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著素白色曲裾深衣，皮膚蒼白，同樣呈現出紙纖維般的紋路，她麵無表情，看上去仿佛由紙折疊出的紙偶。
    眾人僅僅隻是看到她，眼睛就仿佛被刺痛一般，流下了淚水。
    同時，所有人都在心裏不自覺的浮現出她的名字。
    人類守護者第三席，白鳶。
    同時也是人類守護半神中唯一的女性半神。
    隨著白鳶身體完全凝聚，原本仿佛二維化的房間恢複了原狀。
    科林仿佛座位上長針了一樣，直接蹦了起來。
    其他人也紛紛手忙腳亂起身。
    “見過白鳶大人！”
    眾人低頭行禮，甚至不敢看白鳶。
    不可探究神！更不可直視神！
    雖然白鳶隻是半神，但是依舊蘊含著神性！
    之前他們從未見過半神，見過的最強者是聖者級別的青嵐聖者。
    但是現在看到了白鳶，他們發現，半神和聖者似乎完全不是同樣的生物！
    雖然青嵐聖者極為強大，甚至可以輕易毀滅他們基地市，但是在他們看來，依舊是人類的範圍。
    而眼前的白鳶……在他們看來，甚至已經不知道算不算是人類了。
    這就是人類的守護者，迷霧時代的支柱，半神。
    白鳶目光掃過眾人，眾人隻覺得皮膚癢癢的，似乎要長出什麽東西一樣。
    好在白鳶很快收回目光，他們的異常消失不見。
    仿佛砂紙細微摩擦的聲音從白鳶的口中響起：“你們先出去，我想和陸寧單獨聊聊。”
    科林幾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背後已經冷汗直冒，連忙點頭。
    他們轉身離開了房間。
    離開之前，他們看到陸寧表情平靜，看著那仿佛紙偶的白鳶，眼中帶著一絲好奇和困惑，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隨後房間門關閉，白鳶仿佛紙張一般輕輕飄到沙發上坐下。
    在她坐下的瞬間，沙發的線條變得清晰了許多，仿佛不再是皮革和柔軟的內膽做成，而是變成了紙質的。
    見陸寧看著自己，白鳶輕聲道：“坐下說。”
    陸寧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他直勾勾看著白鳶，眼中帶著困惑之色：“……白鳶大人，您還是人類嗎？”
    隨著陸寧的話說完，整個活動室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死寂僅僅隻是一瞬，白鳶看著陸寧，那似乎有著不斷變化的矩陣光芒的瞳孔中似乎閃動著某種情緒，輕聲道：“為什麽這麽問？”
    陸寧沉默了下，開口道：“你看上去有些像之前我們在233號迷霧遇到的那個邪神分身，其他覺醒者，哪怕是青嵐大人，精神汙染依舊是屬於外來物，但是您……”
    陸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情平靜道：“在我的眼中，您本身就是汙染源。”
    陸寧已經見識過不少的精神汙染情況，對於病變者和災獸，乃至是精神汙染度比較高的覺醒者，他們體內的白霧，都是和本體分離的。
    但是，白鳶似乎就是汙染本身，白霧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隨著陸寧的話音落下，白鳶沉默看著他。
    兩人對視片刻後，白鳶那麵無表情的紙偶麵孔似乎勾勒出了一抹微笑。
    她平靜道：“我也不知道。”
    陸寧一怔，有些困惑：“不知道？”
    一個人類的守護者，半神級的強者，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人類？
    這話如果傳出去，恐怕會有大量人類直接精神崩潰病變。
    白鳶點了點頭：“不知道……不隻是我，祂們幾個也不知道。”
    白鳶口中的‘祂們’，陸寧明白，恐怕是其他的幾個半神。
    “為什麽會不知道？”陸寧詢問。
    白鳶沉默了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白鳶的手指關節處似乎是紙折的一般，隨後道：“因為，我們……似乎正在成為邪神。”
    此刻哪怕是陸寧都是瞳孔波動了下。
    白鳶沒有在意陸寧的反應，平靜道：“這個轉變，除了我們幾個外，哪怕是聖者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們在想，那些邪神是否曾經也是和我們一樣的生靈？”
    陸寧陷入了徹底的沉默。
    白鳶的這個回答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為什麽您會這麽想？為什麽現在人類還沒有邪神出現？”
    白鳶看著陸寧許久，隨後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你現在知道還太早了。”
    聽白鳶這麽說，陸寧就明白，她……不，祂不會告訴自己了。
    陸寧也就不再多問。
    陸寧看著白鳶，詢問道：“聽青嵐大人說您是來看我的，不知道白鳶大人打算說什麽？”
    白鳶再次微微勾起嘴角，輕聲道：“我要辦件事，正好路過，所以來看看你。”
    “看了之後呢？”
    白鳶搖了搖頭：“沒有之後，我隻是代表我們幾個，過來看你一眼而已。我很高興，你能看出我的狀態。”
    在陸寧無法理解的時候，白鳶已經起身，祂開口道：“我要走了。”
