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閑入屍窟來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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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莽亂葬屍山遺毒天南久矣,這天南開府兩百餘載,如今也算是兵精糧足,再加上天南觀的支持,有了解決這屍窟的底氣!
    天南府都兵發二十餘萬,盡掣府兵甲士攻山,臨淵山上的敕伐院更是連續征伐兩載不休,這才在那墳山之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恰子夜之時,唯見有兩盞燈籠在那山林間影影幢幢,仔細一看,原來一頂紙轎自那西莽山脈橫穿而過。
    【叮當當】的鈴鐺聲隨著那燈籠冷光蕩漾,讓這本就令人膽寒的陰山再蒙上了一層神秘。
    有冷鬱青年倚在那紙轎之中,四頭無麵猖鬼,腳不沾地,抬著那轎輦,一步一晃,似是從那高嶺之上憑空飄過一般。
    夜色之中,颯颯寒風伴隨著鱗甲摩擦聲隱約響起,若是借助那紙轎上兩盞紙燈的餘光一瞥,便會發現那竟是一頭隱匿在夜色下橫山跨澗的丹朱大龍……
    黎卿坐在那紙轎之中,手捧一卷《三元鼎烹圖》,一邊靜玩丹書,感受著其中道韻,一邊在泥丸宮中觀想那昏妄遍地的白骨嘈雜。
    近日來發生的變故太多了!
    有白骨道人驟然襲殺,令他險些身死,與鬼母一同沉淪,入了幽天冥府,幾番才險死還生,重歸了天都。
    而後又是幽天,臨淵,白骨道,還有那不知底細的十一曜天宮!
    修行界中的一尊尊龐然大物同時向黎卿揭開了麵紗。
    “觀中厚待我,不過是盼我駕馭鬼母,承續道脈。”
    “白骨道人起殺機,乃是對鬼母起了貪念!”
    “十一曜天宮,也是如此……”
    回想了近日來發生的變故,黎卿眸光愈發轉冷,思緒閃爍不休。
    他怎會看不清這其中的東西?
    這天下間,靠誰都靠不了,唯有自家練得一身道行,才能將那逾矩的大手一一斬斷!
    “白骨道,可是還須得為我抵一條命的。”
    黎卿並未在臨淵仙頂之上不知好歹發難,他知曉即使當場發難了,尹祖也壓不服那兩名同境的陰神,給不出任何答案。
    也就沒必要在那臨淵仙頂上自取其辱了。
    且按下這道因果,日後再臨嶺南,加之於諸倍罷了!
    君子之仇,十世猶可報焉,此時卻是不急。
    遭鬼母六載糾纏,黎卿有著近乎執著的蟄伏與耐性……
    轎中郎君右手攔在窗外,四道無麵紙猖頓時駐下腳步,後方的丹虯馭風追上,圍繞著這座紙橋盤旋,卻是不知到何處了?
    此處便是那屍窟西南那座狹嶺,越過這十裏狹隘,前方便是那屍窟外圍的墳山支脈了。
    “燭,考考你,可還記得前方的路嗎?”
    將那白日間不知哪座山沿摘下的青澀野果拋出,“燭”一看黎卿動作,身形躍起,當即將那青果銜住,水靈靈的眸子隻疑惑了一瞬,立時就歪頭打量起了這方山嶺。
    下一刻,“燭”的眼神一亮,終是想起來了,那鳳尾一甩,騰風便起,頂著夜色盤旋入了那方屍窟。
    後方紙轎上亦是輕笑響起,隻聞得串串鈴鐺聲蕩漾,卻是跟在那虯龍身後緩緩入得了這險地……
    昔年大火燒嶺,數百畝墳山化作焦土,至如今,變化依然不大。
    黎卿收了紙轎,提起那盞冷白燈籠,一路順著這座墳山往上。
    隻見那一座座原本被他伐破掏空的老墳,如今已經盡被碎石與泥沙填滿,墳山中幾乎再無任何一座老墳、空墳,再不會成為蘊養行屍的溫床。
    諸多府兵甲士伐山在前摧墳,後續的術士與匠人便運來泥沙巨石,將那風水陰地徹底填平麽?
