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張良，與往日形象截然不同，周身環繞著一層淡淡的月白色光暈，那光暈柔和而溫暖，卻又蘊含著一股淨化萬邪、鎮壓鬼魅的浩瀚神力。
    眼中更是流露著悲憫蒼生的神性光輝，眉心之處，一枚由月白色神光凝聚而成，散發著玄奧波動的符文印記，若隱若現。
    那印記，正是太一門護法神的象征，承載著文樞之職。
    “張…張良先生？！”
    高漸離看著張良，臉上既是震驚又是疑惑。
    張良為何會來墨家？
    難道，那位天師，料到了他們墨家應付不了這處鬼蜮嗎？！
    張良踏入鬼蜮，目光掃過眼前狼狽不堪，傷亡慘重的墨家眾人，臉上露出一絲不忍，溫和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響起。
    “諸君莫慌，區區鬼蜮，稍後既平。”
    語氣之平淡，仿佛眼前這足以吞噬一切的鬼蜮，不過玩物，隨後他對著幸存的墨家眾人拱了拱手，算是致歉。
    隨即，張良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那株因為他的出現而暫時停止了攻擊，龐大身軀上散發出警惕與暴戾氣息的巨大柳樹妖魔之上。
    “大膽妖樹！”
    “汲取萬民怨念，殘害無辜生靈，禍亂人間！”
    “更布下此等汙穢鬼蜮，隔絕天地，阻礙人道！”
    “此乃逆天大罪，天地不容！”
    他緩緩抬起右手，並未持有任何兵器，僅僅是並指如劍，遙遙指向那株遮天蔽日的巨大柳樹。
    指尖之上，凝聚出一點璀璨奪目的月白色神光。
    “今日！”
    “貧道便替天行道！”
    “將你這禍亂蒼生的妖孽！”
    “徹底打回原形，滌蕩所有汙穢！”
    話音未落。
    咻——
    一道凝練無比，快到極致的月白色劍氣，自他指尖爆射而出，那劍氣，看似纖細，卻蘊含著恐怖的淨化之力與切割之力。
    其速度之快，瞬間便已跨越了空間的距離，斬在了那巨大柳樹妖魔的軀幹之上。
    “嘶——”
    柳樹妖魔發出一聲充滿了痛苦與憤怒的淒厲嘶嚎，隻見那被月白色劍氣斬中的地方，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一般，冒出陣陣刺鼻的黑煙，原本堅韌無比，連青龍能量炮都難以徹底摧毀的漆黑樹幹，竟被這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劍氣，硬生生地斬出了一道深達數尺的巨大傷口。
    傷口邊緣，月白色的神聖光焰如同跗骨之蛆般熊熊燃燒，不斷地侵蝕、淨化著柳樹妖魔體內的怨氣與鬼力。
    這一道劍氣，對它造成了恐怖的傷害！
    墨家眾人見狀，無不震驚失語，張良的武功，他們是知道的，和他們也就是伯仲之間。
    但是現在……
    成為太一門護法神後，居然強悍至此！
    張良周身那層月白色的神聖光暈變得更加明亮，眉心處的護法神印記更是光芒大盛，身後的虛空之中，仿佛浮現出了一卷巨大無比，其上書寫著無數古老篆文，散發著浩瀚智慧與天地正氣的書卷虛影。
    “敕令——”
    “諸惡當滅！”
    隨著敕令，那卷巨大的書卷虛影展開，無數閃爍著月白色光芒的古老篆文，如同活過來般，自書卷之中飛射而出，它們在空中凝聚、組合，化作了一張覆蓋了整個鬼蜮上空的巨大符籙。
    那符籙之上，充滿了淨化、鎮壓、驅邪、安魂的浩然正氣。
    嗡——
    巨大的符籙緩緩向下壓落，月白色的神聖光芒如同傾盆大雨般灑落。
    所過之處，鬼氣消融，怨念淨化。
    就連那柳樹妖魔身上的漆黑之色，都在這神聖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了克星般，開始快速地褪去，露出其下那扭曲、幹枯、充滿了死寂氣息的枯木本體。
    “不——”
    柳樹妖魔發出了驚恐，絕望的咆哮。
    它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生出靈智，吞噬無數活人，生魂才凝聚而成的鬼蜮之力，正在被這恐怖的淨化之光飛速磨滅。
    力量在飛速流逝。
    它已經開智，而非朽木，隻要給它時間，它未必不能成為一方鬼神，享受萬民血祭，永生不死。
    它絕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但，現實是殘酷的。
    張良僅僅是一擊，便已重創了它的根本，那月白色的神聖劍氣，如同跗骨之蛆，不斷磨滅著它的力量源泉。
    它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飛速地衰弱下去，再這樣下去，別說反擊了，恐怕連維持這鬼蜮形態都做不到。
    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柳樹妖魔那充滿了暴戾與瘋狂的意誌。
    它不想死，絕不能就此魂飛魄散！
    隨後那張猙獰的鬼臉之上，竟然擠出了一絲極其難看的、充滿了諂媚與恐懼的“笑容”，它那如同億萬冤魂嘶吼的聲音，也變得尖銳而充滿了乞求。
    “上仙饒命。”
    “小妖修行不易，隻差一步便可得道，求上仙開恩，放小妖一條生路。”
