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鬼神的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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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再是紫府,先為人算計奪了主法器,中了萬魂絲,再有五路猖兵圍剿,不免也漸漸落入了下風。
    便是此刻,玲瓏猖縱身襲了上去,正要掣剝皮鬼術強行拘了那李老道,哪知薑還是老的辣,趁著鬼蜮猖主現身,那陰霾中出現了巨大的漏洞,老叟一個閃身便脫了群猖包圍,化作劍光直接欺身至了黎卿身前。
    青靈劍光祭起,轉瞬就突破了猖兵與鬼蜮防線,悍然斬在黎卿身前。
    那猖兵總歸隻是猖兵,猖兵鬼馬的調動最忌失主,此刻便是玲瓏猖觸了一個貪字,貪眷紫府皮囊,犯了失主大忌!
    黎卿仍駐足在後方,見一道劍光橫穿內室,直衝麵門而來,他卻是不惱,反聲讚歎了起來:
    “老丈這個時候,才像是一位紫府該有的作為!”
    若被一營猖兵加上些宵小伎倆就直接陰殺,這般的紫府可就真成笑話了。
    黎卿右手一搖,千百道萬魂絲齊齊自那黑幡上垂下,似是一道萬魂寶光般護在黎卿身前。
    他不會白骨道的秘術,無法配合鬼道法術將萬魂絲化作怨鬼具象,但他可以將其當做純粹的魂幡,將萬魂絲造物作箭矢、寶光、十方羅網……
    便是這一道魂絲寶光,與那劍光碰撞上,相持角力了約莫四息之後,那青靈劍光卻是勝上了一籌,破碎萬魂寶光,直取黎卿本體。
    可誰能想到在那萬魂寶光被破之後,黎卿身前仍有一道天府玄元氣環繞!
    法劍上的靈光稍稍有些耗損黯淡,再撞在那天府玄元氣上時,磅礴的巨力反向震來,直叫李老道手腕一震,法劍都差點握不住。
    《南鬥延命經上卷》有三道大術,其中的南明日曜法過於暴虐,常常連自身都被波及,許多場合黎卿並不好動用;
    妖星禳命咒太過依靠命火與南鬥延命燈,如今僅僅是入門。
    但這道天府玄元氣,黎卿可是日日修持,周天小半的玄陰一炁皆在供養著這道極盡化作實質的玄元氣。
    磅礴流轉的天府元氣,其勢不弱於一條氣道長河,還真不怕尋常的飛針法劍……
    紫府的劍氣,遭魂幡寶光擋下一擊後,打在天府玄元氣上,那氣罩連絲毫法晃動都沒有,李老道的劍器卻已經被磅礴的元氣彈了出去。
    “若是那杆上品的寶旗銳槍,黎某決然不敢托大,但這劍光,老丈修行的可著實不怎麽樣!”
    伴隨著法鈴蕩響,黎卿輕笑一聲,下一瞬,千百道魂絲卷作道道黑矢爆射了出去。
    轟……
    又是一道攻守交換,幽黑陰霾再度垂下,將黎卿遮掩在其中。
    卻是五方紙猖再度圍獵了上來,甲猖一記鐵臂衝撞,兼加玲瓏猖的鬼蜮空間微調方向與距離。
    那老道即便想躲也躲不開了,手中法劍生生被那凶物磕飛,甚至其本人都被撞出數丈,砸到了這內室的石壁上。
    仰觀天文,俯觀地理,參悟天地本源大道,可得一“道經”,大道經典,直指仙業;
    道中再得一法,是為“道法”,道法大成,可證陰神陽神,逍遙天地;
    法中求來一術,名為“法術”,有不可思議之威能,煉至臻處,可生法意,締結陰神!
    這“道法”與“法術”便開始顯現出了差距。
    澎國李氏的《罡風寶典》也是一門極為不錯的法術,配套有三五門秘術,一身風道法力比之常人還要渾厚上三成。
    可黎卿不過練氣圓滿,憑一門陰神級道法《南鬥延命》,凝一道天府玄元氣,驅策紙猖兵馬一支,憑借陰雨鬼蜮一座,便能從容的與這李家紫府交手。
    甚至,那李老道反而要先撐不住了。
    “你不是陰籙白骨道!”
