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啟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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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慶的律法中,主子殺奴是不用償命的,三年的刑期還可以贖刑,即交贖金就可免去刑罰。
    也正因如此,高門大戶內,打殺奴才並不是什麽新鮮事。
    若凶手出身權貴,像周放和黃玲這種奴才,殺了直接埋後院做花肥,或者扔枯井,隻要門庭不倒,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
    沒必要在外頭冒風險。
    如果是為了尋求刺激,那把人帶到自家莊子自家果山,不是更保險。
    而且凶手殺了人,還做了很多細節上的處理,就是不想死者的身份被發現,不想讓官府查到他頭上。
    他很聰明也很謹慎。
    因為他知道一旦查到他頭上,他跑不了。
    可若是富家子弟,根本不會害怕。
    白骨上的漆跡說明,凶手手裏的弓箭已老化,說明用了很長時間。
    他懂得塗蜂蠟防潮,一定是在軍中待過。
    穿著神衛軍的軍服行凶,一是掩人耳目,二來或許是為了出城方便。
    若是有路人看到他,也隻會以為他在打獵,並不會覺得有異常。
    凶手冷靜、暴戾、謹慎,膝下可能有子,三名女死者都沒有受到侵犯,說明他家庭和諧,有正常排解的渠道。
    林知夏邊想邊寫,蘸墨的筆尖忽頓,在“暴戾行為”旁添注——或效仿軍中懲戒手段?
    也許他曾在軍中遭受過迫害,從而導致心理變異......
    麵前突然一暗,一陣龍涎香襲來。
    她抬頭,果然是陸啟。
    陸啟把幾坨黑呼呼的東西丟到林知夏的桌案上。
    “熊耳山已經搜完了,沒找到那七人的頭,這個,是在一條溪澗邊發現的,當是焚衣餘燼。”
    林知夏看對方一身清爽幹淨,就連鞋幫都是幹淨的,完全不像是剛從山裏出來。
    “你剛換了衣服?”
    這有什麽不對嗎?陸啟瞟了對方一眼,正要開口,忽然聞到一股難聞的藥油味。
    “你身上什麽味兒?昨日沒沐浴?”
    “藥油的味道,我在外跑了一天,應該散完了呀!”
    林知夏低頭聞了聞。
    陸啟眉毛高高揚起:“你頂著這一身的味,在外麵走動?”
    “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你樂意就好。”
    陸啟轉身離開,瞥見林知夏晃了晃脖子,似是有些難受的樣子。
    想到曾經的經曆,他從懷裏拿出一瓶散淤藥,讓屬下給林知夏送去。
    林知夏看手裏價值不菲的白色藥瓶,打開一聞,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來人說,這是宮裏用的祛淤活血的藥膏。
    沒想到,這陸啟看著玩世不恭,人倒是真大方。
    “替我謝謝你家大人。”
    林知夏把藥瓶收進抽屜裏。
    此刻陸啟已經帶起一陣香風,走進孟俞的書房。
    “有個事要你去辦。”
    孟俞把神衛軍有可能吃空餉一事,說了一遍。
    看陸啟呆愣在原地,冷笑了一聲,問道:“怎麽,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陸啟明知道孟俞是故意激他,他就是受不得激。
    “我想了一圈,這事隻有你能辦,此番隻能辛苦你一趟了,要用人你隨時跟我提。”
    陸家的侯位是軍功掙來的,他的兩位兄長現如今還在軍中任職。
    陸啟的姑姑更是高居貴妃之位,膝下雖沒有皇子,卻有位公主,極得陛下疼愛。
    孟俞容忍陸啟,並不是因為他的家世,而是因為他的家世,可以為他所用。
    ......
    更深漏殘,神衛軍指揮使營中燭火搖曳。
    “方大人,今天這事,確定不往上報嗎?”
    “他們是來查命案的,又沒有惹出什麽事。”
    “可是我聽說,那位林大人很有本事,萬一被他發現端倪......”
    沈指揮一腳踢過去。
    “鄉下來的土包子,能掀起什麽風浪!這事就這麽定了,不準再提。”
    ......
    早上,林知夏踩著點出現在衙門裏。
    點卯結束後,她帶著宋大出門。
    在府衙門口,碰到陸啟。
    他雙眼浮腫,顯然是沒睡好,兩人點頭示意,擦身而過的時候,陸啟又聞到了那股藥油味。
    這人是怎麽回事?他給的藥膏沒用嗎?就不怕味大熏著別人。
    陸啟很不理解,看著林知夏消失在街角。
    那藥膏林知夏確實沒用,她可沒忘記,阿晝腰傷一事,她可是特意把衝鼻的藥油帶到府衙了。
    為的就是徹底打消江成的疑慮。
    算算時間,今天下午江成也該回來了。
    她此次出門,是去見幾個老兵。
    這幾人都是因為違反軍規,被革除禁軍身份。
    在軍中時,考績都很出色。
    “大人,這裏就是田康家。”清水巷中,宋大指著麵前的院子道。
    “咚!咚!咚!”
    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打開門。
    林知夏亮出魚符,稟明來意。
    “找田康?他不在家,他接了趟鏢,出京了。”
    “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一個多月了,去潼川,來回得要三四個月呢。”
    這個叫田康的老兵從禁軍出來後,就做了鏢師。
    林知夏跑去鏢局核實,他五月十五就離開汴京了。
    林知夏將田康的名字畫去。
    “曾偉啊!他帶著孩子回老家了,有四五年沒見過了。”
    林知夏跑了一天,卷宗上的名字一個個被劃掉。
    這些人要麽已經離開汴京,要麽沒有作案條件,全部排除了。
    眼界夜色已深,底下的衙役都快走不動道了,隻能暫時先作罷,讓衙役們先回家休息。
    她回到衙門一問,江成還沒回來。
    看來他那邊,也不是很順利。
    林知夏耷拉著腦袋回到簽押房,此時院裏就她一人。
    她回到桌案前,忍不住打開抽屜拿出裏麵的卷宗。
    昨天去查那些士兵戶籍的時候,她把蔡雍的戶籍也調了出來,謄抄了一份。
    蔡雍育有六子三女,女兒均已出嫁,最小的兒子都有二十六歲了。
    蔡府位於內城景龍門東街,緊鄰皇家園林,占地兩百餘畝。
    一家二十六口人都住在裏麵。
    以蔡雍的履曆,朝中盯著他的人那麽多,蔡府的守衛肯定堪比皇宮。
    潛進去,以她這點三腳貓功夫?
    屋外突然炸響驚雷,狂風驟起,夜色黑得嚇人。
    林知夏右手抽搐了一下,酸痛感襲來。
    沒一會兒,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林知夏正愁怎麽回家,一個身影從雨幕中出現。
    緋色的官袍緊貼周身,將對方精壯而健碩的身軀完美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