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在大理石地麵上蜿蜒開第二道痕跡時。
    大和飯店的混亂徹底失控了。
    方才還強裝鎮定的賓客們，此刻像被捅了窩的馬蜂，尖叫聲刺穿了爵士樂的餘韻。
    有人死死摳著喉嚨，仿佛下一秒毒素就要從胃裏翻湧上來。
    有人撲到窗邊，瘋狂搖晃著被憲兵鎖死的窗框。
    還有人抱著同伴的屍體癱坐在地，眼淚混著恐懼砸在摔碎的香檳杯碎片上，濺起細小的寒光。
    “又倒一個，是維新政府的王翻譯！”不知是誰的喊聲剛落，人群裏又傳來一陣騷動。
    李季攥著衣角的手滿是冷汗，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方才礙於場麵，他隻沾了一小口香檳，此刻胃裏雖沒有異樣，但他也是後怕之極。
    他眼角餘光掃過周圍，看到幾個偽政府的官員正互相猜忌地打量，那模樣像是生怕下一個倒下的就是自己。
    “千防萬防，還是沒躲過這一遭。”李季在心裏暗罵，早知道這場複出酒會弄這麽一出，說什麽都不該出這個風頭。
    南造芸子站在大廳中央，墨綠絲絨長裙上沾了幾滴不知是誰潑濺的酒液，卻絲毫沒影響她周身的冷意。
    方才還含情脈脈的眼底此刻隻剩寒霜，她盯著地上接連倒下的兩具屍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這場為她量身打造的複出酒會，本該是她重回情報界的宣告，如今卻成了人人自危的毒宴，這無疑是在打特高課的臉，更是在打她的臉。
    “來人！”
    南造芸子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穿透了混亂的嘈雜，“立刻給陸軍醫院打電話，讓他們派最好的醫生和解毒劑過來，十分鍾內必須到！”
    守在一旁的特工不敢怠慢，轉身就往飯店辦公室跑，皮鞋踩過地毯的聲音急促得像是在追趕死神的腳步。
    可沒等特工跑出大廳，又一聲驚慌的呼喊傳來：“芸子小姐！不好了！上橋君也倒下了！”
    南造芸子猛地回頭，隻見特高課的情報官上橋正捂著胸口，緩緩倒在沙發旁，嘴角溢出的黑血順著沙發腿往下滴，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這下，連原本還強撐著秩序的日本軍官都慌了神。
    上橋是特高課情報組野澤大輔的得力助手，竟也沒能逃過一劫。幾個軍官臉色煞白地圍過去，卻沒人敢輕易碰他，隻能看著他的身體漸漸失去力氣，眼神裏滿是恐懼。
    而那些漢奸官員更是亂作一團，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苦相像是吞了黃連，有人甚至偷偷往後縮，想把自己藏在人群最角落，仿佛這樣就能避開無形的毒藥。
    “所有人不許動！”
    南造芸子突然拔高聲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槍，槍口對著天花板，“砰”的一聲槍響，讓混亂的大廳瞬間安靜了幾分。“
    誰再敢亂動亂跑，就按同罪論處！”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掃過每一個人，“諸君請安靜！”
    這聲“諸君”沒有了之前的柔媚，隻剩不容置疑的威嚴。
    賓客們被槍聲震懾住，僵在原地不敢再動，唯有胸口的起伏暴露著他們的恐懼。李季抬頭看向南造芸子，隻見她站在光影交錯的大廳中央，像一朵在血汙中綻放的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