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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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你也不要我了,你跟他們一樣,都要離開我……”
    “都要離開我……”
    “為什麽?我喜歡你,喜歡到發瘋,你卻還是不要我,為什麽?”
    “到底是為什麽?”
    病入膏肓的青年半跪在床上,摟著床邊的站著的少女,他的手臂一寸寸的將她孱弱的身體圈緊,似乎要將對方嵌入自己的胸膛內。
    他潸然落淚,那滾燙毫無征兆的滴在她頸間,又潮又熱,耳邊如同野獸受傷的喘息狠狠的攪動她的心。
    沈清棠整個人從懼怕到怔懵再到歉疚,那脆弱的心髒像是經曆嚴刑拷打,最後招了一樣。
    她略一低頭,他左臂上被解開一半的紗布徹底崩斷,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血染紅了她的衣衫。身體被箍得生疼。
    “是,我曾經照顧過他。”她輕輕歎息,緩緩解釋白日裏的那個問題。
    “那時他整治雪災,染了風寒,躺了一個月。”
    “我照顧了他一個月。”
    她頓了頓,“可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沈清棠覺得過去的事沒必要再提,是以不想多作解釋,可如今才發現,橫在他們中間的,根本不是過去,而是他的敏感又多疑的性情。
    少了半分的不安全,他便覺得她脫離他的控製。她深刻的感受到他難以自控的偏執。
    身後的青年卻低低嗤笑,眼淚無聲落下,因鼻塞,聲音更加激動的喘促。
    顯然不信。
    沈清棠深呼吸,不說要猜忌,說了反被猜忌更深。
    罷了,看在他可憐得快要死的份上,她再哄哄吧?
    她暗暗咬舌,克製不情願,“淮之從不勉強我,更不會逼迫我做任何不喜歡的事。”
    “他不似你、他……”體貼入微,時刻照顧她的感受。
    這一下又有拉踩的嫌疑,她頓住了聲音。
    這些都是實話,江行簡向來很尊重她的意願。
    好到她覺得在這吃人的封建——妻從夫從子的社會裏,這樣的好男人是多麽不容易遇見。
    跟他在一起,她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那又如何,身後的青年顯然在意,他不會放過她對江行簡殘有的一絲一毫的感情。
    “說到底,我不如他……”他冷笑。
    “李長策。”她打斷了他低低啜泣的聲音。
    “斯人已逝,我早就不能回頭了。”
    江行簡已經走了,他走得匆忙,走得徹底,彷佛一下子消失在她的人生裏。
    那時有時無的思念確實很磨人,可這幾日的發現,她好像對另一個人也會心動。
    ——亦或者,那隻是荷爾蒙上頭導致的情愛錯覺,令她偶爾恍惚,可也心裏也曾強烈的產生過與對方平淡生活,安穩一世的期望。
    有時候她也不清楚這算不算愛。
    與他胸膛貼在一處的後背不僅炙熱,還極其黏膩,她搞不清那感覺究竟是誰的汗,很快她發現那粘稠感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愈發濃鬱。
    這是李長策胸口複又裂開的傷口在流血!
    此刻萬不能被他這亢奮的神態給騙了,他又急又虛的呼吸時刻提醒她,他在玩命,快把自己玩死了。
    她終是心軟下來,語氣放緩,“有時候覺得你挺好的,或許我們能在一起平淡度過一生……如果你願意的話。”
    少女的聲音軟綿綿的,藏了些疲憊,還有……他可能沒聽錯的情愫。
    李長策略略鬆手,掰著她的肩膀轉過來,使之正對著自己,這一動作盡管扯得他傷口撕裂,疼得悶哼。
    但對上少女濕漉情動的眼時,他枯敗的臉終是一瞬活了過來,漆黑的眸子染上一絲興奮。
    是的,興奮。
    在這般病重,殘血,快要命懸一線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有力氣興奮。
    “當真?”他修長的指尖撫上少女的臉頰。
    真的接受他了嗎?不用再等五個月了嗎?阿兄不會再出現在她心裏了嗎?
