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妹妹真的很好,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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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致走到教室外麵的走廊上,胳膊架在圍欄邊,垂眸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眼中情緒有些沉。
    說實話,他的腦子裏很亂。
    從剛才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就很亂。
    昨天晚上睡覺前看到的那句話驀地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裴致靜靜地站了一會,身後不斷有人走過,他一直維持著趴在圍欄上的姿勢,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忽然有人拍他肩膀,裴致一怔,轉過身,時琛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笑著揶揄他:“在球場等你半天,沒見你人影,合著在這扮雕塑呢?”
    說完,他又挑眉,“還是當憂鬱男模?”
    裴致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去你的。”
    時琛靜了靜,然後推他一把,“去把你自己的球拿出來,一會體育課打。”
    裴致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一會要上的是體育課,嗯了一聲,進屋把球抱了出來。
    然後跟時琛一起去了操場。
    簡單集合熱身之後,解散自由活動,裴致和時琛還有其他幾個男同學打了一會3V3,時琛幾個人中場休息,到球場旁邊坐著休息。
    裴致像吃了興奮劑似的,一個人在場上拍球,拍得震天響。
    一個男生拍拍時琛胳膊,覷著裴致的臉色,低聲問道:“誰又惹他了?”
    時琛搖搖頭,聳肩攤手,“誰知道呢,裴少心,海底針。”
    裴致扔球的那力度,就好像球跟他有仇似的。
    要不就是籃板跟他有仇。
    因為每次球都砸到籃板上,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響,然後直接被彈飛。
    這麽長時間,一個球都沒進。
    第n次打板過後,球被彈飛,裴致大手一撈,接住了球,胸膛深深地起伏兩下,然後抬手用胳膊抹了把額角的汗。
    時琛和另外幾個男生見狀,抬起屁股剛要起身上場,就看見他把球用胳膊夾在腰間,帶著球直接走了。
    “......”
    還沒等他們把屁股落下去,幾人就目瞪口呆地看見,裴致拿著球走到了正坐在看台邊上看書的江承麵前。
    “打一場?”裴致看著江承,神色有些嚴肅。
    江承仰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狐疑,“為什麽?”
    裴致蹙了蹙眉,“就說你打不打。”
    江承頓了頓,然後起身,把書放到了一邊。
    裴致見狀轉身,兩人一前一後,一起朝著籃筐下走過去。
    沒有多餘的任何一句話,兩人直接進入狀態,裴致進攻,江承防守。
    裴致進球得分,江承搶到籃板,然後轉換攻防。
    沒有一句謙讓,兩人都使了全力在打,打得勢均力敵,全程一言不發。
    像是在較勁,但是又不知道較的什麽勁。
    裴致剛才已經消耗掉一部分體力,逐漸有些力量不支,防守腳步遲緩了一瞬,被江承抓住機會,直接突進上籃。
    江承率先累積到十五分,裴致站在他身後,捉住彈過來的球,胸膛劇烈起伏,眉眼卻無波無瀾,他幹脆認輸:“你贏了。”
    江承轉過身看他,黑色雙眸幽深,沒有立刻離開,似乎在等什麽。
    裴致跟以前很不一樣。
    沒有嗆聲,沒有譏諷,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平靜得過分。
    沉默僵持幾秒,裴致終於開口:“有句話,我想跟你說。”
    江承眉骨輕抬,靜候下文。
    “抱歉。”裴致沉聲說。
    江承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要說的居然是這句話,他眉峰蹙起來,冷聲道:“你吃錯藥了?”
    裴致:“。”
    他靜了靜,揚眉嘖了一聲,“我這人呢,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我知道以前是我喜歡針對你,所以我跟你道個歉。”
    江承不置可否,沒什麽表情。
    其實他對裴致的針對並沒有什麽感覺,況且裴致本來也沒做過什麽,頂多就是言語態度上對他有些衝。
    他這麽煞有介事地道歉,他壓根不知道該給他什麽反應。
    連說一句沒關係都覺得很奇怪,很沒有必要。
    當然,裴致也沒指望江承能有什麽反應,他知道江承本來也不在乎這事,他道歉純粹是為自己單方麵的誤解道歉。
    兩人又回歸了沉默,過了一會,裴致又開口道:“我妹妹真的很好,對麽?”
    他驟然的話鋒轉變,讓江承一頓,眼眸沉了沉。
    然後他點頭道:“是。”何止是很好。
    裴致揚眉點頭,甚至勾了勾唇角,“嗯,我也覺得,這可能是咱們倆罕見地能達成一致的一件事。”
    裴致半開玩笑道。
    但江承的眼眸卻更沉,有種預感在他心裏升騰起來。
    裴致臉上帶著不同於以往的認真,接著說:“她對任何人都很好,親人,朋友,甚至是普通同學。別人對她的差,她不會耿耿於懷,但別人對她的好,她會加倍回報。”
    “當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她能體察每個人的情緒,然後盡己所能地去幫助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裴致頓了一下,看著江承的眼神深了深,“所以很多時候,她所做的事情,隻是因為她堅守著自己內心這一套為人處世的秩序,隻是因為她善良、單純、正直、知恩圖報、是非分明,而已。”
    江承的眼神隨著裴致的話變得越來越沉,像是冰冷的冬水。
    裴致同樣毫不回避地直視著他。
    說實話,他對江承是有愧疚的,甚至還有那麽點同情,裴致承認。
    但他知道江承對裴晰的心思,所以他不能什麽都不說。
    哪怕他對江承感到愧疚,哪怕他上一秒還在給他道歉,但是一碼歸一碼。
    涉及到裴晰,就沒有留麵子的餘地。
    他是裴晰的哥哥,他要肩負起哥哥的責任。
    江承是聰明人,他說得盡量委婉,但他知道他肯定聽得懂。
    裴致聳了一下肩,“你說過的,我管不著你,所以我也不會管。同樣的,我也幹涉不了裴晰的意誌。但是提醒你幾句的自由我還是有的,不然的話,我也憋得難受。”
    江承的指節因為用力變成了白色。
    他每句話都聽懂了。
    裴致在告訴他,不要用裴晰的善良來綁架她。
    不要去利用她的同情。
    江承很想說他沒有,可是,他真的一點都沒有麽?
    又或者說,裴晰對他的好真的一點沒有同情的成分麽?他沒有自私貪戀地裝作不知道麽?
    他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在裴致麵前理直氣壯地反駁他。
    反而有一種被戳破的心慌。
    他確實是卑劣的。
    裴致隻是在說出自己內心的顧慮,頂多算是一種對他的警告和提醒。
    但裴致不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擊中了他內心最不安、最隱秘的那塊地方。
    半晌,江承低聲說:“我知道。”
    裴致說得對。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裴晰的同情。
    裴晰對他好,也必須是因為他足夠好,而不是因為他足夠可憐。
    那是一種卑劣的作弊行徑。
    他又抬眼看向裴致,沉著聲音,重複了一遍:“你放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