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五！”
    “好啊！你很好！”
    “你不是失憶了嗎？又騙我是吧？”謝應淵咬牙切齒地問我。
    我心虛得後退了幾步，沒有吭聲，卻也不敢與他對視。
    他則步步緊逼地上前了幾步，在我即將逃走的前一刻，猛地拽住了我的右手，將我抵到了牆邊，惡狠狠的掐著我的下頜，逼著我看向李初一和蕭憶安那邊。
    “他就是你說的，你那朝思暮想，愛得死去活來，卻已經死了的情夫對不對？”
    “他不是已經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複生了嗎？”
    “你連這都要騙我？”
    謝應淵氣得兩眼通紅，渾身發抖，像是這一輩子，都沒有生過這麽大的氣。
    我也很懵逼，為什麽一個已經魂飛魄散的人，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雖然蕭憶安和沈知初的氣質很不一樣，可是在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啊？
    我根本沒有機會，去確認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沈知初。
    畢竟他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突然得就像是忽然出現在這裏的人一樣。
    就像是一個命定的過客，突然闖入了我和李初一的世界，將我倆打的猝不及防，毫無招架之力。
    隻是萬幸，聖殿的人並未在此刻出現，否則我和李初一這麽多年的忍辱負重，必當前功盡棄。
    我的腦子很亂，亂到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與謝應淵解釋，隻能本能的偏過頭，回避他那泛紅又猙獰的目光，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場鬧劇。
    可是，連我失憶已成定局，都心甘情願地接受，對我不斷忍讓又包容的謝應淵，又怎麽可能接受眼前這一切？
    他發了瘋似的搖動我的肩膀，不斷地逼問我道：“林十五！你說話！說話啊！”
    “我都知道你全都是裝的了，你有什麽不敢麵對的？”
    “你以為你不講話，這一切就能全部過去了是嗎？”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像個笨蛋一樣，你是這樣清醒的看著我為你神傷，卻一直無動於衷是嗎？”
    “我做錯了什麽？”
    “嗯？”
    “林十五，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甚至處處為你考慮，不斷的忍讓，恨不得將自己的真心都掏給你看，就是讓你這樣踐踏我的是嗎？”
    謝應淵字字泣血般的質問，我根本無力招架，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解釋的話語。
    我太了解他了，隻要我解釋，他就絕對不會放手，隻要他知道真相，最後的結局說不定比沈知初，比臨九還要淒慘！
    我唯一能夠做的，似乎隻有狠下心來，才能將他推出這片紮滿荊棘的沼澤了。
    我忍下萬般心痛的閉上雙眼，再次睜眼之時，眼裏隻剩下了狠戾與厭倦。
    我直麵上謝應淵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廢物那樣，大聲地嘲諷著他：“是。”
    “你在我眼裏，就是個笨蛋，和戲本裏的醜角，沒有任何區別！”
    “你以為你的一往情深，掏心掏肺，特別讓人感動，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隻是感動了你自己啊？而我根本就不需要！”
    “我就是故意躲著你，不想見到你，就是嫌你麻煩，就是非常厭惡你，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喜歡上你，這就是實話，你逼我說出來了，滿意了嗎？”
    我的字字句句，猶如萬千根銀針，將謝應淵紮得整個人呆滯地愣在原地，滿眼的不可思議。
    他像是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此時此刻，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差點失力地直接摔倒在地，張了好幾次唇，都吐不出下一個字來。
    像是醞釀了好久，好久，他才用那沙啞又空洞的氣音，問了我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啊？”
    “林十五，你是裝的，是騙我的對不對？”
    “你明明已經接受我了，你都主動擁抱過我了，如果你心裏沒我，你……你為什麽……”
    他的麵上掛著最後一絲勉強的笑意，輕輕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我的袖子，像是在抓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
    可我根本沒有給他碰觸到我的機會，無比厭惡地一掌拍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像是躲避一個髒東西那樣，朝著旁邊退了兩步。
    他那虛弱的笑意，立馬僵在了半空。
    我則狠下心來，打算一次將所有事情做絕地繼續諷道：“為什麽？”
    “謝應淵，你活了這麽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吧？”
