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之上，山呼海嘯。
    秦牧緩緩起身。
    今日傳法。
    到此便結束了。
    隨後他道。
    “今日受命者。”
    “皆當於明日辰時，入鹹陽宮，參與大朝議。”
    說罷。
    他在萬眾矚目下。
    化作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長虹。
    衝天而起。
    金光撕裂雲海。
    瞬息之間。
    消失在了天際。
    隻留下一道橫貫天穹的金色軌跡。
    久久不散。
    數以萬計的人潮更是高聲道。
    “恭送天師大人！”
    山呼海嘯般的恭送聲響起。
    人群之中。
    渭水河神張伯君也要下拜。
    忽然。
    他的腦海中。
    響起了一道聲音。
    “伯君。”
    “回天師府前廳等我。”
    是天師的神識傳音。
    張伯君心神一凜。
    鹹陽宮。
    麒麟殿。
    相比於紫山之上的狂熱喧囂。
    這裏。
    安靜肅穆。
    嬴政負手立於那幅巨大的帝國版圖前。
    紫山發生的一切。
    皆被影密衛詳細通稟。
    饒是以他這位千古一帝的心性。
    在聽聞那地湧金蓮。
    紫氣東來的天地異象後。
    內心也忍不住泛起波瀾。
    天師。
    真是聖人降世！
    踏——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章邯恭聲道。
    “陛下。”
    “天師大人回來了。”
    話音落下。
    秦牧的身影出現在殿內。
    嬴政轉過身。
    揮了揮手。
    示意章邯退下。
    待殿門關上。
    偌大的麒麟殿中。
    隻剩下帝國地位最尊崇的君與師。
    嬴政目光沉肅。
    聲音帶著一絲複雜感慨道。
    “天師今日傳法天下。”
    “開修行五境。”
    “敕令諸神。”
    “當真是為我大秦，立下了萬世之基。”
    秦牧微微稽首。
    笑道。
    “陛下謬讚了。”
    “今日。”
    “不過是權且將陛下與貧道的謀劃。”
    “付諸實現。”
    “若無陛下之智慧。”
    “貧道一人斷無法將今日敕封之事做好。”
    嬴政聞言。
    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天師。
    還是那麽謙虛。
    念頭轉瞬。
    他走下高台，拉著秦牧相對而坐。
    隨後道。
    “今日紫山之事，朕都已知曉。”
    “隻是。”
    “有一事不解。”
    聞言。
    正在為二人斟茶的秦牧放下茶壺道。
    “哦？”
    “陛下請講。”
    嬴政端起茶杯。
    目光疑惑道。
    “此番蕩魔，為何要以甲子為名？”
    “今年。”
    “並非甲子之年。”
    秦牧淡然一笑。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緩緩道。
    “蕩魔，非一日之功。”
    “貧道之意，非指甲子之年，而是……”
    “蕩魔一甲子！”
    轟——
    短短五個字，仿佛一道驚雷，在嬴政的心頭炸響。
    蕩魔一甲子。
    這就是六十年。
    他原以為。
    這隻是一個口號。
    沒成想。
    天師所布之局居然是六十年的蕩魔宏圖。
    他隨後就反應了過來。
    眼眸閃過讚歎道。
    “蕩魔一甲子！”
    “天師好大的氣魄。”
    他如何不清楚。
    持續蕩魔六十年。
    足以讓道庭成為每一個修行者的一部分。
    大秦的統治。
    也將因此蔓延根植在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想到此。
    嬴政心頭便是一片火熱。
    但。
    作為一個帝王。
    他想得更遠。
    隨即。
    他沉吟道。
    “天師。”
    “今日你所言，有天地大果位，亦有人道小果位。”