    “隻要上仙能饒過小妖這一次，小妖願立刻散去這鬼蜮，自封於此地之下千年，永世不出，絕不再為禍人間。”
    “若是仙長覺得不夠，就算是要小妖為奴為婢，小妖也願意！”
    “隻要上仙不毀掉小妖的核心本源，小妖願付出任何代價！”
    它急切地開出了自己的條件，試圖換取一線生機，龐大的身軀微微蜷縮，萬千狂舞的漆黑柳條也無力地垂落下來，試圖展現出自己的“無害”。
    它相信，麵對這樣的條件，沒有人會拒絕。
    畢竟，徹底毀滅一個千年妖魔，必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而讓其自封千年，既能解決眼前的危機，又能免去一場惡戰，何樂而不為？
    然而它麵對的，是張良。
    是受了太一門敕封，身負護法神職責，更是繼承了儒家浩然正氣的文樞護法。
    就算張良沒能力，都會和妖魔拚死一戰。
    更別說，他現在有能力！
    隻見青衫在微風中輕輕飄蕩，那雙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冰冷地注視著眼前這頭試圖苟延殘喘的柳妖淡淡道。
    “太一門從不和妖孽講條件。”
    什麽？！
    柳樹妖魔那張巨大的鬼臉瞬間僵住，不講條件，趕盡殺絕？！
    一股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絕望與瘋狂的戾氣，瞬間自柳樹妖魔的心底爆發開來。
    既然你不給我活路，那大家就一起死。
    “吼——”
    柳樹妖魔猛然發出一聲更加淒厲、更加瘋狂的咆哮，它那龐大無比的枯黑樹幹，猛然劇烈地膨脹起來，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混亂、充滿了自毀氣息的毀滅性能量，開始在其核心之處瘋狂地凝聚。
    周圍鬼氣，如同受到了召喚般，再次朝著它瘋狂匯聚。
    整個鬼蜮空間，都因為這股即將爆發的毀滅性能量而劇烈地扭曲。
    “既然不給吾活路！”
    “那吾便拉著你們所有人，一魂飛魄散！”
    它要自爆，用這片鬼蜮最後的力量，與在場的所有生靈，同歸於盡。
    “不好，它要自爆。”
    高漸離臉色劇變，失聲驚呼！
    如此龐大的妖魔自爆，其威力之恐怖，他們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休想！”
    張良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開口。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
    掌心之中，一枚散發著柔和月白色光暈，其上清晰地雕刻著‘文樞護法’四個古樸篆字，以及太一門玄奧符文的護法神印。
    驟然浮現。
    那神印出現的瞬間，一股更加浩瀚、更加神聖、充滿了智慧與秩序的力量，瞬間充斥了整個天地，就連天空之上那張巨大的淨化符籙，似乎都因為這枚神印的出現，而變得更加璀璨。
    “你…你……”
    柳樹妖魔那張巨大的鬼臉之上，第一次露出了如同凡人般，真真切切的恐懼。
    它能感覺到，那枚小小的印璽之中，蘊含著足以將它徹底抹殺，連一絲痕跡都無法留下的恐怖力量。
    隨後那枚凝聚了張亮護法神權柄與太一門威嚴的神印，朝著那株巨大的柳樹妖魔拋了出去。
    嗡——
    神印離手，瞬間化作一道流光，迎風暴漲，眨眼之間，便化作了一枚籠罩整個鬼蜮的巨大白色神印。
    神印之上，“文樞護法”四個大字綻放出無窮無盡的浩然神光。
    更有一篇篇閃爍著金色光芒，充滿了天地至理與無上智慧的道門經文，自神印之中浮現而出，化作一道道堅不可摧的金色鎖鏈，瞬間便將那株巨大的柳樹妖魔，連同它周圍那片尚未徹底消散的鬼蜮，都徹底束縛。
    磅礴大氣，無可匹敵。
    “不——”
    柳樹妖魔發出了最後一聲充滿了絕望與恐懼的哀嚎，它瘋狂地掙紮著，試圖擺脫那金色經文鎖鏈的束縛。
    但，一切都是徒勞！
    在那煌煌道威，浩瀚神力麵前，它那滔天的怨念，顯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擊。
    “饒…饒命……”
    它開始發出微弱的祈求聲，那張巨大的鬼臉之上，充滿了卑微與恐懼。
    “護法大人，饒了小妖吧，小妖再也不敢了。”
    張良的眼神，冰冷如初。
    妖孽！
    就是妖孽！
    既然敢禍亂人間，殘害生靈，那就要做好魂飛魄散的準備，他並指如劍，朝著那枚懸於天際的巨大神印，輕輕一點。
    “滅！”
    一個冰冷的字眼吐出。
    嗡——
    巨大的白色神印，猛然爆發出更加恐怖的神光。
    “啊——”
    在柳樹妖魔那淒厲到極致，充滿了無盡痛苦與絕望的最後哀嚎聲中，它的身軀，連同那片尚未徹底消散的鬼蜮，如同被投入了神火熔爐般，寸寸瓦解，寸寸湮滅。
    最終徹底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飛灰，連一絲存在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隨後。
    風。