    陸寧起身道：“我送您離開？”
    白鳶搖了搖頭。
    隨後整個房間再次仿佛化作了紙張一般。
    白鳶的身體仿佛被擦掉一般，一條條線條被抽離隱沒，最終消失不見。
    隨著白鳶消失，房間再次恢複了原狀。
    陸寧看著白鳶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語。
    過了許久後，房間門被敲響。
    陸寧回神，看向房間門，開口道：“進來吧。”
    房間門打開，李沐探頭探腦看了進來。
    陸寧平靜道：“白鳶大人早就走了。”
    李沐當即鬆了口氣。
    她將門一推，大步走了進來，拍著胸口道：“那就是半神嗎？太嚇人了！”
    在李沐的身後跟著科林，可晴等人。
    艾哈連連點頭：“是啊，剛才我好像變成了一個紙片人！我看不到前後了！”
    石珊也是連連點頭：“我也有這感覺。”
    其他人一臉震驚，眼中帶著恐懼。
    “我也是，難道剛才我們真的變成紙裏的人了？”科林有些難以置信。
    “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就是半神嗎？感覺都不像是人類了。”可晴喃喃道。
    陸寧看了可晴一眼。
    科林回神，看向陸寧問道：“陸寧，剛才白鳶大人找你是為了什麽啊？”
    眾人有些好奇看著陸寧。
    隨後科林想到了什麽，一臉嚴肅道：“如果不能說的話，你可就別告訴我們了。我們可還不想死。”
    涉及到半神的事情，想想也知道很危險。
    陸寧搖了搖頭：“祂隻是來看看我。”
    科林等人一怔。
    “……啥意思？就來看看你？沒說什麽？”
    陸寧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關於白鳶所說的，半神正在向邪神轉變，這個事情他肯定是不會說的。
    他覺得科林等人恐怕不一定接受得了。
    聽陸寧說白鳶僅僅隻是來看看他，這讓科林幾人又羨慕又慶幸。
    “到底還得是你啊，陸寧，連半神都來看你。”王奇文拍了拍陸寧的肩膀，表情複雜。
    他早就已經對陸寧佩服的五體投地。
    但是就連半神也來看望他，這還是讓王奇文一時間感覺有些不真實。
    那可是半神！人類的守護者！
    科林倒是笑道：“還好不是來看我的，不然我恐怕會緊張到病變。”
    其他人也是笑著表示自己的想法。
    …………
    一處到處都布滿了沙漏紋路的青銅房間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默默看著眼前的巨型沙漏。
    沙漏中的時之沙正從下往上一點點逆流。
    玻璃上照出老者滿是皺紋的臉。
    他的瞳孔內古樸羅盤隨著時之沙逆流在緩緩旋轉。
    原本滿是皺紋的臉似乎在漸漸恢複年輕。
    老者輕笑著開口道：“見到他了？”
    白鳶微微點頭：“嗯。”
    “感覺怎麽樣？”
    白鳶這次沉默了許久，隨後道：“不可思議，他看出了我們的狀態。”
    老者沉默了下，隨後輕笑道：“不愧是他。”
    “他？”白鳶瞳孔中的矩陣變化速度加速。
    老者點了點頭：“他是人類，一直都是。”
    白鳶沉默了下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概率呢？”
    “三千萬億分之一。”
    白鳶緩緩道：“折疊迷霧形成的通道崩潰了，持續了一天不到。”
    老者此刻已經恢複了中年人的模樣，他輕笑道：“我已經說過了，不可能成功的。”
    白鳶沒有回答，平靜道：“我不信命。”
    中年男子笑著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信的，畢竟命運就站在你麵前。”
    白鳶皺眉道：“你似乎不擔心？”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能改就改，改不了就死，還能怎麽辦？”
    白鳶：“……融入迷霧呢？”
    “沒有這個選項。”中年男子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眼中的羅盤似乎在嗡鳴：“我們是人類，一直都是。”
    白鳶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會嚐試製造方舟紙船。”
    中年男子此刻已經恢複成青年模樣。
    他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有這閑工夫，不如找個機會弄死幾個邪神眷屬唄？”
    白鳶沒有回答，身體再次仿佛被擦掉一般，消失不見。
    青年依舊背對著白鳶離開的方向。
    此刻沙漏中的時之沙已經全部逆流到上半區。
    他平靜撫摸著沙漏，輕聲道：“我也不信命啊……第三千萬億九百四十四次推演，開始。”
    青年化作一團沙礫，沙礫飛舞，形成了一個古樸的羅盤。
    羅盤轉動，漸漸化作透明，隨後消失不見。
    房間內隻有一聲帶著痛苦和期待的聲音在回蕩：“他終於來了！媽媽，保佑我吧……保佑我找到那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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