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個個看著陰沉沉的，大白天還穿著黑色袍子招搖過市，渾身上下都捂得嚴嚴實實的，看著都嚇人！”大嬸對我回道。
    穿著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
    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聖殿那些黑袍人們的裝扮。
    我連忙對著大嬸，大致地形容了一下那身黑袍的模樣。
    大嬸眯著眼睛，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通，對我遲疑道：“過了這麽多年了，他們袍子上的刺繡，到底是不是這樣，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是……”
    “好像就是你說的那種樣式，難道你認識他們？”
    我們來到這裏，是無塵子特地找靈調局要來的，關於極陰之地的資料裏，隨機選的這麽一個地方。
    如果說……
    這麽隨機的地方，都能和聖殿扯上聯係，而且還是在一百多年前，我還在聖殿中的情況下……
    豈不是，林青雲，亦或是林寒霜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幹了不少瞞著我的事情？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趁著戰亂，將這麽多陰魂封在極陰之地裏，到底是因為什麽。
    但從內蒙那塊對付我的撕裂空間來看，肯定沒有什麽好事，甚至有很大的概率，也是衝著我來的。
    不過……
    既然這裏發生的景象，全都重複著一百多年前的那天，萬一這些太平天國的官兵，真與聖殿有些什麽聯係，我應該也能從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裏，瞧出些許端倪。
    可若是這些官兵，真與聖殿扯上聯係，他們一直在幫聖殿做事，算是聖殿自己人才對，為什麽會被聖殿弄死？
    而不是一直幫著聖殿殺人？
    在我疑惑之間，我正想著，萬一這裏真是聖殿的地盤之一，要不要趁著還沒和黑袍人們碰上麵，臨時抱佛腳地趕緊易容一下。
    謝應淵像是看出了我的顧慮，小聲地對我說了句：“十五，既來之，則安之，咱來都來了這麽久了，現在再易容也來不及了。”
    “況且……”
    “我並不覺得，有聖殿的人在此地駐守，一是逛了這麽久都沒發現，他們的能耐不可能大到我們靠的這麽近了，還發現不了有人藏著。”
    “二是這裏的磁場和結節很穩定，幾乎可以說是自成一體，這麽多年，一直按照事先規劃的軌跡運行著，應該是很早就被放養了。”
    “再加上這裏的位置挺隱蔽的，除非，這裏忽然發生了什麽劇變，讓他們起了疑心，否則應該不會有人過來。”
    聽到謝應淵的話語，我才稍稍放寬了心來。
    走著走著，這夥官兵果然將大家壓到了附近的一處背陰的山腳之下。
    領頭的官兵上前一步，輕輕敲了敲藏在大樹後麵的一扇石門，對上信息以後，石門“嘩”的一聲，這才緩緩從後麵開啟。
    石門開啟的刹那，我立馬放大了五感，對著周圍能搜索到的範圍，全都感知了一遍。
    確定周圍沒有活物，也沒有修行中人的氣息之後，這才繼續跟著被押送的隊伍，走進了前方的山洞裏麵。
    或許是大家對於死亡的恐懼都很強烈，哪怕已經死過一次了。
    前一刻，還被陰氣影響得十分麻木的百姓，有不少在踏入山洞的那一瞬之間，似是想起了一百多年前對瀕死的恐懼。
    有不少百姓像是瞬間驚醒了一樣，忽然開始掙紮了起來，有的跪地磕頭，求著官兵們饒命，有的甚至大膽到去搶那些官兵們腰間的刀槍，想在這緊要關頭裏，為自己搏得一絲生機。
    可惜，這些已成定局的掙紮，無論掙紮得多凶，多狠都是徒勞。
    隨著領頭的官兵，拿著土槍對著頭頂開了一槍。
    “砰——！”
    “誰再搗亂，就等著吃槍子吧！”兵老大陰惻惻地說了一聲。
    百姓們立刻被這聲槍響嚇得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反抗，像是一個個牲口似的被拽進洞中蒙上了雙眼。
    我和謝應淵也配合地被蒙上了布條，剛跟著走了沒幾米，站在一旁清點人數的士兵，在點到我倆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對著兵老大問出一句。
    “怎麽感覺，多了兩個人？”
    “在附近抓到的人都在這裏了，這兩個的穿著打扮，看著不像是本地人。”兵老大木訥地對其回道。
    點人數的士兵卻是愣住了，不僅沒再繼續清點人數，還不斷地捂著自己的腦袋，情緒激動地自問自答道：“不對啊……”
    “往常數到這裏，都是68個人，今天怎麽七十個人了？”
    “不對啊……”
    “什麽往常？”
    “我的頭好痛啊，頭好痛啊！”
    聽著這話，我和謝應淵悄悄地將眼上的黑布拉下些許，朝著眼前的官兵瞄了一眼。
    卻見這名官兵的眼裏時而清明，時而呆滯，像在兩個不同狀態中來回切換一樣，大有即將蘇醒的預兆。
    兵老大和其他官兵，卻隻是麻木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忽然跪倒在地，繼續機械地押送著百姓，朝著洞內走去。
    跟在我和謝應淵的“百姓”，像是根本看不見我倆停在原地，差點就直愣愣地撞上了我倆的後背。
    我倆隻得繼續裝懵地朝前走去，以免影響其他人的進度。
    不料，我們才走沒一會兒，那名士兵像是忽然從無盡的輪回中清醒過來了一樣，忽然魂魄黯淡，無比惶恐地對著大家喊道。
    “不！不要進去！”
    “不要進去！”
    “進去大家都會死的！都會死的！”
    “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我們被騙了，全都被騙了！”
    “不對……”
    “我們，我們已經死了，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這名士兵在醒來之後，像是根本接受不了似的，猛地朝著隊伍裏衝了過來。
    不僅拉扯著押送百姓們的官兵不要進洞，還嚐試著去拽這些木訥的百姓，想要改變一百多年前，那已經發生過的結局。
    可惜，這些陰魂被困在這裏，早就已經麻木不仁，就算有些陰魂，在某些特定的節點，忽然清醒半分，也會很快被這裏的磁場影響，日複一日地重複著自己被殺的結局。
    而他們在這結界裏每“死”一次，死時的怨氣便會化作滋養此地的能量，日複一日地積攢在這聚陰之地之中，更讓他們變得麻木，逃脫不出這樣的輪回之中。
    大嬸在見到有人與她一樣從輪回裏蘇醒了過來，渾身僵硬地猶豫著，要不要回頭的時候，卻被我輕輕拽住了衣角。
    “先別管他，讓這個輪回繼續下去。”我對大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