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予將那剩下的大半個橘子拿起來，剛才沒注意，現在才意識到這是喻沅剝給他的。
    他稍微感到了一點安慰。
    其實如果不是之前喻沅每一次見到他都板著一張臉，好像自己欠了他三千萬一樣，他和喻沅說不定真的能關係不錯。
    現在喻沅失憶，雖然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產生了錯誤的認知，但這幾天接觸下來，他對喻沅也有改觀。
    淩予洗了手，將橘子放進嘴裏。
    然後他僵住。
    好吧。
    果然不該對喻沅有什麽期待。
    超強的控製力讓他克製著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什麽，淡定地問：“喻沅還有多久回來？”
    工作人員：“喻老師去周老師他們那邊搬柴了，大概十分鍾就能回來。”
    淩予點頭：“好。”
    他繼續去刷那口大鍋。
    十分鍾後，喻沅拉著一輛小板車回來了，上麵堆了一捆整整齊齊的砍好的柴。
    “我回來了。”他把板車停在院子裏。
    淩予已經將大鍋洗完，用磚頭在院子牆角壘了一個簡易的灶台，再將鍋搭在了上麵，旁邊還有個從村民那裏借來的舊爐子。
    “你真厲害。”喻沅看了一圈，誇獎道。
    淩予看了看他拉回來的柴，禮尚往來：“你也挺厲害的。”
    “現在我生火，你洗菜。”淩予道。
    “好。”喻沅心情好的時候，對他的安排總是沒意見。
    他轉身跑進屋子裏拿菜。
    看見喻沅剛剛抱柴蹭得黑乎乎的手，淩予在後麵喊：“先洗手。”
    “好。”喻沅又退出來，先洗了手，再進屋。
    他這會兒又格外乖，讓剛才還決定等喻沅回來後找他算橘子的賬的淩予一口氣全散了，發不出來。
    “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麽？”喻沅在門口探出頭來。
    “吃肉。”淩予道，“洗十顆菜心，三個土豆，你自己還有什麽想吃的，都可以洗一點。”
    喻沅從剛剛拿回來的那一堆口袋裏挑出菜心和土豆，裝進盆子裏，拿到洗手台邊去洗。
    節目組雖然不提供食材，但屋子裏的調料和鍋碗瓢盆廚具都有準備，淩予找工作人員借了打火機，準備先燒一鍋開水把鍋給燙一燙。
    喻沅一邊洗菜，一邊扭頭往後看：“你會生火嗎？”
    “應該不難。”淩予回道。
    淩予點燃火引，塞進爐子裏，再將喻沅剛才運回來的木柴往裏加了兩根，成功生好了火。
    “你真棒。”喻沅又說。
    淩予走近洗手台，站在他身邊洗手，看了眼菜籃子，“謝謝，你菜也洗得很棒。”
    攝影師跟在兩人身後拍拍拍，檢查素材，感歎，淩老師和喻老師難得的和諧相處，真有相敬如賓的氛圍感。
    不過這種假氛圍感很快被打破了。
    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淩予開始炒菜。
    他先往鍋裏倒油，接著直接放入生肉片翻炒，片刻後加入各種調料，繼續翻炒。
    圍觀的工作人員們眼神交流，都沒說話，一臉神秘莫測的看戲表情。
    喻沅是對做飯一竅不通，所以也沒說話，隻站在旁邊看著。
    但他雖然不會做，也見過別人做、吃過別人做的，總感覺有哪裏不對，盯著鍋裏的肉片，眼神懷疑。
    淩予大火猛炒了五分鍾後，看肉的顏色，覺得差不多了，用鏟子挑起一片。
    “來，試試，應該熟了。”淩予把炒好的肉喂到喻沅嘴邊。
    那片肉黑裏透紅，喻沅有點不願意嚐，但不好不給淩予麵子，於是伸手接了過來。
    淩予專注地看著他，眼裏有不易察覺的期待。
    喻沅一口吃下，嚼巴嚼巴，皺起臉。
    “……”淩予表情一僵，“不好吃嗎？”
    喻沅沉默。
    他自己嚐了一口，也沉默了，“……我再補救補救。”
    喻沅覺得他這補救不了了，但沒有潑冷水，抿抿嘴，委婉道：“那你再試試吧，也許也可以重新換一塊肉。”
    他看著淩予生疏的技術，不知道這頓飯能不能吃得上，說道：“我先去旁邊玩一玩。”
    “去吧，別走遠，一會兒喊你回來吃飯。”淩予將肉全都用盤子盛出來，準備再加點調料重新回鍋。
    喻沅盯著那個盤子，後退兩步，轉身溜出去了。
    喻沅走到淩予看不見的地方，找工作人員要了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幾大口，衝淡嘴裏半生不熟的油膩肉味。
    他沿著小路慢慢逛，在路邊拔了根野草編成小圓圈，拿在手裏玩。
    他對這邊的路還不太熟，隻對去廣場的路和去周晴光溫斂家的路熟悉一些，於是不知不覺逛到了周晴光和溫斂家附近。
    青瓦房周圍飄著誘人的飯菜香，喻沅在門口裝作不經意地溜達，晃悠了兩圈。
    房裏的溫斂聽見動靜，打開門：“喻老師？”
    “你們做好飯了嗎？”喻沅很自然地問。
