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朝陽初升，金色的光輝灑滿鹹陽城。

    秦牧用過早膳，便命人喚來了章邯，為的不是其他。

    是要讓城門口迅速貼滿辟邪符。

    章邯恭敬地接過符紙，隨後覺得符紙溫潤，似乎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力量，不由得眼神微凝道。

    “天師大人，這是？”

    “辟邪符。”

    “昨夜心有所感，畫了些符籙。”

    “你派人，將這些符，分別張貼於鹹陽四方城門之上，務必穩妥。”

    秦牧淡淡道。

    辟邪符？

    章邯心中一動，聯想到近期的種種異事，以及天師大人那神鬼莫測的手段，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神色肅然道。

    “喏！”

    他小心翼翼地將符籙收好，不敢有絲毫怠慢，領命而去。

    秦牧沒有多在意這件事。

    章邯做事。

    他放心！

    隨後他看向了一旁書寫到一半的道門戒律，撓了撓頭，準備繼續做事。

    就在這時，一名影密衛匆匆前來稟報。

    “啟稟天師大人，府外有一自稱墨家巨子燕丹之人求見。”

    墨家巨子？

    燕丹？

    秦牧眉毛一挑。

    這燕丹動作倒是快。

    罷了。

    先見上一見。

    給鹹陽城內的諸子百家一個態度。

    念頭微轉，他開口道。

    “讓他進來吧。”

    “喏！”

    天師府外。

    燕丹站在那座恢弘氣派，卻又透著道家清淨威嚴的府邸門前，心中情緒複雜翻湧，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曾幾何時，他視大秦為死敵，視鹹陽為龍潭虎穴。

    如今，他卻主動來到了這裏，來到了這位代表著大秦新興力量的天師府前，準備……

    獻上整個墨家的忠誠。

    這其中的轉變，這其中的屈辱與無奈，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抬頭，看著那高懸的天師府牌匾，以及門口那些氣息森然的影密衛，仿佛看到了墨家無數先輩和弟子們失望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垮。

    但……

    他必須扛住！

    為了在那即將到來的神鬼亂世中保留墨家的存續。

    他必須這樣做。

    燕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就在這時，影密衛走到他麵前，側身道。

    “天師大人有請。”

    燕丹點了點頭，邁步走入了這座決定著墨家未來命運的府邸。

    而就在燕丹踏入天師府的那一刻。

    墨家巨子親身拜訪大秦天師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在鹹陽城外那些早已密切關注著各方動靜的諸子百家代表之間，迅速流傳開來！

    “什麽，燕丹真的去拜見秦牧了？！”

    “墨家這是真的要降了啊！”

    “連墨家都……看來大勢已定，我等也該早做打算了！”

    “哼，燕丹此舉，無異於背棄墨家先輩，簡直是奇恥大辱！”

    “話不能這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才是明智之舉。”

    一時間，百家嘩然！

    各種震驚、質疑、觀望、或是幸災樂禍的聲音，不絕於耳。

    天師府，書房之內。

    燕丹跟隨著影密衛，踏入了這間決定墨家命運的靜室。

    他看到了端坐於書案之後，那個年輕得有些過分，卻已然攪動天下風雲的大秦天師。

    秦牧。

    隻不過對方和他想的不一樣。

    沒有刻意的擺架子和盛氣淩人。

    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眼神溫和，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在接待一位尋常的訪客。

    但燕丹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對著秦牧，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墨家罪人燕丹，拜見天師大人。”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放下所有驕傲後的謙卑。

    秦牧並未立刻讓他起身，隻是靜靜地打量著這位昔日名震天下的墨家巨子。

    玄鐵麵具遮擋了他的麵容，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以及那緊握的雙拳，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能屈能伸，倒也算個人物。

    知道帶著青龍朱雀來，這份誠意，勉強夠看了。

    不過，光有誠意還不夠。

    還是得拿捏一下。

    否則沒那麽聽話。

    念頭微轉。

    秦牧微笑開口道。

    “燕巨子，請起吧。”

    “罪人二字，言重了。”

    燕丹依言起身，但依舊微微躬著身子，不敢直視秦牧。

    秦牧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了然，卻並未點破，隨即語氣平和地說道。

    “巨子此來之意，貧道已知曉一二。”

    “能在此天地大變之際，洞悉時局，以人道大義為重，放下過往恩怨，貧道……”

    “深感欣慰。”

    “貧道可以向巨子保證。”

    “隻要墨家是真心為了守護人道，為了抵禦那即將到來的神鬼浩劫。”

    “以往種種，皆可，既往不咎。”

    “道門祖庭之中，也會有墨家一席之地。”

    他這番話。

    倒是讓燕丹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幾分。

    隨即他躬身道。

    “多謝天師大人寬宏！”

    秦牧擺了擺手，笑著道。

    “說起來，貧道久聞墨家機關術甲於天下，尤其是那四象聖獸機關，更是巧奪天工，奪天地之造化。”

    “不知貧道，可有幸一睹那青龍聖獸的雄姿？”