    “若有人如那蘇宸一般，證得了天地大果位。”
    “又高舉反叛旗幟。”
    “於道庭，於大秦。”
    “豈不是心腹大患？”
    這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
    聞言。
    秦牧並未直接回答。
    而是反問道。
    “陛下。”
    “若將天地視作江海。”
    “人道為舟。”
    “如今舟小而江海闊，一浪便可覆舟。”
    “對否？”
    嬴政點頭道。
    “不錯。”
    秦牧平靜開口道。
    “昔日妖王蘇宸，便是欲化身風浪，欲覆人道之舟。”
    “貧道所為於人道。”
    “不過是斬浪。”
    “但斬浪。”
    “終非治本之策。”
    “治本之策，在於壯大我人道之舟。”
    “若天地是江海。”
    “那便讓人道化為囊括四極之大陸。”
    “若有朝一日。”
    “人道衍生諸神，萬仙來朝，天地亦不過是人道點綴。”
    “屆時。”
    “果位之大小便要倒轉。”
    “人道將為大。”
    “天地為小。”
    衍生諸神。
    萬仙來朝。
    嬴政眸子流露出驚歎。
    原來。
    這才是天師的謀劃。
    不過。
    這也確實是讓帝國萬世不朽的道路！
    他忍不住擊節讚歎道。
    “好！”
    “好一個萬仙來朝！”
    “天師遠見。”
    “朕遠不能及！”
    嬴政心中。
    湧起了萬丈豪情。
    不過。
    那畢竟是以後的事。
    於是。
    他暫且壓下心中的激動。
    開口道。
    “天師。”
    “那朕要如何證得果位？”
    話音落下。
    秦牧麵色微肅。
    實際上。
    他這兩天也在想這個問題。
    天地局勢越演越烈。
    大秦能證果位者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
    越是思考和模擬。
    他越發覺。
    果位難證。
    尤其是當時敕封嬴政的神職……
    太大了！
    眼眸閃過一絲苦笑。
    他道。
    “陛下所敕封的神位，乃是九天雷府總轄萬神都督大元帥。”
    “此神職。”
    “雖然品級並非一二品。”
    “但其權柄之重。”
    “在人道神譜數一數二。”
    “想要證得此位道果，其難度，遠超尋常神祇。”
    “首先。”
    “名不正則言不順。”
    “欲為萬神都督。”
    “那道庭雷府諸神，至少要有近萬之數，方能撐起此神位之根基。”
    “如今道庭初立，百廢待興，此為第一難。”
    “其次。”
    “欲證道果。”
    “需發動一場前所未有之浩大儀軌，引動整個人道氣運，與天地偉力相爭，於抗爭之中，奪取權柄。”
    “便如貧道證蕩魔天君果位。”
    “便是借了蘇宸的儀軌，將青州最後一座人道城池化為祭台，引動人道氣運加身。”
    “這才強行引發了兩天之爭，於夾縫中，奪得了那一線生機。”
    “陛下欲證此位。”
    “同樣也需浩大儀軌。”
    “若無天地大果位證道之人的儀軌對衝。”
    “風險會極高。”
    “因為。”
    “比此神職再重者。”
    “便是如紫薇大帝、後土皇祇、賜福天官等無上業位了。”
    “天地”
    “不會輕許。”
    聽完解釋。
    嬴政的眼眸閃過一絲遺憾。
    近萬雷府之神。
    浩大天地儀軌……
    這兩條。
    無論哪一條。
    都不是短期內能夠實現的。
    不過。
    這也側麵證明了。
    這個神位得證果位之後會有多強！
    他畢竟是始皇帝。
    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
    沉聲道。
    “朕，明白了。”
    他知道。
    此事急不得。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隨後。
    嬴政話鋒一轉道。
    “既然如此。”
    “不知天師可否將那神霄天兵的煉製之法。”
    “再優化一二？”
