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羽當然知道雅琪和趙嬤嬤的意圖，似乎隻要她主動去找宋泓傑，去疼愛他，去哄著他才是合理的。
    她們就是以這種方式來暗示她低頭而已。
    沈霜羽道：“他來可以，我就不去了，我還是有些累，不怎麽想動。”
    雅琪和趙嬤嬤這下臉上是真的有些怒氣了。
    王大夫卻不合時宜道：“你前幾年身體虧空的厲害，大病初愈會感覺身體乏力很正常，跟小孩子的恢複力是沒法比的，養養就好了。”
    【哈哈哈，這小老頭是不是故意的。】
    沈霜羽也笑了。“嗯，我知道了。”
    這下，雅琪和趙嬤嬤是硬等到王大夫走了，才開口。
    “夫人，這是還堵著氣呢？”趙嬤嬤一副了然的口氣，帶著略微的嘲諷說道。
    沈霜羽這幾天一直在喝補藥，不虧待自己，今天也不例外，端起藥碗，緩緩用完，才開口道：“為什麽你們都認為我是在賭氣，我隻是單純的想休息。”
    嫁入侯府三年，她殫精竭慮照顧好侯府的每個人，生怕讓他們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卻唯獨沒有照顧好自己。
    照著她這種勞累下去，也難怪不到四十就病逝了。
    在明白自己根本不需要經曆這些之後，她現在隻想把身體徹底養好，這樣才有身體底子做接下來的事情。
    至於侯府其他人怎麽看怎麽想，她已經不想搭理分毫。
    “夫人，你向來不愛閑著的。”趙嬤嬤立馬道。
    【這是什麽話？哪有人不愛閑著的？沒有人是天生牛馬吧。不對，牛馬也不想累啊！】
    沈霜羽也被氣笑，卻眼眸一轉：“怎麽，我累了，就不配休息嗎？就算是耕地的牛，累了，主家都允它緩口氣，所以，我在你們眼中，連畜生都不如嗎？”
    沈霜羽說話聲音仍舊不疾不徐，輕輕緩緩，沒有絲毫的疾言厲色，卻讓趙嬤嬤驚得渾身一抖。
    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說出這等粗俗之言，還句句帶刺。
    真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夫人這話說的就折煞老奴了，老奴哪裏是這個意思。”
    沈霜羽冷笑一聲並未搭話。
    趙嬤嬤臉色漲紅，還是不習慣被沈霜羽這樣對待。
    “即使夫人不愛聽，老奴還是要規勸兩句。”
    沈霜羽抬眸看她，見老婦梗著脖子，絲毫不退，就雅琪也擰眉不讚同的看著她。
    沈霜羽就好像被圍攻了一樣，這畫麵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這樣，讓她感覺十分窒息。
    明明就是兩個下人而已。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沈霜羽突然道。
    趙嬤嬤臉色一僵，“當然您是主子，但夫人還年輕，若是做得不對，老奴也是要規勸的。”
    【果然是有底氣啊，不愧是帶著任務留在你身邊的人，就是自覺高人一等。】
    沈霜羽冷哼一聲。
    當年她嫁過來的時候，是以犯錯之身出嫁的，沈家根本不允許她帶多少人，直接言明讓她用堂姐留下的陪嫁下人即可。
    他們是防備著她，怕她起了別的心思培養出自己的勢力，怕她做了繼室之後，對堂姐留下的三個孩子不利。
    他們想要對堂姐忠心的下人們時時刻刻盯著她。侯府那邊也不反對。
    自此，她就好像被堂姐留下的人手綁住了一樣。
    如果自己做的對，合她們心意，她們就是得力的手下，配合的助手，可如果自己做的不對，她們連一句話都不會聽。
    就比如現在，她做的不如他們的意了，他們就可以頤指氣使，還要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為她好的模樣。
    隻因為她們有侯府的支持，更有沈家的撐腰。
    趙嬤嬤板著臉，強硬開口。
    “老奴知道夫人這次委屈了，但是老夫人給你送補品了，你打了小姑子，也沒人追究，侯爺更是親自來勸你，你不聽，甚至沒罰你，還允你徹底養好身體，侯府這次都這麽給你麵子了，你怎麽還端著呢？這做法實在不明智。”
    雅琪大概是覺得趙嬤嬤語氣有點不客氣了，趕緊唱起白臉。
    “夫人，這三年你的付出，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方知，守得雲開見月明，你這時候使性子，豈不是前功盡棄？”
    其實這三年，她們對沈霜羽的態度已經轉變了很多。大家都是心軟心善的，有的時候也可憐沈霜羽在侯府的處境。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們願意給沈霜羽機會。
    隻要她繼續盡心盡力當好繼室，照顧好三位小主子，她們也會真心拿她當主母看。
    畢竟她們曾經的大小姐心善，臨終前得知那醜事都不怪沈霜羽，定然也希望她們這樣做。
    雅琪繼續道：“奴婢相信，隻要夫人繼續真心以待，一定會逐步獲得侯府大家的認可，未來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啊。”
    【這PUA的功力……驢子麵前吊根胡蘿卜都比她們實誠點，至少是真的就在眼前看得見。】
    【沈霜羽，她們兩個未來也是這樣給你洗腦的直到你死為止，讓你在絕望中始終提著一個口氣，覺得未來會好，就像她們描繪的那樣。】
    【她們也知道你被絕嗣，但隻是口頭上同情兩句，卻也從未想過要告訴你。】
