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後沒幾天，聖誕節就到了。
    裴晰對這種節日其實並不是很感冒，但是學校裏不少人還是很熱衷於此，很多人忙著包平安果，送小卡片。
    每年這個時候，裴致都會收到一大堆包裝精美的蘋果，有很多是偷偷放在他桌子上的，都不知道是誰送的，沒法還回去，隻能帶回家。
    所以一到聖誕節，家裏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缺蘋果吃。
    裴晰看著教室裏大家都在擺弄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都不用想，裴致的書桌裏肯定已經被塞滿了。
    午休的時候，裴晰十分貼心地找了一個塑料袋，準備拿給裴致，給他裝蘋果用。
    上樓去到裴致的班級，班裏沒什麽人，他也不在裏麵，裴晰直接走進去，找到裴致的座位，把袋子塞進他滿滿當當的桌肚的夾縫裏。
    她從後門走出去，剛邁出門口，一個女孩攔住了她，語氣很客氣：“同學你好，你能幫我個忙嗎？”
    裴晰看著她手裏的蘋果，又看到她帶著害羞的神情，心想這八成又是來給裴致送東西的。
    她對這種情況屬實已經見得太多。
    於是她莞爾問道：“什麽忙？”
    女孩朝她湊近，聲音壓低了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班的江承坐在哪裏啊？”
    裴晰臉上的笑怔住了。
    她眨眨眼，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江承，而不是裴致。
    裴晰快速回神，指了指窗邊那個簡潔幹淨的桌子，“他的位置是那個...”
    話還沒說完，餘光一瞥，江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了，正站在不遠處的圍欄邊，黑眸幽深地看著她。
    裴晰指出去的手指僵了一瞬。
    然後調轉了一個方向，指向女孩身後。
    “要不你直接問他本人？”
    女孩一愣，轉身看過去，看到江承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
    江承沒有看她，隻是定定看著裴晰。
    女孩猶豫了兩秒，剛往前邁出半步，就聽到江承冷然的聲音傳來：“請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邁出去的腳步瞬間僵住，女孩垂下頭，表情訕訕，有些低落。
    然後一言不發地快步走開了。
    裴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種心疼的感覺。
    她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下決心過來的。
    裴晰這麽想著，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啊，等等，那是她的情敵呀，她怎麽心疼上情敵了？
    蹙了蹙眉，人遇到情敵，第一反應肯定是緊張或是生氣，可是為什麽她一點都沒有？
    她這麽想著，沒有注意到，江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幽深似水。
    “你要給她指我的座位。”
    很輕很淡的陳述，但不知道為什麽，像有一隻螞蟻在裴晰的神經上踩了一腳。
    她抬起頭，迎上江承的目光，忽然有些心虛。
    “...她問我的。”她弱弱開口。
    江承似乎是很輕地歎了一口氣，“是不是每個人來問，你都會指給她們？”
    他的語氣不是質問，一點也不重，就像是普通的詢問。
    但是裴晰好像、貌似、莫名聽出了一絲淡淡的幽怨。
    她幾乎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我...”裴晰猶豫了一下，回答，“我隻是不太好拒絕。”
    別人好聲好氣地問她，她又沒有什麽立場去拒絕，難道要故意撒謊說不知道麽？
    “你生氣了？”裴晰皺眉，目光探究地看著他。
    “沒有。”江承把頭別到一邊，聲音莫名有點低。
    他知道自己的情緒毫無道理，所以用力把那股情緒壓了下去。
    不然的話就太難看了。
    然後他像變魔術一樣從背後拿出一個粉色的東西，遞給裴晰，“給你的。”
    裴晰一愣，才發現剛才他這隻手一直是背著的。
    她笑著接過，打量了一下，然後抬頭問他：“你剛才去買的？”
    江承嗯了一聲。
    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剛才偶然聽到，他們說送這個的寓意是平安，所以他就想給裴晰買一個。
    祝她永遠都平平安安。
    裴晰捏著裏麵的蘋果，包裝紙發出輕微的嘩啦聲，她忽然想通了什麽，一瞬間福至心靈。
    她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她看到對江承表達好感的女孩，不會感到緊張或憤怒。
    因為她似乎打心眼裏覺得，江承眼裏隻有她，隻會對她好。
    她不會有情敵存在。
    唔，裴晰有些赧然，她忽然覺得她好自戀。
    活了十幾年，她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這麽自戀的人呀？
    真是奇怪。
    她看向江承，捏著手裏的蘋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
    江承一愣，他眼中有些迷茫，反問道：“你準備什麽？”
    他的語氣太理所應當，理所應當到裴晰都怔了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隻要我送給你就好了，你需要準備什麽？
    裴晰剛要開口，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裴晰，你站在這幹嘛呢？”
    她轉過頭去，裴致大步走到她身邊，目光被她手裏拿著的東西吸引了過去，他皺眉道：“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別幫別人給我送東西，我那桌子裏都裝不下了。”
    裴晰：“。”
    她平衡了。
    自戀這方麵，她永遠比不過天賦型選手。
    “不是給你的。”裴晰說。
    裴致一瞬間警覺起來，他朝她伸出手，“別人給你的？放我這，我放學一起給你拿回去。”
    裴晰搖頭，“不用。”
    裴致：“？”
    “...我自己的東西自己拿就行。”她把蘋果握得更緊。
    “咱倆分什麽你的我的，哥哥又不怕麻煩。”說著，裴致就伸手抓住了包裝紙的一角。
    裴晰臉上浮現出難色，就是不鬆手。
    裴致笑意頓了頓，眉骨輕抬，“哪個臭小子給你的？”
    裴晰沉默，眼神卻已經下意識瞟向站在一邊的江承。
    裴致一愣，轉頭對著江承揚眉問道：“...你給的？”
    江承不言，片刻後，點了點頭。
    他坦然承認：“是，我給的。”
    裴致眉毛一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打斷。
    江承看著他，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無奈，像是對熊孩子妥協的大人，正色道：“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再送你一個，別搶裴晰的。”
    裴致：“？”
    他想要個毛線啊！他又不是小屁孩！
    他條件反射似的唰一下鬆了手。
    手鬆開的一瞬，裴致臉上閃過一絲懊悔，果然，他又中了這個人的奸計！
    陽謀，這是赤裸裸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