    他有太多問題想問,這些不確定令他心慌如麻,如刀剔骨,利劍懸心,仿佛比他的命還重要。
    他顫唇想問又問不出什麽,卻在沈清棠輕一點頭的瞬間,所有陰霾神奇的散了!
    “卿卿……”
    他原諒她!哪怕她真的跟阿兄有過什麽,他都可以不計前嫌的原諒她!
    隻要她承認自己的心裏有他!
    青年激動的落淚,因為太興奮,他整個人彎著腰,從她臉上滑下的雙手,死死的揪著床上的被褥,整張臉顯得扭曲猙獰,一會低笑,一會哭,他深邃的眉弓不複清冷,蒼白如紙的臉上潮濕不堪。
    沈清棠認不出那究竟是淚還是汗。
    這一幕嚇人得緊,像是修仙小說裏終極一生追求長生的老道,費勁千辛萬苦的進入極樂後,得道成仙了卻落得一個瘋癲的下場。
    她甚至生怕他念出一句‘道爺我成了’‘終於成了’。
    下一秒,李長策捂著胸口,劇烈喘息,那模樣似嘔似吐,就像貓吐毛球般,佝僂的後背一陣陣顫抖,十分駭人。
    “噗——”
    在沈清棠錯愕的瞬間,青年身下潔白的被褥上染了星星點點的血!
    她捂著嘴,險些驚叫出聲。
    “李長策!”
    她彎腰吃力的將趴在床上暈厥過去的青年翻身,他唇齒被鮮血染紅,一路蜿蜒到下巴,脖子,胸口的紗布殷紅刺目。
    他蒼白病弱,五官精致的臉被血濺上後,帶著脆弱的美,卻又像個破爛的布娃娃,渾身千瘡百孔,令人膽戰心驚。
    ——
    王禦醫一把年紀了,從業多年,從未見過這麽能折騰的病人。
    今日算是活得久了,什麽都見到了。
    深夜前來,就見到床上嚇人的青年,傷口可怖,又是吐血,又是舊傷裂開的,搞得到處血跡斑斑,沒一寸是幹淨的。
    好不容易讓兩個小丫鬟收拾好血跡,給這病重之人擦洗傷口,更衣包紮。
    結果屋內還有一人也快不行了。少女眼底青烏,本就沒睡好,又受驚嚇,那單薄孱弱的身子隻怕是今後更難調養。
    本就怕冷而今又受了寒,好不容易好些的膝蓋又蹭破了皮……
    別說是那暈倒的治不好他要受累,就是這累得半死的這位治不好,他腦袋都要搬家!
    他歎口氣,年輕真好,年輕真能折騰。
    這屋內的情況,他不問都能猜到一些。
    整個清風山莊,誰能將那病重的如何?定是他自個發瘋又拉人下水……
    誒,行醫多年,開了眼了。
    本就病重還這般胡思亂想,結果鬱結放大,高燒到精神恍惚!
    可這人真是福禍相依,竟然在關鍵時刻反倒把瘀滯的血吐出來了!
    神了神了!真是鬼門關裏撿回一條命!
    他心裏忿忿暗歎,又慶幸自己這條老命跟著保住了。
    沈清棠坐在椅子上,幾乎累得雙目無神,身邊的懷喜扶著她的肩才不至於讓她倒下。
    “王禦醫,他,如何了?”她的聲音裏帶著疲憊不堪的喘。
    王禦醫的眉頭一會鬆一會蹙,收回手後,恭敬道,“回夫人,侯爺這是因禍得福啊。”
    “這一吐,竟是把心口中的淤積的血給放了出來,自此鬱結算是消散了。”
    “不過,侯爺高燒得厲害,又情緒激昂,傷口複發,要比原來嚴重許多,切莫不可再如此動氣傷神,否則……”
    沈清棠略抬了眼,已是累得絲毫不願說話,聽到李長策人沒事,後麵的轉折根本再無心力聽下去。
    她點著頭,靠著懷喜的身體倒了過去。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