    倒是一種簡單而有效的手段!
    與“燭”順著那山嶺上行,剛剛到達那正嶺上,黎卿便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燭,看來你的老家也沒了!”
    隻見那座正嶺大墓同樣是被嚴絲合縫的磚石砌滿,黎卿欲探出一縷氣進去,卻發現整座墓室內部都已經被石沙填滿,再無空隙。
    天南都督府幹的果真徹底,這整座墳山支脈算是徹底的祛了屍禍!
    燭怔怔的望著那座大墓,無法理解。
    不是,我家呢?我家怎麽沒了?
    見“燭”呆愣在原地,還欲在那封住的大墓上再掘出一個入口,黎卿搖頭輕笑,止住它的動作。
    自這正嶺往西北麵望去,隻見那方匍匐於西南大地上的墳山依舊黝黑,夜色之下,那連綿的屍氣仍舊化作一頂頂屍雲華蓋,陰森至極。
    黎卿再給“燭”找了個任務!
    “走,去會一會那山澗下那頭銀甲屍!”
    玄陰一炁的流轉下,黎卿的眸子似是都化作了幽月之色,望向那對麵嶺下的山澗,當年那頭撕裂他那紙人的銀甲屍,定然還在。
    那山澗下,屍霾華蓋依舊旺盛,可黎卿如今亦是今非昔比。
    且去拿它試一試刀!
    身形一動,便有大風流轉,黎卿化作瓢潑的白紙紛飛,似乎一道紙龍隨風,那丹赤大虯見狀眼前一亮,馭起妖風追逐而去。
    似是遊龍戲紙,這子夜的屍窟中,竟有歡快的龍吟聲響起,這不僅驚動了那各方老墳中的遊屍,亦是讓山下各方營地中剛剛卸甲虎熊猛士們納悶了起來……
    “這是哪來的龍吟?藍家的鼉龍士嗎?”
    “倒聽說是藍家猛士馭鼉龍,全都入了屍窟服役,要為他家那位紫府大人減免死罪,戴罪立功。”
    “可沒必要這麽急吧?這黑燈瞎火的,他們能做什麽?”
    天南府兵的東部行營中,諸多虎熊猛士聚作一團烤火,卻是齊齊詫異了起來。
    大半夜的,你急什麽啊!
    “誰知道呢?你家要是有紫府上君收監大獄,你比他們還急呢!”
    “哈哈哈哈……”
    行營中諸多猛士圍著烤火笑作一團,更多的府兵甲士則是已經入了營帳中休憩。
    而此刻的屍窟東南外圍。
    遊龍戲紙,諸多行屍有感,舉目望來,下一瞬,那山澗中便有一道烏青屍霾撲麵而來,欲將那頭虯龍拉下林中。
    燭又怎堪受襲?龍軀輾轉,片刻後便是一道覆蓋數十丈範圍的赤焰噴吐而下,那屍霾與赤焰接觸,立時便是【滋滋】作響,緩緩的被溶化開來。
    下方那一口屍霾猶如無窮無盡,可化作了虯龍的“燭”也早就不是什麽凡獸了,赤焰不絕,竟然與那屍霾強行角力了起來,在這深夜的屍窟中燃起了一朵紅雲。
    但很快!
    伴隨著“砰”的一聲,隻見那山澗下正挺起身子吞吐屍霾的銀甲屍,瞬間便被一腳踹在後腦勺上,頓時身形就似炮彈一般,猛的倒飛出十數丈來。
    練氣上品,一元氣道的底蘊才真正的顯露出來。
    往昔速度快到連黎卿肉眼都分辨不出的銀甲屍,在此刻的他麵前,倒也隻是尋常了!
    “吼……”
    四側屍吼聲響起,數頭毛屍跳躍如飛,感受到那落在山嶺下的道人血氣,頓時飛撲了上來。
    還未待它等觸及黎卿,卻見黎卿掌中丹底墨紋的符圖一抖,那《鼎烹圖》中元氣激蕩,深邃的墨色彷佛從畫卷符圖中脫離了開來,瞬間化作三隻恐怖的鬼手,將一尊古老的青銅鼎祭起。
    再下一瞬,有未知的偉力顯化,還未知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三頭毛屍卻已然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三顆屍首早已疊砌了在一尊銅鼎之中,古老的怨恨之語不知從何而起……
    “碩鼠,碩鼠,我必烹殺汝!”