    “元氣壯如江河,源源不絕,先天一炁質比紫府法力……”
    “你是丹鼎正宗!亦或者古道統練氣士?”
    都已經戰至了這個時刻,李老道要是還沒摸出來黎卿的跟腳,那這兩三百年的道就算是白修了。
    這該死的家夥還真是個仙門正宗!
    將嘴角的血跡擦幹,李老道能感覺到自身的五髒遭那萬魂絲大損,胸前的兩根肋骨也被銀甲屍作的猖兵撞斷了。
    到了這個時候,這老道也知曉今日事怕是不能善了。
    黎卿依舊不語,隱於陰霾黑霧之中,唯見四路紙猖踮著腳尖,縱身又是追了上去,可那老道又怎甘如此身死在小輩手上?
    李老道掌心五殊雷火符捏起,兩個翻滾便朝著內室的最後方退去。
    ‘且拉開十二丈的距離,這五殊雷火符的爆炸範圍是二十丈,到了這個這個時候,就搏一搏看看到底是誰命大吧?’
    李老道麵色一狠,越過第二階,與黎卿拉開距離,直衝向那密室的最後方,正要拉開距離聽懂五殊雷火符。
    突然!
    隻聞得【噗通】一聲,李老道手中的五殊雷火符還未激活,整個人都尚保持著前衝的動作時,那老道自胸腹處,突兀地一分為二,兩截殘軀砸倒,瓢潑的鮮血頓時流了一地……
    黎卿見狀,心頭大驚,立時便將四路猖兵召至身前拱衛,驚悚地環顧著四方。
    是誰動的手?
    “這裏,有鬼?”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黎卿大袖一甩,將五路猖兵包括那癱倒在地的飛猖齊齊化作紙皮收入袖中,一手提起玲瓏猖,轉身就要退去。
    卻是此時。
    天地間,一切都變了,黎卿的四周不再是浮屠石壁,不再是穆廟地宮。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垂下的黑瀑!
    黎卿還未退出內室,卻是突然不受控製的被異物一絆,險些栽倒。
    這上下四方,哪裏是什麽黑瀑?那是道道濕漉的黑發垂落,彷佛從一頭頭鬼祟頭皮上剝下來般,伴隨著那綹綹黑發緩緩滴落的,是涓涓的鬼血!
    黎卿隻是看上一眼,便覺得有濃重的血腥味撲麵飄湧了上來
    “這是……鬼蜮?”
    玲瓏猖的雲雨鬼蜮瞬間便被擠壓,一切陰霾雲霧,盡是消失不見,黎卿舉目望去。
    隻見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了,黎卿彷佛又沉淪入了另一方虛妄的世界。
    這是鬼蜮!
    天都所謂法域者,即意為無量法力盡數控製的疆域……這法域修至最精深處,陰陽、五行、靈氣、重力、距離乃至時間都由域主完全控製。
    江北道九崖府,符籙源流三皇大道宗便有一脈專修法域,號稱法域之內,吾道稱王。
    某些鬼祟生來掌握了與法域一般的力量,那便是鬼蜮。
    可玲瓏猖那繼承自剝皮鬼的雲雨陰霾鬼蜮已經不差了,能與紫府道人博弈,卻依舊在這喪發鬼血蜮中被壓製到了極點!
    “是陰神級的厲鬼嗎?”
    黎卿的喉嚨突然有些幹澀,直感心神不寧。
    四方的昏暗中黎卿無法理解,但那正前方,那李老道身死之處,仍舊殘留在鬼蜮中。
    這意味著,是那老道觸發了紅線?導致鬼蜮失控的紅線!罪魁禍首就在那上麵嗎?
    遙望著第二階上的那四道仕女石像,以及倒在離那第三階前距木榻一步之遙的殘屍,黎卿隻覺的脊椎中頓有涼氣生出,當即叫他頭腦一清醒。
    若是厲鬼的話,黎卿此刻也決然受到襲擊,這鬼蜮也絕不會如此的平靜。
    反倒更像是,黎卿初得冥書鬼契的那一晚……
    “是鎮器,鬼神留下來的鎮器!”
    黎卿突然心頭狂跳,是另一道堪比冥書陰契的鎮器。
    下一刻,便見玲瓏猖拱衛在後,黎卿掌拍葫蘆,翩翩白紙四散,轉瞬化作道道紙人,卻是沿著那屍室的台階緩緩的摸索而去!