    停了。
    鬼氣。
    散了。
    籠罩李家村上空的黑暗，徹底消失了。
    溫暖的陽光，再次灑落大地。
    仿佛之前那場驚心動魄，如同末日降臨般的神鬼大戰，從未發生過一般。
    唯有那滿目瘡痍的戰場，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硫磺與檀香味，證明著一切的真實。
    所有幸存的墨家弟子，包括燕丹、高漸離等統領，此刻都如同雕塑般，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們仰著頭，看著那緩緩自空中落下，重新變回巴掌大小，散發著柔和月白色光暈的神印，落回張良的手中。
    看著那依舊一襲青衫，負手而立，氣質儒雅，卻又散發著令人敬畏神威的張良。
    所有人的心中，都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所填滿！
    震驚！
    駭然！
    以及深深的敬畏。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全部聚焦在了那道青衫身影上。
    此刻的張良，周身那層如同月華般聖潔的白色神光已經漸漸隱去，眉心處那枚象征著護法神位格的玄奧印記也消失不見。
    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運籌帷幄，智珠在握的小聖賢莊三當家。
    但，又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瀟灑寫意，仿佛剛才那場鎮壓妖魔的大戰，對他而言，不過是隨手拂去了一片落葉般輕鬆。
    這份“飄然出塵”的姿態，與周圍這滿目瘡痍的慘烈景象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更讓所有目睹者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敬畏！
    這，就是太一門的護法神？
    這，就是那位大秦天師敕封的神祇？
    其實力，竟然恐怖如斯？！
    青龍機關獸，那凝聚了墨家數代心血，被視為最終底牌的戰爭巨獸，在麵對那柳樹妖魔時尚且束手無策，甚至險些被徹底摧毀。
    而這位文樞護法，僅僅憑借一枚小小的印璽，便能引動煌煌道威，將那千年妖魔徹底淨化，灰飛煙滅。
    這其中的差距，簡直如同天壤之別！
    燕丹站在青龍那略顯破損的頭部瞭望台上，玄鐵麵具下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他看著那飄然落下，氣質超凡脫俗的張良，心中既有震驚，也有苦澀，更有深深的忌憚。
    這就是太一門的護法神？
    僅僅一位護法，便擁有如此毀天滅地的神威，足以輕易鎮滅這盤踞一方，禍亂蒼生的柳妖。
    那麽，此前南郡之戰，文樞護法與武垣護法聯手，其場麵，又該是何等的驚天動地？
    燕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無力感。
    青龍雖是機關術的巔峰造物，能夠吸納天地靈氣，力量強大無比，但麵對這等神鬼莫測的力量，終究還是……
    落了下乘。
    班大師之前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機關術，終究是凡人之術，縱然精妙絕倫，又豈能真正與那執掌天地權柄，言出法隨的神祇相抗衡？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正默默指揮著弟子們收斂同伴遺體，神情肅穆的高漸離身上。
    高漸離似乎察覺到了巨子的目光，也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燕丹喉結微微滾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與探詢，低聲問道。
    “高統領。”
    高漸離微微頷首，等待著巨子的下文。
    燕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負手而立，氣質飄然的張良，聲音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張良受封護法神，其實力已至如此神鬼莫測之境……”
    “那……”
    “那位天師呢？”
    那位一手締造了這一切，將凡人敕封為神祇，將傳說化為現實，如同執棋者般攪動天下風雲的大秦天師，秦牧。
    他的實力，又當如何？
    聽到巨子這個問題，高漸離沉默了。
    他並非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當日南郡一戰，他並沒有出手，而是遠遠眺望，隻是親眼目睹過秦牧冊封護法神，但卻沒想到，張良受封護法神後，強大至此……
    就在這時，張良轉身，拱手行禮道。
    “巨子。”
    “羅天大醮之事，墨家如何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