    參觀青龍？

    燕丹聞言，心中不由得一緊，遲疑了片刻。

    青龍機關獸，乃是墨家最高機密，核心中的核心，從未輕易示人。

    這位天師提出這個要求，是單純的好奇，還是……

    但轉念一想，如今整個墨家都已決定投誠，連青龍朱雀都運到了鹹陽城外，再藏著掖著，似乎也沒有太大意義了。

    而且，這也是向這位天師展現墨家價值的機會。

    想到這裏，燕丹不再猶豫，點頭應道。

    “天師大人有令，燕丹豈敢不從。”

    “青龍機關獸，現正在城外墨家臨時營地之中，大人若想參觀，燕丹可即刻帶路。”

    “好。”

    秦牧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燕丹以為秦牧會立刻動身之時。

    秦牧卻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對著門外吩咐道。

    “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

    一名影密衛立刻出現在門口。

    秦牧淡淡道。

    “去傳個話，讓公輸家的族長公輸仇，速來天師府見我。”

    公輸仇？！

    燕丹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猛地一變！

    公輸家族！

    那個精通霸道機關術，與墨家爭鬥了數百年的死對頭！

    天師大人在這個時候，召見公輸仇做什麽？！

    難道……

    燕丹的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秦牧卻仿佛沒有看到他臉色的變化，隻是微笑著解釋道。

    “墨家機關術精妙絕倫，公輸家的霸道機關術亦有其獨到之處。”

    “難得有機會，讓兩家頂尖的機關大師，一同觀摩交流一番，說不定能碰撞出什麽新的火花呢？”

    “這對日後應對神鬼大劫，想必也是大有裨益的。”

    交流？

    碰撞火花？

    燕丹嘴角抽搐了一下。

    讓墨家和公輸家的人湊在一起研究機關術？

    這位天師大人，還真是……

    會玩！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說什麽呢？

    隻能強壓下心中的不安，靜觀其變。

    秦牧微笑不變。

    難受吧！

    這就是道爺我的手段。

    機關之道，可並非隻有你墨家才有。

    為了‘人道’昌盛，道爺我可以接納你，但是，也要讓你知道。

    你墨家，沒那麽重要！

    沒過多久，公輸仇便被影密衛“請”到了天師府。

    這位看上去有些陰鷙刻板的老者，在見到燕丹也在場時，同樣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便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敵意與嘲諷。

    秦牧並未理會兩人之間那無聲的電流，隻是簡單地說明了情況，便起身道。

    “好了，人已到齊。”

    “公輸族長，隨貧道一同，前往城外，參觀一下墨家的青龍聖獸吧。”

    說完，他便率先朝著府外走去。

    燕丹和公輸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與不爽，但最終，還是隻能無奈地，一左一右，跟在了秦牧的身後。

    三人一同前往城外墨家營地的消息，再次如同旋風般，席卷了鹹陽城外的百家駐地。

    天師不僅接見了投誠的墨家巨子，還要帶著墨家的死對頭公輸家族長，一同去參觀墨家的核心機關獸？！

    這位天師大人，究竟想做什麽？

    風雨欲來的鹹陽，因為秦牧這看似隨意的舉動，變得更加波譎雲詭。

    鹹陽城外，墨家臨時搭建的營地。

    數千名墨家弟子各司其職，維護著那些龐大的機關造物，眼神中帶著對未來的迷茫，以及對即將到來命運的忐忑。

    營地中央，那巨大的青龍機關獸，如同沉睡的巨獸，靜靜地矗立著，無聲地訴說著墨家昔日的輝煌與如今的抉擇。

    高漸離、雪女、大鐵錘、盜蹠等墨家統領，正聚集在青龍下方，低聲商議著什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複雜神色。

    巨子親身前往天師府，這無疑是邁出了最關鍵，也是最艱難的一步。

    但結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那位天師大人，真的會接納他們這些曾經的“叛逆”嗎？

    就在眾人心思不定之時。

    遠處傳來了影密衛特有的腳步聲，以及幾道陌生的氣息。

    高漸離等人立刻警覺起來，抬頭望去。

    隻見墨家巨子燕丹，正跟隨著數名影密衛，朝著營地這邊走來。

    而在燕丹的身旁，赫然還有兩人！

    一人，自然是那位身著紫金道袍，氣質深不可測的大秦天師，秦牧！

    而另一人……

    當看清那人的麵容時！

    高漸離、雪女、大鐵錘、盜蹠等所有在場的墨家統領，臉色驟然大變！

    “公輸仇？！”

    大鐵錘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瞬間握緊了腰間的巨錘，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高漸離的臉色也瞬間冰冷下來，水寒劍自動發出一陣低鳴，殺氣凜然！

