老文，一切都很順利，有一點波折，不過是好事，後麵有結果了我通知你。”
    沒錯，按照周雲的計劃，本來就是要談的，畢竟不談怎麽拿錢。
    所有的一切都是施壓的手段而已，盛大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想的沒錯。
    但是，被告是弱勢方，他在操作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老向妻子的心情，甚至還瞞著對方。
    那這就有問題了。
    於是周雲順勢那麽一操作，讓文艾山直接點了火，後麵就看發展了。
    隻是沒想到衝突會這麽劇烈，以至於盛大民直接進了醫院，開庭的時候律師都沒了。
    那老向的妻子也是個人才啊，也不想想花那麽多錢請律師是幹嘛的，開庭時候就沒發現你老公身邊好像缺個人嗎？
    更沒想到的是，這個新律師會找老莊來說請……
    那既然這樣，就順水推舟賣老莊一個人情，這樣子，老莊有了麵子，老莊朋友那邊可以立柱腳，周雲這邊的當事人也能拿到更多的錢，老向也可以少判點，至少不要被限製減刑。
    可以說大家都贏麻了好不好。
    周雲在辦公室內也開始哼唱：“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