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既已下定決心，便不能反悔，這是她從小就給自己立下的規矩，這些年來，不管麵對什麽，都從未破例過。
    許是察覺出齊雲棠不喜歡這個話題，玉竹便不再繼續說，忙轉移了話題：“這段時間來葉小姐未曾再寫回信，小姐當真篤定她今日會來嗎？”
    “來也好，不來也罷，事在人為。解除婚約是她自己的要求，誠意已經送到我手裏了，這次不來，吃虧的人便是她。”
    反正齊雲棠不吃虧。
    玉竹附和著，為她梳妝。
    趕在晌午前，齊雲棠坐上馬車前往花信節入口，購置入場券後，取了個紅狐麵具入場。
    花信節上有上百種麵具，形態各異。
    能相撞的可能性很小，有些人結伴而行，入場前會取得相同麵具。
    而孤身入花信節的人，則是要尋找與自身麵具相同的人組隊，同性異性皆可，反正也不知彼此身份。
    若是旁人，在這，茫茫人海中尋找個人，必然是困難，齊雲棠倒是在信上與葉清歡約好了，就在入口處匯合，認紅狐麵具，往年她來花信節，也都是用紅狐，早就習慣了。
    花信節要到傍晚時分才開始最主要的詩詞歌賦部分，白日都是些表演，隻能觀賞，對齊雲棠而言，沒什麽意義。
    約莫等了少半個時辰，齊雲棠已經等得有些腳酸了，難道葉清歡今日真不會來了？
    當初那封書信，沒送到她手中？
    齊雲棠正奇怪，想著要不要先出去看看，便瞧見一道嬌小少女跌跌撞撞入了花信節大門。
    “會不會看路！”
    青年怒喝聲傳來，這聲音沒來由地讓她感覺熟悉，但戴著青色鬼麵具，倒是瞧不清臉。
    齊雲棠仔細回想了一下，倒是猜出是誰了，孟書賢。
    “對……對不起，我急著尋人，並非故意的。”少女磕磕絆絆地說著，整理著臉上紅色麵具。
    與齊雲棠的，倒是一樣。
    莫非她就是葉清歡？
    聲音聽著膽怯軟糯，給人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呦！聲音這麽好聽，哪家小姐啊？讓哥哥疼疼你，今夜花信節，便與哥哥一起吧，如何？”說著，便將少女強行擁入懷裏。
    這孟書賢，在京城的紈絝程度與沈澈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雖沒娶正妻，通房丫鬟倒是有十幾個了，隔三岔五還死一個。
    “你放開我！放開！”
    “放什麽放？小爺看上你是你福氣！”
    少女一邊掙紮一邊說道：“花信節以麵具相認，這位公子切莫壞了規矩！”
    “規矩？你撞了我，一句對不起便想草草了事？”
    “孟書賢！”齊雲棠壓低聲音喚他，邁著輕盈步伐逼近。
    忽然被叫出名字，孟書賢發懵，循聲看去，還沒看清，便迎麵被齊雲棠一腳踹倒在地。
    “多謝姑娘。”少女忙躲到她身後去，身子止不住發顫。
    “哪來的賤人壞我好事！”孟書賢怒罵一聲，從地上狼狽起身。
    “再罵信不信嘴給你撕爛？”
    這說話味道，太熟悉了。
    除了那位京城第一貴女，還有誰敢這樣？
    “齊雲棠！你是不是有病？”
    “什麽齊雲棠，不認識。”
    她可沒蠢到承認身份。
    “京城第一貴女你不認識，騙鬼呢？怎麽？敢對小爺動手，不敢承認身份？回去我便……啊——”
    話還沒說完，麵中便又挨了齊雲棠拳頭。
    下一秒，齊雲棠抓住少女的手，“跑！”
    隨後迅速淹沒在人群中。
    “賤人！”孟書賢將麵具取下來，揉著通紅的麵中，吃痛罵著。
    跑出好一段距離，走上了拱橋，齊雲棠才鬆了手。
    少女喘著大氣：“多謝姑娘，不過你當真不認識齊小姐嗎？”
    “怎麽了？”齊雲棠不能確認她身份，自然要謹言慎行。
    “我從江南過來，與齊小姐有約，而姑娘戴著我與齊小姐事先約好的紅狐麵具，方才我以為你是她。如今我估計得回去等她。”
    確認了身份，齊雲棠才終於攤牌了：“等你那麽久，才來，我腿都快麻了。”
    “齊小姐！”葉清歡聲音難掩激動，看樣子，是沒弄錯人，如此也省事。
    “你方才，怎就衝撞上孟書賢了？他與沈澈關係不淺，都不是好相與的。”
    “說來話長，總之，我是趕時間來的汴京，舟車勞頓，方才剛下馬車便奔來了，因而有些體虛。”
    齊雲棠疑惑：“書信早就寄給你了，你早該計劃好時間才對。”
    “本來是有計劃的……”葉清歡望向湖麵，“父親前些日子見了個人，忽然便不準我解除婚約了，他知我與你有傳信，為不讓我來汴京，將我禁足，我是想方設法逃出來的。”
    怪不得會這麽趕時間。
    但齊雲棠想不明白的是，葉清歡父親是見了怎樣一個人，才忽然改變了主意。
    葉清歡好歹也是江南名女，嫁給沈澈，與鮮花插牛糞有何異？
    沈家的人，應該還不知葉家想解除婚約之事吧？
    “齊小姐。”葉清歡抓住她的手，那細膩的小手，冰涼涼的。
    齊雲棠反握著她，“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父親一向疼我，也是他主動說要取消婚約的，我才壯了膽子，可如今不難看出，父親受製於人，我來汴京的路上一直在想，此事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麻煩的確是有些麻煩。
    齊雲棠猜測一圈人，覺得最有可能的是沈貴妃。
    她雖身在宮中，外界消息卻最是靈通，對沈家也一直很在意，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貴妃應是一直有派人在盯著葉家。
    但隻要沈王肯鬆口，其實沈貴妃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至於沈澈，看他從未提及過葉清歡，在不在意都難說。
    “齊小姐？”
    齊雲棠回過神來，篤定答道：“放心吧，既是讓你來汴京，我便有把握幫你。況且答謝禮都先收下了，哪有不把事情辦妥的道理？此事不難，你且把心放寬，在汴京先住幾日，我帶你找突破口，直接去沈家當麵解除婚姻。”
    齊雲棠做事，直接果斷，倒是讓葉清歡有些羨慕。
    “好了，別緊張！你大老遠從江南來一趟不容易，今日花信節，放開暢玩便是，餘下的交給我來應付。”
    雖是第一次見麵，葉清歡卻莫名安心，與齊雲棠遊逛花信節。
    各種表演琳琅滿目，葉清歡忘了不愉快。
    直到時近黃昏，花信節終於迎來重頭戲，燈謎，射箭，對弈，投壺，全都是齊雲棠最擅長的。
    她還記得認識沈澈前，自己連著參與花信節六年，都是第一名，那些獎賞她倒是都拿到乏味了，感覺沒什麽對手。
    時隔三年沒來，也不知是否會遇到黑馬。
    齊雲棠與葉清歡先去投壺，贏了記分牌，最後可排名次。
    三丈遠，齊雲棠手持數根棍子，信手一丟，輕鬆入壺。
    周圍掌聲一片：“好！”
    “沒想到姑娘家，竟也能如此厲害！”
    偏此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闖進來，“齊雲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