    “目前的神霄天兵煉製之法，還太過粗獷，對士卒之損耗，頗為嚴重。”
    “朕。”
    “不願見我大秦銳士，未死於妖魔之手，卻先折損於煉法之中。”
    “明日大朝議後，三十六郡蕩魔之事便要提上日程。”
    “若能有足夠的天兵。”
    “大秦的戰力，將瞬間暴漲，平定各方禍亂，亦會輕鬆許多。”
    秦牧微微一笑道。
    “陛下仁心，貧道明白。”
    “貧道這兩日也在思考此事。”
    “今日之內。”
    “貧道便會將此事辦妥。”
    “同時還有讓我大秦眾銳士擺脫陰司操控之法。”
    嬴政聞言當即大喜道。
    “既如此。”
    “就勞煩天師了！”
    “天師但有所需，盡可自取！”
    “謝陛下。”
    秦牧稽首一禮。
    而後。
    兩人又再聊了一些關於三十六郡蕩魔的局勢細節。
    秦牧便起身離開了鹹陽宮。
    他直接回了天師府。
    一道身影。
    也早已在天師府等候他多時。
    看到秦牧出現。
    身影立刻躬身下拜。
    聲音恭敬。
    “小神張伯君，參見天師大人！”
    “起來吧。”
    秦牧虛扶一把。
    一股柔和的法力便將張伯君托起。
    他示意張伯君坐下。
    這才開口道。
    “近些時日，辛苦你了。”
    “每日於紫山之上，為那些初窺門徑的修士講法，想必也是枯燥且勞累。”
    簡單的問候。
    卻讓張伯君受寵若驚。
    他連忙起身。
    恭聲道。
    “能為天師大人分憂，是小神的榮幸，何談辛苦二字。”
    “隻是小神道行淺薄。”
    “許多地方亦是一知半解，還望天師大人恕罪。”
    這番話。
    倒是他的肺腑之言。
    那些符籙之法和道術。
    看似簡單。
    實則博大精深。
    他越是講解。
    越覺得自己的渺小。
    聞言。
    秦牧擺了擺手。
    道爺他去青州一戰之前，都還沒領悟天地五境。
    他自己很多都是一知半解。
    如今。
    傳下天地之法。
    這才有了正統。
    你小子感覺吃力，那太正常了！
    念頭微轉。
    他笑道。
    “無妨。”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今日之前。”
    “貧道未曾將五境修行之法公布於眾。”
    “你能為他們打下基礎。”
    “已是功德一件。”
    “不過。”
    “貧道今日將你喚來。”
    “是想問問你。”
    “可願意為道庭，為這天下蒼生，多擔一些擔子？”
    張伯君心神一凜。
    他沒有猶豫，當即躬身下拜。
    聲音鏗鏘有力道。
    “小神一切皆為天師大人所賜！”
    “隻要天師大人一聲令下。”
    “縱是刀山火海，小神也萬死不辭！”
    秦牧眼裏閃過幾分無語。
    道爺又不是讓你去送死。
    動不動就萬死不辭。
    你這套跟誰學的？
    他眼眸閃過一絲無奈。
    讓張伯君坐下後。
    他這才緩緩道。
    “伯君。”
    “今日貧道於紫山，將天地五境修行總綱，傳於天下。”
    “可以預見。”
    “天下間的修行功法，將會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湧現。”
    “開宗立派之人，亦會多如過江之鯽。”
    “你再於紫山上講法。”
    “如今已無太大必要。”
    “與其如此，不如為道庭承載更重之事。”
    “也好讓你早日積累圓滿功德。”
    “證得果位大道。”
    聽到證得果位大道這幾個字。
    張伯君的呼吸。
    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沒有人在聽完修行五境後。
    能夠拒絕證道果位！
    他立刻道。
    “全憑天師大人安排！”
    秦牧微微一笑。
    小小伯君。
    拿捏！
    念頭微轉，他開口道。
    “蕩魔之戰，將持續一甲子。”
    “這六十年間。”
    “最重中之重的，便是煉製蕩魔天兵！”
    “而這支天兵。”
    “最關鍵之處便是要脫離陰司輪轉。”