    【對了，她們跟雅琴關係好過你，所以好幾次明明知道雅琴害你，還幫忙遮掩，最多事後教訓雅琴兩句，什麽日久見人心，她們可沒有心。】
    沈霜羽表情逐漸冷下來，沒說話，隻是看著麵前一老一少的兩人。
    見沈霜羽如此油鹽不進的態度，仿佛有什麽正在失去掌控。
    趙嬤嬤終於急色道：“奴婢們現在也是好心在勸夫人，在這種時候犯糊塗，等侯府的人惱了，你想再低頭可就沒用了。”
    趙嬤嬤話音剛落，隻聽砰的一聲，沈霜羽手中的瓷碗重重的落在小幾上，碎成數片。
    屋內針落可聞。
    葉晴看到碗倒是樂了，【你應該朝她臉上砸，給她老臉開花！】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對我出言不遜，到底是沈家教導你們的規矩，還是侯府教導你們的規矩？”
    沈霜羽冷聲質問：“你們的身契還在沈家，不如我送你們回沈家問問，是不是他們叫你們這樣對我說話的？”
    趙嬤嬤和雅琪瞬間僵住，心中驚駭，恍惚間對上沈霜羽那冷漠的視線，才清醒過來。
    再怎麽樣，她們都是奴才，沈霜羽是主子。
    哪怕沈家更願意相信她們，也不代表她們可以越過主仆界限，打主人家的臉。
    趙嬤嬤和雅琪立馬躬身齊聲道：“奴婢不敢。”
    【雖然嘴上說著不敢，但臉上還是不滿。嘖嘖嘖。】
    沈霜羽神態冰冷，
    以前的她顧念著弟弟妹妹，投鼠忌器，也對堂姐心懷愧疚，所以舉步維艱，連個下人的麵子都要給。
    而現在的她，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你們敢的很，既然你們如此看不慣我這個主子，那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專門去照顧小少爺，也全了你們的忠心和愛護。”
    趙嬤嬤和雅琪兩人都驚了，猛然抬頭，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夫人，我們是被定下，在你身邊服侍的。”
    “定下？誰定的？服侍我？那這些天的玩忽職守，該不該罰？一般人家，就算是把你們都發賣也合情合理，不知道侯府有沒有這個規矩呢？”
    沈霜羽一一反駁，輕描淡寫間令兩人瑟瑟發抖。
    大概是沈霜羽從未發過脾氣，誰都知道，不論是在家做姑娘，還是嫁入侯府，她都是好性子，突然這樣，威懾力十足。
    兩人都不敢說話了。
    沈霜羽隨便衝外麵喊了一個嬤嬤，一個丫鬟進來。
    “這幾日，你們將悠蘭苑打理的很好，從現在起，你們直接接手趙嬤嬤和雅琪手中的事務。”
    此話一出，在場四個下人都僵住了。
    這兩人是後來侯府采買的，不是家生子，也不是沈家帶來的，為人還算老實。
    沈霜羽打算在離開侯府之前就暫時先用她們。
    趙嬤嬤和雅琪沒想到沈霜羽來真的。
    雅琪眼睛都紅了，“夫人，你怎麽可以……”
    趙嬤嬤氣的頭腦發暈，“看來夫人是嫌我們礙事了。”
    沈霜羽絲毫沒有跟她們周旋的意思，畢竟是下人，沈霜羽沒必要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知道還不滾。”
    這下兩人是真的待不住了，隻能氣憤委屈的離開，去找老夫人告狀。
    新來的兩個有些不安，卻也不敢違背侯夫人的意思。
    沈霜羽深知收買人心的重要，直接就去首飾盒拿了兩個玉鐲子賞賜給兩人。
    兩人沒見過這麽大方的主子，當即跪下謝恩。
    沈霜羽知道，至少短時間內，她們會盡心照顧悠蘭苑的。
    “夫人，要用午膳嗎？”老嬤嬤問道。
    “不，我今日出門，在外用。”沈霜羽轉頭對著小丫鬟道：“翠香，你去馬廄，找一下李叔，告訴他，一炷香後我出府，讓他準備一下。”
    剛拿了賞賜的翠香，立馬熱情滿滿的應下，去辦事。
    但李叔是誰啊？好像從未見夫人使喚過這個人啊？
    等屋內隻剩下沈霜羽時，彈幕又再度飄起來。
    【雷厲風行，好厲害啊，你是不是早就想要處置趙嬤嬤和雅琪了？】
    沈霜羽笑了起來，準備收拾收拾出門。
    “她們留在我身邊就是眼線，做什麽都越不過她們，要想為和離做安排，必須趕走她們，正好她們言行無狀送上門。”
    【機智！但她們應該不會善罷甘休，肯定去告狀了。】
    沈霜羽：“她們是下人，就算是老夫人想要為她們做主，隻要我不點頭，她們也強塞不回來。更何況她們是沈家的下人，不是侯府的。老夫人也未必會為她們出頭。”
    【唉，還是你趕人容易。】
    葉晴隨便感歎一句，沈霜羽卻敏感的察覺到葉晴心情不佳。
    “對了，你怎麽這麽早來了？是搬家出什麽意外了嗎？”沈霜羽擔憂道。
    【嗬嗬，我跟你說……】葉晴直接吐槽了一番。
    沈霜羽心思很細膩，因為關心葉晴，就更加細致入微，“以往你都能應付的，今天卻好像不太開心。”
    【嗬，看見那個死老太婆，就想起不開心的事情。說起來，咱們倆的祖母都挺不是東西的。】
    這話，沈霜羽骨子裏麵的規訓讓她不敢回。
    她是女子，又是不受寵的孫女，祖母為了大伯一家默認她的犧牲，對於他們這個時代而言，真的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葉晴那裏好像不是。
    “你好像格外厭惡她，她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沈霜羽小心翼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