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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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振華雖然未被起訴,可是官位是不可能保得住的了。所以特地為市長準備的別墅也不可能住下去了。
    他進去這幾個月,人是瘦了些,可是看起來精神還是不錯的,知道這一次自己逃過一劫,心中還是有些僥幸的,同時又難免有些憤怒與不甘心。
    老太太在飯桌上疾言厲色的警告他:“都這一把年紀了,過了這麽多的事情,你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吧。”
    唐振華板著臉不說話。譚秀雲試圖緩和氣氛:“媽,振華剛回來,先吃飯吧。”
    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你,繼軒跟顧寧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說起這個,唐振華的臉上總算有些一點表情,不過很快又被掩蓋過去:“當初他要是跟之情結婚,會有這麽多事情嗎?”
    “人在做天在看啊,振華,你怎麽現在還執迷不悟,當這個官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罷了罷了。”她搖著頭,心力交瘁的往樓上走去。
    唐振華也回了書房,留下譚秀雲在樓下收拾桌子。
    除了顧寧不在,一切似乎都朝著完美的方向進展,沒什麽不同。
    唐繼軒照常上班下班,出去應酬,按時回家,沒受多大影響。但是他已經保持了這樣一個習慣,每天晚上睡覺前給顧寧發一條短信,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哪怕是隻言片語,他也知道她肯定是能看到的,隻是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的狀態。
    他不確定這種狀態將會持續多久。
    顧明堂發動了所有的人脈關係調查顧寧的去處,皆是無所獲。唐繼軒的心態卻日漸平穩下來,風平浪靜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許鍾情來找過唐繼軒幾次,不過現在是連人都沒有見到了。
    那晚上之後,唐繼軒特地知會了樓下的值班保安,不要讓許鍾情進來,在單位也告訴了陳群,於是許鍾情竟對唐繼軒不得接近了。
    這天中午他有個飯局,請客的是當地頗有名望的外資企業,作陪的是牧一鳴。得益於牧之情的關係,他與牧一鳴的關係雖然回不到從前,可也沒有當初結婚時那麽僵了。牧一鳴是官場老手,對唐繼軒還是有幾分欣賞的。
    不過沒想到來的卻是許鍾情。唐繼軒冷眼肅穆的看著她坐在自己對麵。
    “牧書記,唐局長,幸會。”許鍾情淡笑著,又介紹了身邊的幾個人。
    原來是她在其中穿針引線。唐繼軒對她的心態不可謂是不了解,如今隻餘了一片厭煩。
    看在牧一鳴的麵子上,唐繼軒依舊如上次對顧磊一樣,同意在政策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給予最高的優惠,其他的他也無能為力。
    有他這句話,對方還是很滿意的。
    陳群打電話過來,唐繼軒接了,然後順勢說:“抱歉,各位,局裏還有事,我得先走一步了,你們慢吃。”
    許鍾情站起來跟著他,在後麵叫:“繼軒!”
    唐繼軒的腳步未有絲毫停頓,轉眼已經走到了大門口,許鍾情三步並作兩步的抓住他的胳膊,卻唐繼軒無情的揮開,她正站在台階邊上,被唐繼軒如此一推,當下一腳踩空,滑下了台階,好在台階極短,才三步路。可許鍾情依然疼的捂住了自己的腳踝。她穿著高跟鞋,連鞋跟都斷了,可見摔得還是有些重的。
    唐繼軒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眼中閃過厭惡。周圍的人見有事發生已經圍了上來,許鍾情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唐繼軒卻未有任何下去的意思,眉目一片冷凝,不帶一點私人感情:“許小姐,我希望你別再糾纏我了,我是個結過婚的人,我很愛我的太太,請你自重。”
    唐繼軒的一番話瞬間扭轉了輿論的導向,原本對許鍾情生出同情的人瞬間在內心轉變了想法,將她自動歸結為討人厭破壞人家庭的小三。
    許鍾情咬牙望著他,不說話。
    唐繼軒此時的眼中卻閃過一抹疼痛,而後他的話又無情的幻滅了許鍾情僅有的一點幻想。
    “很疼嗎?”他說,“才這麽一點路你就疼成這樣,想想看顧寧那天從整個樓梯上摔下去,該有多疼。”他眼中的疼痛隻是為了自己的妻子,與她並無關係。
    僅有的驕傲支撐著許鍾情慢慢的站了起來,試了幾次才成功,可是唐繼軒那麽決然的樣子讓無人敢置喙。
    鬧劇該結束了。他對許鍾情已經徹底失去了最後一份耐心:“許小姐,好自為之。”
    他快步往前走去,許鍾情站在原地,頓顯狼狽。在周圍人群的有色目光下,再也難以維持,她帶著虛假的麵具,接受了唐繼軒給她的羞辱。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搭住,一回頭,是一張陌生的刻板的毫無表情的國字臉,男人客氣的說:“許小姐,我們老板請你進去坐坐。”
    許鍾情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二樓包廂靠窗而坐的那個男人。
    胡誌成抽著煙,對進來的許鍾情高興的拍了拍手,吐出一口煙後才說:“好啊,這出戲不錯,看的人是大飽眼福大快人心啊。”
    許鍾情淩厲的目光直落在他的身上。聽著他的冷嘲熱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旋即推開身後壓製她的人,坦然無畏的在他麵前坐下,輕聲細語道:“看的過癮嗎?”
