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說，越說不出來。
    倒是跟被扼住了喉嚨一樣，仿佛連空氣都稀薄起來。憋得臉紅脖子粗的，連肚子都隱隱作痛。
    李氏膝下雖有一子一女，但弘昀自幼體弱，恨不得拿藥當飯吃。
    能不能順利長大都是問題。
    二格格又隻是個女孩。
    可以說李氏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肚裏這胎上，萬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見她好端端跟中了邪似的，她身邊的宮女趕緊過來攙扶。又是給拍背，又是給喂水的，好一通忙活。
    才終於讓她緩過來，等她略定了定心神又要檢舉揭發時。
    好家夥，那熟悉的窒息感就又來了！
    李氏俏臉煞白，四阿哥也嚇得不輕：剛排查完哪麽一會兒啊？
    明明偌大四貝勒府，隻有他、宋氏、弘暉能聽到的。
    怎麽轉身功夫，李氏就也……
    弘暉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但他知道，這個事必須盡快解決！
    他小他先說：“阿瑪，李側福晉好嚇人！您快給她傳府醫，看她是不是犯了羊癲瘋？”
    ［啊這……果然能在皇家順利被生下並長到董事年紀的孩子，都不是泛泛之輩嗎？嘖嘖嘖，李氏有沒有病不好說，但小哥哥你很有些小機靈哦~］
    烏那希蹬了蹬小腿，努力想給弘暉點個讚。
    但此時此刻，弘暉哪兒還顧得上她的小動作呀？
    他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李氏，認真觀察。
    李氏：！！！
    李氏都要瘋了好麽？
    天地良心，她確實嫉妒貝勒爺對宋氏所出那小崽子的種種厚待。
    昨兒還以孩子為名，嚐試邀爺往側院用膳來著。
    雖被拒，心裏有些遷怒宋氏母女。但剛剛那場景，那幾句話，她也是存了十足友善的啊！
    結果……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竟被小混賬那般貶損。
    什麽叫腦子換的美貌？
    她幾時實名投毒了？
    貝勒爺確實喜她穿粉，她也多有迎合。可她現在才二十幾歲，保養又一向得當，怎麽就能被貝勒爺那般羞辱了？
    她氣不過，當場要告發。
    結果口不能言，氣兒都快喘不勻了。好不容易緩過來，又被大阿哥誣羊癲瘋？
    大鍋一口接一口，李氏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偏福晉還火上澆油，在府醫、太醫之外，還建議上報宗人府，請個薩滿巫師瞧瞧：“不是妾身小題大做，而是李氏畢竟身懷六甲。”
    “剛剛那表現又……又好似被魘住了般。不看一看，著實讓人難以放心。”
    看完了呢？
    會不會一口邪祟的大黑鍋再兜頭扣過來，讓她再沒有任何翻身餘地？
    李氏心中忐忑，抖若篩糠。
    烏那希卻滿是期待：［能溝通天地神靈的薩滿巫師啊啊啊！快去快去，快去請。萬一他真有兩把刷子，還能給我送回到上輩子呢？］
    ［雖然學業重如山積，但我寧願留在有網、有外賣、有安睡褲還人人平等的地方當牛馬……］
    送回？
    這倆字一出，弘暉就格外緊張了。
    好不容易盼來的，跟自己一條心的三妹妹，他是說什麽也不願意失去的。
    薩滿不能來！
    有了這個認知後，他趕緊拽住自家阿瑪衣擺，目光灼灼地看過去：“這不行吧？皇瑪法不讓啊！他老人家明令禁止諸皇子與皇室宗親、文武大臣等私下……”
    小家夥熟練背誦相關規矩，邊背邊給阿瑪使眼色。
    四阿哥：……
    得。
    女兒想回去，兒子不願女兒回去。
    小哥倆有分歧，壓力就給到了他這個當阿瑪的麽！
    被兩人目光聚焦的四阿哥輕咳：“李氏可好些了？可還有哪裏不適？需要往宮中請太醫、讓薩滿巫師來府上跳神麽？”
    李氏現在滿腦子陰謀論。
    生怕自己跟腹中胎兒被冠上不祥之名，趕緊搖頭。
    “不不不，妾謝過貝勒爺跟福晉憐愛，剛剛……剛剛隻是意外而已，沒什麽大礙，略歇歇也就是了。”
    四阿哥表示：事關子嗣，平安脈還是得請一下的。
    等府醫把完了脈，確定安全無虞，再回側院休養不遲。
    這期間，四阿哥還表現出了極致的溫柔與體貼。
    各種噓寒問暖不消說。
    抱著小格格呢，更不忘騰出手來拍著李氏的手背以示安撫。
    惹繈褓裏的烏那希哇哦不停，連說實錘了，李氏就是四大爺前期最喜歡也最寵愛的女子！
    嘰嘰喳喳不停歇，李氏卻再沒露出絲毫異樣來。
    平靜到讓四阿哥差點以為之前都是他的臆想，李氏那表現就是個巧合。
    可等他親自把人送回側院，就又被各種迂回婉轉地試探。
    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幾個回合間，她就試探不成反被探，把那點底子抖落了個幹幹淨淨。
    然後，四阿哥本就嚴肅的臉色更加冰冷了：“胡言亂語，危言聳聽！李氏，你可知此事若流布市井，將會給四貝勒府帶來多壞影響？”
    “傳到皇阿瑪耳朵裏，他老人家又會如何震怒？”
    李氏臉色慘白，戰戰兢兢跪下。
    舉手就要做發誓狀。
    結果還未等開口，就被四阿哥喝止：“好了！你現在懷著身孕，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順順當當生下孩子。至於那些無稽之談，就莫再提及了吧。”
    他剛下完命令，福晉的體恤就來──鑒於今日之事，加上側福晉身懷六甲。為策萬全，從即日起，直到小阿哥或者小格格滿月前，側福晉都不必往正院請安了。
    四阿哥道福晉寬仁，李氏則心裏涼涼的。
    這跟禁足有什麽區別？
    有什麽區別？
    但府上最大的兩位主子齊發話，她再怎麽抗拒也隻能乖巧謝恩。
    然後默默驗證，嚐試弄清楚到底是宋氏所出的小格格有什麽不妥。還是她那時候發了癔症，胡思亂想所致。
    但是說不出，寫不下。
    除了成功試探過貝勒爺，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外。
    李氏根本無法與旁人提及那日之事，隻頻頻被窒息感困擾。
    嚇得她求神拜佛，好一頓祈禱。
    然後抓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認真叮囑，讓她們一定一定要小心收斂，別去做任何挑釁甚至欺淩三格格的事。
    弘昀滿眼困惑，踮起腳尖，舉著小手輕輕撫上生母額頭：“不熱啊，怎麽說胡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