    “人世間有一句話，感情裏最笨的，就是不停的追問對方為什麽了，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強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你難道不知道嗎？”
    “——還有，我之前抱過你又怎麽了？我還抱過很多人呢，你不知道狐性本淫嗎？”
    “我是妖，是狐妖，修煉最快的方式，一是掏心，二是雙修，我的師妹是什麽樣，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憑什麽你會覺得，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我倆會有什麽不同呢？”
    謝應淵怔在原地，仿若周遭的空氣，都在此時此刻靜止了一樣。
    十多秒之後，他甚至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直至臉上的疼痛將他拉回了現實，他依舊難以相信，我會這樣回答。
    他的雙肩忽然抖得厲害，而後發了瘋似的，忽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林十五，你很好！”
    “我謝應淵修行三千六百多載，向來隻有我居於人上，還未被人如此羞辱！”
    “你真的很好！”
    謝應淵說完，頭也不回的迅速離開了這裏。
    即便氣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失控，他也沒有對我動手，甚至連一句難聽又髒汙的話語，都沒有說出半字。
    可我寧願他打我罵我，更寧願他狠狠的往我胸口捅上一刀，放下一些狠話，與我徹底恩斷義絕，而不是這樣離開。
    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謝應淵離開的刹那，確定他不會再回來的時候。
    我心口卯著的那口氣，再也憋不住了，渾身的氣好像都泄了，渾渾噩噩的從牆上滑到了地上。
    甚至連一旁的李初一喊我，我都像是失去了聽覺。
    甚至連李初一狠狠的搖晃著我，都搖了好久，好久，我才逐漸回過神來。
    “十五，十五，你還好嗎？”
    “你沒有事吧？”
    我聽著聲音，緩緩將頭抬起，看向李初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視線早已一片模糊。
    我錯愕的伸出手來，輕輕地朝著臉上摸去，摸到的全是溫熱的淚水，原來我早就已經淚流滿麵。
    可我卻發不出任何一字，隻得呆滯的望著李初一。
    仿佛剛剛的那副高高的姿態，真的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氣，甚至是生命力。
    李初一見我這樣，立馬著急得不行，馬上將我背到身上，火急火燎地飛到了附近的一個洞穴之中。
    “十五，你……”
    “你在這裏先緩一緩吧，你這個樣子實在太嚇人了，要是被人看見就完蛋了！”
    我像提線木偶般，僵硬地對著李初一點了點頭。
    直到李初一轉身，跟著她進來的蕭憶安，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的眼裏這才有了些許生氣，卻還是木訥的說不出話來。
    李初一見我瞳孔緊縮，還以為我在問她這位是誰，連忙對我解釋了起來：“十五，你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我死在綠洲之前，是幽州世子府中的奴婢，他還給我取過名字叫阿奴。”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千多年過去了，我居然還能在人間碰到世子爺的轉世，而且他不是人了，和我們一樣是妖！”
    妖……？
    我的修為在蕭憶安之上，當然能聞得出來，他身上沒有活人的味道，可是好像……
    也沒有妖的味道。
    蕭憶安並未回避我的目光，那道勾起的嘴角卻是笑意很深，深到我感到十分的陌生。
    在我的印象裏……
    我認識的沈小將軍，不該是這樣的。
    他是那樣的明媚，像是立春後的第一縷朝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生機。
    可他死在了我的麵前。
    我親眼看著他魂飛魄散的。
    我絕不相信，一個魂飛魄散的凡人能夠複活，哪怕差點修成十世善人也不可能！
    我更不相信，一個人複活之後，性格差距會有這麽的大，大到明明是同一張臉，卻讓我感覺這樣的陌生，仿佛他們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的錯愕，像是被李初一誤解了一樣。
    她好奇地問了我一句：“十五，你為什麽這樣看他？”
    “他轉世之後，雖然記不得我了，可是他的胸口有個紅痣，和世子爺的位置一模一樣，在這世間，是絕不可能有這種巧合的！”
    “我……我應該不會認錯人的，而且他是個好人，剛剛我哭了的時候還和我道歉，說他記不得我很愧疚，還安慰了我好久呢……”
    “就連你剛剛和謝應淵吵翻成了那樣，也是他提醒我你出事了……”
    李初一說的其他話，我都聽不進去了。
    紅痣……
    我滿腦子隻剩下了紅痣！
    我是記得的，記得沈知初受過軍傷回來，躲著我換藥，被我一把拽過來的時候，他的胸口上真的有一顆紅痣！
    我忽然朝著蕭憶安的懷裏撲去，將他倆全都嚇了一跳。
    “十五，你這是做什麽？”
    我一把扯開蕭憶安的衣服，雙唇顫抖地說：“我……我要確認一下！”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顆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