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壓城，本是陰雲悶熱的天氣突然之間狂風大作，吹的竹枝東倒西歪，風沙漫天。

    不多時，大顆大顆的雨珠自天際而落，如同千萬條銀線一般織就成一張廣袤無垠的雨幕。

    雨滴聲與筱瑩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聽的人心中難安。

    喬霽白本是要前往刑房的，卻在半路上聽到了宮中蘇效親自過來的消息，轉道去了外麵。

    蘇效見著人出來連忙道“小喬大人，皇上召您即刻入宮。”

    喬霽白眸色微動，皇上自從祈福大典那日遭遇刺殺身體就一直不大好。

    雖然不至於命喪黃泉，但卻是上朝的能力都沒有，這也是為何二殿下代為監國。

    喬霽白回首看了一眼，之後微微頷首，“有勞蘇公公走一趟了，我這就入宮。”

    養心殿內，皇帝躺在龍床上殿內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但殿外巡邏侍衛眾多。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喬霽白語氣平緩，得到皇帝的回應才起身走到近前，但卻控製著沒有朝著他看去，君臣之別分外注意。

    皇帝靠在軟枕上氣色雖然較之從前差了許多，但有太醫院的照料以及方士的延年益壽丹藥，氣色倒是能看出幾分紅潤。

    隻是語氣，還是帶著幾分虛弱無力。

    “審問的如何了？”

    喬霽白如實將當下的進展說了個清清楚楚，“皇上，不論事情的真相如何，天樞營侍衛看見靜心住持與喬意歡拉扯不清，已然是滿京城都隻曉得事兒。就算是背後有人陷害，喬意歡暫且不說，靜心住持的威望一定會大大減弱。”

    太後十分敬重靜心，但這件事兒出了已經有兩天的時間了，太後不可能不知道，但卻沒有出麵甚至派人來過一次。

    靜心住持乃是天下佛子以及百姓心中的神明，國寺住持這四個字就足以讓他淩駕在所有人之上，享受眾人的追捧。

    這樣的人，必須得是沒有汙點的。

    有了一丁點汙點，便會被信徒拋棄。

    他也不相信靜心和喬意歡會如此糊塗大膽，外麵那麽多侍衛且還是在佛像麵前就行如此張狂之事。

    不論背後之人是誰，都做的很漂亮。

    若是衝著靜心去，直接殺了靜心隻會引起軒然大波，高僧被暗殺隻會讓三法司介入聯合辦案，不將人找出來誓不罷休。

    但若是毀了一個僧人還是住持這樣身份的名聲，無異於讓他生不如死。

    一個殺的是**，一個殺的是靈魂。

    將靜心抓到禦使司時是他親自去的，他親眼看見本該和善從容，天塌下來都生不出驚慌神情的靜心，臉色陰沉的布滿寒霜。

    若是衝著喬意歡去的，依舊名聲盡毀。

    即便能保住縣主的位置，日後的前途未來也止步於此了。

    妄圖高嫁，是絕無可能。

    他知道喬意歡一直喜歡鶴知羽，一直想要嫁給他。

    對於低位者突然擁有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地位，勢必會成為京中之人孤立的對象。

    你可以身份尊貴，但不能突然身份尊貴。

    皇帝沉聲道“外麵紛傳靜心與喬意歡有染，是以靜心才會向朕提起她身有慧根繼而引導前朝聖女的事兒，讓自己封喬意歡為聖女。若是禦使司查不到什麽證據，朕就成了一個耳聾眼瞎心盲的皇帝。”

    與喬意歡認識的方士研製出來的丹藥比從前的任何一個方士都有效，且效果很明顯。

    那些喬意歡口中的預言，也確確實實都應驗了，這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兒。

    也許喬意歡確實能聆聽上蒼旨意，但也有可能確實缺少一個被他知曉的契機。

    謠言，也並不是一丁點可能都沒有的。

    但若是禦使司斷案靜心和喬意歡確實有染，那他這個下令封喬意歡為縣主的皇帝，豈不是成為全天下的笑話？

    喬霽白心中明白皇帝的想法，他想保住靜心和喬意歡也是保住他自己的聲望，不淪為天下人的笑話。

    但對於百姓來說，大家隻會看見有人卑鄙無恥膽大包天誆騙聖上，有誰會笑話皇帝？不過是帝王多疑罷了。

    他淡聲道“皇上說的有理，是臣沒有思慮周全，及時封鎖消息。”

    皇帝微微擰眉，“京城內，這件事兒鬧的很厲害？”

    喬霽白頷首，“是，京城內茶館酒樓都在說這件事兒，就連長街之上的路過之人都在談論紛紛，鬧的很大。是以臣不敢耽擱浪費時間，盡快找出事情真相呈稟給皇上。”

    皇帝沉默沒有說話，空氣死一般的寂靜，讓人揣測不出帝王心中在想些什麽。

    喬霽白如實道“喬意歡身邊的近身婢女與她一起長大，十分忠誠。但臣入宮之前曾經盤問過她，她似乎慌忙之下要開口說出所謂的真相。”

    皇帝看向他。

    喬霽白麵不改色依舊沉穩淡定，“臣以為她要開口未免疑點重重，已經讓人去用刑審問了。不出意外，應該會吐出一些東西來。”

    皇帝“若是吐出些什麽東西，你當如何？”

    喬霽白未作猶豫跪了下來，“皇上，臣以為此事牽連甚廣且流言蜚語傳的太廣，怕是京城之外也會紛傳此事。天樞營侍衛親眼所見這件事兒，也早已傳了出去，更何況沈首輔的孫女也親眼看見，想要捂嘴怕是捂不幹淨。”

    “皇上被奸人誆騙卻及時止損當機立斷處置奸人，世人隻會誇讚皇上敢作敢當，敬佩皇上拿得起放得下。但若壓下此事還靜心與喬意歡一個清白，流言蜚語若壓不住，皇上的威望也會在陽光找不到的地方越漸紛紜。”

    皇帝看著他沉默許久，“朕聽說，最開始的謠言是在沈首輔的孫女回京之後傳起來的。”

    喬霽白直言“臣以為沈家小姐沈令儀的嫌疑很大，據國寺僧彌說看見過沈令儀入夜前往喬意歡的房間待了許久。但沈令儀回京不久根基未穩，一夜之間傳遍京城這樣的事兒，不大可能辦得到。”

    皇帝斂眸，“沈家與喬家不對付，也確實很有可能是沈春來那個老東西在背後推波助瀾或者一手謀劃。喬家出了個縣主，沈春來是最不希望看見喬家地位越漸拔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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