    “避開陰陽家可能存在的暗手。”
    “讓士卒戰死之後，真靈能歸來，而非墮入幽冥。”
    聞言。
    張伯君心神劇震。
    脫離陰司輪轉？！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之事！
    眾生亡故，魂歸幽冥，乃是天地至理。
    天師大人。
    竟是要打破這個鐵律？！
    這是何等大手筆！
    秦牧沒有理會他的震撼。
    繼續說道。
    “為此。”
    “貧道打算於你所掌管的渭水之中。”
    “開辟一方神府。”
    “作為煉製蕩魔天兵的根基。”
    “而你。”
    “便是這神府的鎮守之神！”
    話音落下。
    張伯君身軀顫抖。
    下意識的問道。
    “天師大人。”
    “為何要在渭水開辟神府？”
    聞言。
    秦牧微笑道。
    “在渭水開辟神府，自然是有好處的。”
    “其一，安全。”
    “神府開辟於渭水，渭水勾連鹹陽，有我大秦國運鎮壓。”
    “若無意外。”
    “乃是天下間最安穩的後方。”
    “任何妖邪宵小，都休想窺探分毫。”
    “其二，減損。”
    “煉製天兵，需以秘法淬煉凡人身軀，易筋洗髓，過程之中，水火交濟，陰陽碰撞，風險極大。”
    “而你為渭水河神，天生便能掌控天下水脈之精華，有你從旁輔助，以至柔之水，調和那至剛至陽的煉化之力，便能將士卒的傷亡率，降至最低。”
    “其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歸魂。”
    “正是在渭水開辟神府。”
    “貧道才敢將封神榜鎮於其間。”
    “不慮丟失。”
    “封神榜鎮下。”
    “神府煉製而出的每一名天兵真名，都將自動錄於封神榜上。”
    “此後。”
    “神府便如同一座燈塔。”
    “封神榜上的真名。”
    “便是牽引遊子歸鄉的繩索。”
    “蕩魔天兵無論戰死於何方。”
    “其真靈。”
    “都會在隕落的瞬間，被封神榜接引，自動歸於渭水神府之中。”
    “甚至有朝一日。”
    “道庭壯大。”
    “這些蕩魔天兵未嚐不可重塑神軀。”
    “再現天日。”
    “如此這般。”
    “便可徹底斷絕真靈墮入陰司。”
    “被東皇太一暗中操控的可能。”
    話音落下後。
    張伯君已經徹底呆立當場。
    開神府，煉天兵，引歸魂，斷陰司。
    環環相扣，滴水不漏。
    這不僅僅是煉製一支軍隊。
    更是在創造一個獨立於天地之外。
    屬於道庭的小輪回體係！
    他張伯君。
    將是這個體係中的鎮守之神！
    這是何等潑天的功績和功德。
    待到功成之日。
    他所能證得的道果。
    恐怕遠不止一個小小的河神那麽簡單。
    想到這裏。
    張伯君的身體。
    因極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猛地跪倒在地。
    對秦牧。
    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禮。
    激動道。
    “天師大人再造之恩。”
    “小神……小神萬死難報！”
    “小神願立下大道誓言，此生此世，永鎮渭水神府！”
    “神府在，小神在！”
    “若有半分差池，甘受天譴，魂飛魄散！”
    秦牧眼眸微動。
    這個小輪回之謀。
    便是他這兩日想到的最大策略。
    隻要此事一成。
    就能逐漸擺脫陰司對於道庭的幹涉。
    未來對戰陰陽家。
    他就有了更多的底氣。
    而張伯君的這番機緣嘛……
    隻能說。
    目前大秦唯有他一人是天生神聖。
    加之忠心耿耿。
    這份機緣。
    合該張伯君拿到。
    念頭微轉。
    秦牧笑道。
    “起來吧。”
    “伯君。”
    “往後，你還要更努力才是。”
    張伯君猛的點頭。
    他此生。
    絕不負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