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無塵子居然恨鐵不成鋼似的對我回出一句：“你那時什麽都不會，我不讓你到天橋底下去擺攤，不讓你從頭開始學，你還能一步登天嗎？”
    “況且，你連學都沒學上多久，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便接踵而至了，還一個比一個棘手，就算我告訴你了，你能抽得出時間，去幹這些事嗎？”
    “好像確實抽不出身……”我小聲道。
    無塵子說：“這不就完了？反正還有半年，殺手鐧當然要留在最後說了，否則，你當時本來就諸事纏身，若是一早暴露自己的意圖，你說他們會不會去給你添堵，你還能有主動權嗎？”
    我細品著無塵子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
    無塵子想了一下，才說：“我去聯係一下靈調局那邊的人，幫你找一份這些地方的名單。”
    “謝謝師父！”我激動道。
    無塵子的聲音，卻在這時，忽然變得有些落寞，他說：“你成長的速度這麽快，我現在能夠幫到你的已經不多了，不給你拖後腿，不連累，不麻煩你，已經謝天謝地，還有什麽好謝的？”
    “這些地方，他們基本都有記錄在案，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龍潭虎穴，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但是現在的你，估計已經是進出自如了，況且，你還有謝應淵，還有其他能幫到你的人。”
    “師父！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我止不住地反駁道：“若是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活不到現在了，一直是我在麻煩你，麻煩大師兄和小師兄才是。”
    “哎……”無塵子依舊長長地歎下一口氣，而後忽然又對我問了一句：“十五，你還記得，我在收你為徒那天，曾經殘忍的對你爺爺開出過一個條件嗎？”
    “記得。”我說：“但是不殘忍，師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和爺爺好。”
    “其實還是殘忍的……”無塵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悠揚：“你當時還那麽小，一輩子沒有離開過村子，甚至連那小小的方寸之地都沒出去過，我師弟就是你的天，你的全世界。”
    “我要你不再與他聯係，也等於要你親手毀了原先的那個世界，但是……”
    “我當時確實沒有辦法，我一直都覺得，我欠你和你爺爺一個道歉，十五，對不起。”
    我被無塵子說的，忽然有些忍不住了，眼淚一下從眼眶裏落了下來，聲音發顫地對他喊道：“師父！”
    “你不需要道歉，你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你把你的道歉收回去好不好？”
    無塵子沒有回答，卻用那淒涼的語氣對我說：“我不知道你這些年……有沒有和你爺爺聯係過。”
    “我是沒有的，不敢和他聯係，怕他問起你的事情，畢竟這些年，我對你算不得多好，反而對你太過苛刻，在最該授你本事的時間，選擇了磨你性子，反倒耽誤了你太多時間。”
    “是我做得不夠好，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等你有空的時候，去聯係一下你爺爺吧，這些年來，他雖然忍住了，沒有聯係你，卻不代表他不想你。”
    “師父……”我被無塵子說的心髒一緊，卻是嘴笨的，隻能不停地對他說著：“沒有的……沒有的……”
    “不是這樣的，師父，你很好，你真的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
    “好了，十五。”無塵子說：“你給你爺爺打個電話吧，你現在已經連累不到你爺爺了，你可以嚐試去聯係他一下。”
    “我這邊還要照顧你大師兄，我就先掛了，你哪天如果能抽空，就回來看看我們吧，大家都挺想你的，有什麽事，也記得回來麻煩我們！”
    “——還有，驚棠被你小師兄照顧得很好，這段時間裏，都長胖了七斤呢，你不用太擔心，我們這裏一切安好。”
    無塵子說完這些，也不等我反應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幾道“嘟嘟”聲，隻感覺腦子忽然變得有些恍惚，就連眼前的視線，都忽然模糊了起來。
    直到謝應淵輕輕握了握我的手，我怔怔的轉過頭去看他，兩滴鹹鹹的眼淚，從我的眼眶滴落在嘴邊，我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哭了。
    謝應淵見我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把將我拽進了懷中，在我的頭上輕輕吻了幾下。
    “好了，十五，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變好，你到底在哭什麽呢？”
    “沒有什麽好哭的，該來的，他都會來的，就算你什麽都不去做，他也會來的。”
    “不過，你也有哭泣的權利，如果你覺得心裏很難受，如果你實在忍不住，你就哭吧，放聲的哭吧，反正我抱著你呢，天塌下來了，也會有我幫你頂著。”
    “上一世，你一直在籌謀自己的死，這一世，我隻希望，你想的都是自己的生，你要好好想想，怎樣才能活下去，隻有活下去了，你才是贏了，同歸於盡並不是贏。”
    謝應淵這話一出，我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撲進他的懷中，嗚嗚咽咽的低低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我的腦海中既想起了無塵子先前與我說的那些話語，也想到了自己接連兩世，這一路走來的種種坎坷。
    腦海中的聲音，卻最終定格在了謝應淵方才說的那句：“隻有活下去了，你才是贏了，同歸於盡並不是贏。”
    是啊，隻有活下去了，我才是贏了，同歸於盡，怎麽能算是贏了？
    可是從前的我，沒有選擇，也不敢輕易仰仗任何一人，隻敢將所有的後果，全都自己擔了，去博那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神算。
    因為從前的我，沒有退路，沒有底牌，就連手中能夠握住的籌碼都少得可憐。
    ——但是現在的我，不一樣了。
    不僅僅是我的身邊，多了這麽多支持著我，陪伴著我的親人和朋友。
    還有我的心境變了，從求死，變成了求生。
    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大家，我也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