    便是黎卿,都未看清楚這道讖圖的襲擊是如何生效的,三頭毛屍便被摘首了,也隻能暗讚一聲讖法妙哉。
    一擊奏效,《鼎烹圖》上靈光黯淡了稍許,這般符圖仍舊屬丹書一類,讖法詭異,隱含天機,但萬變不離其宗。
    聞得前方惡風襲來,黎卿一手橫推在前,絲絲縷縷的天府玄元氣似是纏絲交織般,瞬間就在他身側編織作了一道氣罩。
    叮叮叮……
    那銀甲老屍的巨力橫擊在這玄元氣罩上,卻猶如碰撞上了一層鐵壁般,看似輕盈流轉的元氣,竟如此隨意的擋下了那甲屍的襲擊。
    甚至,那上方傳來的反震之力更令屍爪生疼。
    黎卿將那符圖往後方一拋,隨意掛在後方那頭無麵紙猖身上,這符圖道蘊還不夠支持練氣上品的戰鬥。
    隻見那猖鬼背負符圖,一雙淤青發紫的鬼手躍躍欲試,卻是被黎卿一念阻下了它的動作。
    這一次,黎卿要親手斬卻諸屍!
    玄陰一炁化作天府玄元氣,環繞周身,時而輕盈,時而罡烈,時而有形,時而無質,環於黎卿身側護體,便是刀兵無加,水火難害。
    休叫那丈高銀甲屍如何吞吐屍霾,再難加身。
    黎卿掐指一掣,身周立時便是星星點點凝聚一處,磅礴的真炁與石中火收縮至一點,猶如晦暗辰星,在這夜色中飄搖隱隱。
    不待那高瘦的銀甲屍再度襲來,五十二道幽藍曜星轟然飛射而出,連串的爆炸聲響徹屍山,每一道爆炸都能將方圓數丈之地徹底摧毀。
    幽藍色的餘火四處飛濺,留下一簇簇鬼火餘燼。
    而黎卿腳步未停,追溯著那頭銀甲屍去,眼見一頭頭行屍圍了上來,不過長吸一氣,唇齒微張,那丹田中磅礴的真火吐露。
    惟見一道幽火自黎卿口中吐出,那火氣迎風便漲,愈發離空,其勢愈大,不過片刻間,便化作了覆蓋一二裏地的燎原大火,將這整座山澗都同時點燃。
    這是《石中火》,三昧之下,石中真火。
    黎卿以磅礴的真炁驅掣,其中沒有任何法術的影子,唯有龐大的真炁催動,大火撲麵,肆虐屍山而已。
    哢嚓……
    群屍遇上大火,為之阻隔在外,但腥風卻再度撲麵而來,銀甲身形再度從那碎石中跳出,卻叫黎卿眉頭一挑。
    銀甲屍,果然不負以甲屍為名,那幹瘦而緊致的銀甲身上,為黎卿的南明日曜這般轟炸,竟也隻是銀甲血肉焦糊,還有再戰之力?
    然而,下一刻,隻聞【砰】的一聲,那還未撲上來銀甲屍卻是如炮彈般再次倒飛而出!
    黎卿掣掌化拳,天府玄元氣猶如實質覆蓋,石中火纏繞而上,這一擊,力能開山。
    接近液態的玄陰一炁以作根基,轉卡練作無形的玄元罡氣,那練氣古道統的命功造詣有了真正的質變。
    這才是初步擁有了遨遊天都屍山、鬼國,探索青丘狐嶺、軒轅墳地的實力!
    隻見四方幽幽鬼火跳動不休。
    那青年,一席麻衣兜袍,卻是一步一步,帶著強烈壓迫之感的靠近那銀甲老屍,右手微抬,三指挑來黑棺釘一顆,那兩寸黑釘的鋒芒卻是正正對準了老屍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