    “剛做好呢。”溫斂笑著說，然後往門內退了一步，邀請道，“要不要在我們這裏吃？”
    ·
    一分鍾後。
    “哇，你們兩個人都會做飯嗎？”喻沅坐在周晴光和溫斂家的餐桌上，端著一隻碗，看桌子上色澤鮮亮的飯菜。
    “嗯，”溫斂給他倒了一杯水，“不過我隻會做一些簡單家常的，晴哥是專門學過。”
    喻沅真心道：“太厲害了。”
    溫斂笑笑：“其實不算什麽，隻是我們兩個人以前住宿舍的時候，條件不太……”
    溫斂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似是不想多說。
    “沒事。”周晴光給兩個人分筷子，語氣疏朗，輕描淡寫，“那個時候條件不是很好，我們就自己學做菜。”
    喻沅沒追問。
    節目嘉賓確定後，吳悠給他看過除淩予外所有嘉賓的資料和過往經曆，也包括一些不在明麵上的信息，其中便有周晴光和溫斂的。
    喻沅自己出道以來一路爆紅，被罵過，但沒糊過。
    他做不到對一些沒有體會過的事情感同身受，卻也最明白、最清楚娛樂圈這個圈子不好混。
    周晴光和溫斂沒有背景，互相扶持一路闖過來，走到現在嶄露頭角成為新星，過程有多艱苦或許隻有他們彼此知道，不願和外人說。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苦盡甘來了。
    喻沅嚐了一口菜，又說了一遍：“你們真的很厲害。”
    “謝謝你，喻沅。”溫斂和他碰了下水杯。
    ·
    土房子外的小院，做飯新手淩予師傅忙活了半天，終於折騰出了兩菜一湯。
    他將碗和盤子端上桌，擦擦手，回頭問工作人員：“喻沅呢？”
    “您可以自己去找找。”工作人員看了眼聯係群裏的消息，建議道。
    ·
    “你在我們這邊吃，那淩予老師呢？”周晴光與溫斂家的飯桌上，兩人也提出了這個問題。
    喻沅停下筷子。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在想要怎麽提起給淩予打包回去，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現在周晴光和溫斂正好主動提了，喻沅就厚著臉皮道：“我可以給他端一碗回去嗎？”
    他話音才剛落，門外就傳來了聲音。
    “喻沅。”
    淩予找了過來，手裏還拿著鍋鏟，嗓音冷靜，聽不出情緒。
    坐在飯桌邊的板凳上的喻沅回頭，臉頰上沾著半粒米，握著筷子的手僵硬。
    淩予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對周晴光和溫斂點了下頭道：“添麻煩了，我拎他回家吃飯。”
    喻沅放下碗筷，迅速站了起來，心虛得像一隻鵪鶉。
    周晴光笑著打圓場：“淩老師，就在這裏一起吃吧，我們本來也做了多餘的。”
    溫斂附和道：“是啊，喻老師剛在說給你帶回去呢。”
    “不用了。”淩予掃了一眼他們桌上豐盛的菜，心情有點複雜，“我也已經做好了。”
    隻是可能此“做好”非彼“做好”。
    “那盛一些回去，就當淩老師給麵子嚐嚐我的手藝。”周晴光站起來去廚房拿碗打包。
    周晴光這樣說，淩予便沒再推辭。
    ·
    回土房子的路上，喻沅頻頻去瞟淩予的表情，主動說：“對不起。”
    淩予愣了一下，偏頭看他。
    他其實沒有生氣。
    不過……
    “這樣的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還挺難得的。”淩予忽然低笑一聲。
    認識這麽多年第一次聽。
    盡管喻沅現在腦袋壞著，說的也不是那個意思，但淩予也回了一句：“對不起。”
    以前喻沅對他甩臉色，他對喻沅的態度也沒有好到哪去，一筆勾銷。
    喻沅沒聽懂，眼神迷惑。
    淩予又說：“對不起，是我做飯太難吃了。”
    “我也不該丟下你在別人家吃飯。”喻沅認錯。
    喻沅的愧疚持續到回到土房子，看見桌上詭異的三道菜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磨磨蹭蹭到餐桌邊，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兩菜一湯，麵露猶豫。
    “這是什麽？”喻沅指著一盤黏糊糊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問。
    淩予淡定道：“炒青菜心。”
    “這一個呢？”喻沅指著另一個盤子，裏麵盛著體積大大小小的長方體物品。
    淩予冷靜道：“土豆絲。”
    “那這個湯是……？”
    淩予：“……肉片湯。”
    喻沅看著那碗黑色的湯，欲言又止，最後大著膽子說道：“還好我剛剛在溫斂他們家已經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