    雪女的素手微微抬起，空氣中仿佛有寒氣在凝聚。

    就連一向玩世不恭的盜蹠，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公輸仇！

    公輸家族的族長！

    墨家數百年的死敵！

    這個老家夥，怎麽會和天師大人，還有巨子一同出現在這裏？！

    難道……

    無數屈辱的念頭和憤怒的情緒，瞬間湧上了墨家眾統領的心頭！

    他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上前質問，甚至動手！

    然而！

    就在他們即將有所動作的刹那！

    他們看到了走在最前方，那位神情淡然，目光平靜地掃視著營地，仿佛隻是在隨意參觀的秦牧。

    以及……

    跟在秦牧身後，雖然戴著麵具，卻微微搖了搖頭的巨子燕丹。

    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他們。

    那是來自天師的威嚴？

    還是來自巨子的命令？

    又或者是……

    對墨家未來命運的擔憂？

    墨家眾統領心中的怒火與敵意，如同被一盆冷水猛地澆下，瞬間熄滅了大半。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掙紮、不甘，以及最終的……

    隱忍。

    形勢比人強。

    如今的墨家，早已不是那個可以意氣用事的墨家了。

    他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對公輸仇的刻骨仇恨，整理了一下儀容，快步上前。

    沒有去看公輸仇那張帶著得意與嘲諷的老臉。

    隨後齊齊躬身，對著秦牧行了一個恭敬的大禮。

    “拜見天師大人！”

    聲音雖然依舊帶著幾分生硬和不自然，但那份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敬畏，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們知道，從今天起，墨家的命運，將徹底掌握在眼前這位年輕的天師手中。

    他們的態度，必須恭敬。

    哪怕，旁邊站著他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宿敵。

    秦牧看著眼前這些強行壓下怒火，躬身行禮的墨家統領們，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唯有施加製衡。

    才能讓這些人，用之如臂。

    跟著政哥，他也不是沒有學到一點東西嘛！

    秦牧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

    “諸位不必多禮。”

    “今日貧道前來，是聽聞墨家機關術冠絕天下，特意前來觀摩一番。”

    “尤其是那青龍、朱雀兩大聖獸，更是心向往之。”

    高漸離等人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們立刻側身讓開道路，恭敬地道。

    “天師大人請。”

    秦牧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營地中那些造型各異的機關造物，最終落在了那兩尊最為龐大，也最為引人注目的龐然大物之上。

    青龍！

    朱雀！

    即便是以秦牧如今的眼界，在近距離看到這兩尊凝聚了墨家數代心血的傑作時，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驚歎。

    那流暢的線條，精密的結構，以及其上隱隱流轉的某種特殊能量波動，都顯示出其不凡之處。

    “嘖嘖，果然是巧奪天工。”

    秦牧讚歎道。

    跟在他身後的公輸仇，看著那巨大的青龍朱雀，眼中雖然也有一絲驚豔，但更多的卻是嫉妒與不屑。

    他冷哼一聲道。

    “不過是些華而不實的鐵疙瘩罷了，中看不中用。”

    “公輸仇，你！”

    大鐵錘聞言，頓時怒目圓瞪，差點就要揮舞錘子。

    “鐵錘！”

    燕丹低喝一聲，製止了他。

    大鐵錘憤憤不平地瞪了公輸仇一眼，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

    秦牧仿佛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爭執，隻是饒有興致地走到了青龍機關獸的近前，抬頭仰望著那巨大的龍首。

    “燕巨子，不知可否為貧道介紹一番？”

    燕丹點了點頭，示意旁邊的班大師上前。

    “班大師，你來為天師大人講解吧。”

    “是，巨子。”

    班大師走到秦牧身旁，臉上帶著幾分自豪，開始介紹了起來。

    “啟稟天師大人，此乃我墨家四象聖獸之首，機關青龍。”

    “其身軀由千年玄鐵與天外隕石熔煉而成，內含三千六百處精密機括，由我墨家核心能源驅動，可騰雲駕霧，口噴烈焰，力大無窮……”

    班大師滔滔不絕地介紹著青龍的各種功能和威力，言語之間，充滿了對墨家技藝的驕傲。

    秦牧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點頭，目光在那青龍龐大的身軀上仔細掃過。

    嗯，材料不錯，結構複雜。

    是個不錯的機關獸。

    不過，光憑這些，似乎還不足以對抗真正的神鬼之力啊。

    但就在班大師介紹完青龍的能源核心後。

    秦牧目光一跳。

    “除此之外，青龍體內還刻畫了特殊的聚靈陣法，能夠緩慢吸收天地之間的靈氣，來補充自身消耗。”

    吸收天地靈氣？！

    這……

    這不就是道器雛形嗎？！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瞬間劃過秦牧的腦海！

    這青龍，本身就具備了聚集和轉化靈氣的基礎！

    如果道爺我再給它加點料呢？

    比如，把符籙陣法，刻印到它的核心能源和關鍵結構上？

    或者是用類似五猖兵馬的手段，賦予這青龍一絲靈性？

    靠！

    這玩意兒，說不定真能被道爺我，給煉成一件道器？！

    甚至說，如果能夠把青龍的能量核心給複製出來，簡易化的話，隻要他秦牧願意幹。

    豈不是能批量造道器？！

    到時候什麽陰陽家，什麽厲鬼複蘇。

    他直接讓蒙恬帶十萬大軍平推了！

    秦牧的心髒狂跳了起來，隨後臉上流露出一個和藹無比的笑容道。

    “班大師，這青龍的核心，能複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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