    十二道紙人齊齊踏上第二階石室,此處,並沒有受到襲擊,那四座仕女石像,或許曾是鬼神,或許也本來就是妝點罷了。
    但就在其中一尊紙人踏上石室的最後一階時,【刺喇】一聲,那道紙人瞬間便被斬作兩半,啪嗒跌倒在地。
    果然,石室的第三階,就是紅線禁忌的所在。
    黎卿雙眸微眯,掣使著下一道紙人便再度登上第三階,又是【呲喇】一聲,那紙人應聲而倒。
    是牆壁上有什麽呢?還是因為靠近了一定的範圍便會如此?
    緩緩打量著那石室的第三階,黎卿再度控製紙人踏上,且是左腳落下隻踏上了半個身位,再是右腳踏在邊緣之處,果然,無事發生。
    左右移動,亦是無礙。
    正當黎卿納悶著之時,突然,那繼續向前的紙人再度被無形的恐怖力量斬作兩分,所有的聯係盡數斷絕!
    這一次,黎卿終於看清楚了。
    那紙人、趙老道被撕裂之處對應的高度,正是那右側的案幾。
    其上擺放著一麵銅鏡,但黎卿卻是看到了那被銅鏡壓住,露出的暗褐色鋒刃。
    那似是一把絞發用的剪刀!
    “雲雨鬼蜮還能撐開來嗎?”
    黎卿望向身後的玲瓏猖,卻見那原本的雲雨鬼蜮已經被完全壓製在她的發膚上,涓涓的雨水沿著其身軀不斷流轉,可就是無法離體……
    顯然,玲瓏猖與這內室的鎮物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隻有觸動那尊鎮器,或許才能讓這鬼蜮發生變化?”
    隻是念頭稍動,卻見第二階中一道紙人緩緩往右側去,伸手拿向那尊鬼剪刀。
    紙人剛剛靠近鬼剪刀,瞬間便化作灰燼散滅。紙人承受不住鎮器!
    “行猖,你去。”
    黎卿自袖中一取,將一尊行猖掏了出來。
    玲瓏猖是他紙猖兵馬的猖君猖主,雲雨鬼蜮是猖兵調動的核心法術,隻能帶在身側,絕對不容有失。
    甲猖是如今黎卿手上戰力最強的猖兵,有兩片銀甲三片銅甲屍皮祭煉,底蘊極壯,他亦是舍不得。
    隻見行猖上前兩步,往那第三階的右側案幾上緩緩靠去,蒼白的鬼手伸出,一把將那銅鏡與下方的黑剪拾了起。
    瞬間,這整座鬼蜮便暴動了起來。
    昏暗之中突然垂下一道濕發,將那紙猖脖子卷立時便拉上了穹頂昏暗之中,唯有銅鏡與黑剪【哐啷啷】砸在地上。
    那把剪刀卻似是刀尖不經意的劃過一瞬,那排排列的紙人瞬間撕裂,便是在相隔甚遠的黎卿都突感脖子前一涼。
    差一絲,就差一絲絲的角度黎卿就要身首異處了。
    然而,此刻的鬼蜮卻是已然暴動,那一綹綹染血的濕發卻似是活了過來般,恐怖的惡意自四麵八方踴躍而出。
    “該死,可不能叫它暴亂了!”
    黎卿眉首緊蹙,下一瞬,他直接便是跨越了數丈的距離,繞到了那黑剪之後,抬手直接將那約莫四寸長的鬼剪拾起強行掌控住。
    就在這一瞬,黎卿一個閃身避過昏暗的穹頂上垂下來的烏黑發綹,而那鬼剪回環握柄上的纏繞著的縷縷發絲,突然順著黎卿的右手爬了上去。
    那道道鬼發似是魂絲一般,眨眼就將黎卿手上勒出了血線,便在鬼發與骨血相融的一瞬。
    縈繞著無邊恨意的發絲中,卻是有意誌傳遞了上來:
    昔憐君死無所憶,尤報紅剪纏相思!
    死去的君王永遠惦念著生前的發妻,昔陰陽兩隔,歲月流逝……最熱烈深沉的愛意最終化作了無物不殺的詛咒。
    陰神大鬼,穆王執念長恨鬼剪。
    這是古寶級別的鎮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