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夜幕低垂。
    袁青山從錄音室的小床上起來，看了看窗外，嘟囔了一句：
    “都這麽晚了，小琴怎麽不叫我？”
    袁青山年輕時經常熬夜錄歌，老了身體不太好，每天午飯後都要睡兩三個小時。
    平常是孫女袁玉琴叫醒他，但今天他都睡到天黑了，乖巧的孫女居然沒來叫他。
    袁青山拍拍腦袋，這才想起外麵還有個唐時月介紹來的小年輕。
    “小琴該不會還在給那小子錄歌吧？”
    袁青山有點氣悶，決定出去趕人了。
    他的乖孫女被這小子占用了這麽久，以至於都忘了來叫醒他，姓方的該當何罪！
    袁青山氣呼呼的打開門走出去，“臭小......”
    他的話說一半就頓住，外麵的簡陋錄音棚裏整響起一陣淒婉悲壯的二胡彈奏，以及一道充滿古韻的戲腔吟唱。
    昆曲！
    袁青山立馬聽出了這是什麽戲曲，他們那一代的音樂人，不僅要會流行樂，對傳統樂器和戲曲也要精通。
    這麽經典的昆曲唱腔，袁青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並不稀奇。
    但此刻袁青山卻睜大眼睛，一臉驚訝。
    因為此時正吟唱昆曲的人竟是那個臭小子。
    “方城？”
    隻見方城站在頭戴耳機，站在話筒前，緊閉雙眸，不斷張合的嘴裏飄出婉轉而壯烈的戲腔唱詞。
    旁邊幫忙錄歌的袁玉琴聽得如癡如醉，杏眸發亮。
    袁青山默默地走到她身旁，袁玉琴看見他，連忙起身，“爺爺！”
    “噓。”
    袁青山示意她安靜，拿起一副耳機戴上，仔細聆聽方城的演唱。
    很快方城唱完一遍，睜開眼睛，從悲壯的情緒裏走出來，這才發現袁青山也在，他連忙摘下耳機。
    “袁老師，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您了？”
    袁青山冷冷地盯著他不說話，旁邊的袁玉琴拉了拉他的衣袖。
    “爺爺，方大哥其實唱的挺好的......”
    “氣息不穩，咬字不準，戲腔沒有共鳴，這叫唱的好？”
    袁青山冷哼一聲，才幾個小時，乖孫女就喊這臭小子“方大哥”了，他再次戴上耳機：
    “再來一遍！”
    方城一時沒反應過來，袁玉琴大喜，連連朝方城使眼色。
    ”方大哥，趕緊再唱一遍！”
    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爺爺親自幫人練歌了，對方城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方城會意，立刻戴上耳機，收斂心神，朝袁玉琴比了個OK的手勢，袁玉琴開始播放剛才兩人一起錄好的伴奏帶。
    婉轉淒美的古箏和琵琶彈奏聲響起，方城先唱出一句戲腔，隨後開始了第一段主歌。
    很快又唱完一遍，袁玉琴摘下耳機，擦了擦微紅的眼眶。
    這首歌太感人了，即便已經聽了很多遍，她依然忍不住熱淚盈眶。
    尤其是這一遍方哥哥唱得格外動情，袁玉琴隻覺得餘音繞梁，柔腸百結。
    對方城愈發好奇。
    以前怎麽沒聽說過華夏樂壇有這麽厲害的人啊？
    剛才在幫方城錄製伴奏帶時她就發現了，這首歌裏伴奏的樂器有古箏、琵琶、竹笛、萊雅琴、裏拉琴，可以說包括了中西方最古老的幾種樂器。
    方城每一種樂器都非常熟練，袁玉琴學的就是古典樂，這幾種樂器她也會，但遠遠達不到方城每種都這麽精通的地步。
    而更讓袁玉琴驚豔的是方城的戲腔。
    這首歌的戲腔主要是昆曲，袁玉琴受爺爺的熏陶，小時候曾學過一段時間，但她沒那個天賦，終究是沒能大成。
    而方城的昆曲唱腔就讓袁玉琴想起了當初教自己的那位老師。
    雖然隻有短短幾句，但已經足以讓人回味無窮了。
    剛才交談時得知，這首歌還是方城的原創，袁玉琴立刻對他驚為天人。
    能創作、精通十八般樂器、能唱歌、還會戲曲......
    這簡直是天才啊！
    “這一遍不好，再來。”
    袁玉琴正激動地想鼓掌，旁邊的袁青山冷著臉說了一句，示意她再放伴奏帶。
    “啊？哦，哦。”
    袁玉琴呆了呆，這才點頭答應，玉指上推，錄影棚裏再次響起悠揚淒婉的旋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袁青山又讓方城唱了十多次，這才麵無表情地問道：
    “你的昆曲在哪裏學的？”
    方城回答：“小時候喜歡跟著我爺爺看戲，戲班子的班頭和我爺爺認識，就教了我唱昆曲，大學的時候我選修了昆曲和京劇。”
    袁青山點點頭，依然毫無波動：
    “你嗓子天賦不行，氣息和音準還得練，明天八點過來，去那裏麵練。”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那間錄音室。
    “好的，謝謝袁老師。”
    方城恭敬地點頭。
    “爺爺？”袁玉琴的小臉上滿是震驚。
    那間錄音室可是爺爺最寶貝的地方，就連她都不能隨便進去，爺爺曾經說過，現在的華夏歌壇有資格進那間錄音室的人不超過三個。
    其中一個就是唐阿姨，不過唐阿姨太忙，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這位方哥哥看起來那麽年輕，一點名氣都沒有，爺爺居然讓他進寶貝錄音室？
    “好了，你可以走了。”
    袁青山不理會孫女的驚訝，朝方城說了一句，雙手負後走回了休息室。
    “好的，學生先走了。”
    方城朝袁青山鞠了一躬，對袁玉琴笑了笑，轉身走出了錄影棚。
    等方城離開，袁玉琴終於憋不住了，走進休息室對袁青山問道：
    “爺爺，你真的要讓他進龍吟山？”
    袁青山專門給自己的寶貝錄音室取了個名字：龍吟山。
    此時聽到孫女的話，袁青山依然一臉冷傲，“東西太久沒用會生鏽，讓他幫我磨磨設備。”
    袁玉琴知道爺爺的脾氣，嘴上是一點都不會認輸的，她轉頭看向大門。
    “爺爺，你說方哥哥以後會不會像唐阿姨一樣厲害啊？”
    “他？”袁青山不屑地咧嘴，卻終究沒有否認，喃喃道：
    “小時月從哪兒找來這麽個人的？”
    方城離開青山錄音棚，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下，洗漱後又看了看手機。
    唐時月還是沒有回複今天“作業”的批改情況。
    應該是在忙吧？
    畢竟是歌壇天後，不像自己這麽閑。
    不過，方城沒有等到唐時月的回複，卻等來了前妻的微信。
    秦婉發來了一個定位，是一間位置偏僻的茶樓。
    “方城，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