    胡誌成笑眯眯的,卻陡然發力,捏住她的下巴:“你也算是人盡可夫的賤貨了!臭不要臉的婊子,自己送上門倒貼啊。”他的話惡毒的像一條蛇,朝許鍾情撲麵而去,他常年喝酒,嘴巴早就臭的不得了,現在更是全部噴在許鍾情的臉上。
    她冷笑著:“我是婊子,你就是**犯!”許鍾情發了狠,二話不說拿起一邊的酒瓶朝他臉上狠狠砸去,“胡誌成,我告訴你,我受夠了,你等著,我就算是死,也會拉著你做墊背!”
    胡誌成一瞬間的錯愕後,頭上頓時血流如注,手上的香煙也掉了下去,手下一群人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攔住許鍾情的去路,可是許鍾情手上還拿著瓶子的口子,上麵有淋漓的鮮血,她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給我讓開!”
    幾個男人麵麵相覷許是被許鍾情的氣勢所震懾,許是被胡誌成的模樣給嚇著了,沒有人敢上前攔她,許鍾情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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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許鍾情在公眾場合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可能不被人大肆宣揚,最後又鬧的沸沸揚揚。
    許家也因此惹來一場軒然大波。
    許老爺子把許鍾情叫回了家,所有人都在場,許銘城也被緊急召回了。
    許家的氣氛很嚴肅,紙終究到了包不住火的地步。對這件事情許老爺子跟許家人多少都是知情的,可是礙於某些原因一直壓著沒說,然而今天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讓許家的臉全部丟盡了,他怎還能坐得住?
    許鍾情麵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許銘城也表情深沉。
    “鍾情,你說句話啊。”母親著急的拉了她一把。
    許鍾情抬起頭:“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爺爺,我發現我還是愛繼軒的,所以我想繼續跟他在一起。”
    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揮下,是許老爺子動的手,被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當初要不是你幹出那樣的事情,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你竟然還有臉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把我氣死不把許家的臉麵丟盡不甘心是不是?”
    別看許老爺子瘦小,手勁是極重的,不一會兒,許鍾情的臉龐便高高腫起,紅的嚇人。
    許銘城想阻止也來不及,隻見得爺爺身體搖晃了兩下,立刻轉手扶住爺爺的胳膊:“爺爺,您先消消氣,有話好說,身體要緊!”
    “她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簡直是不把我氣死不甘心!”
    許父也說:“鍾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你怎麽還說這樣的話呢,繼軒再好,可也是你當初自己選擇丟掉的啊。”
    “是啊,鍾情,我們許家怎麽說都是有頭有臉的,你鬧出這樣的事情已經把我們的臉都丟盡了,不行,你不能再呆在這裏了,”許母也是久混官場的人,立刻說,“我馬上安排你跟星星回香港去,以後你就不要再回來了,等這件事情風頭過去再說。”
    許母是個行動派,已經拿出手機。
    許鍾情一把按住她的手:“媽!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別阻止我,我不可能回去的,我也不會放棄的。”
    她是有些魔怔了,以至於這樣的不顧一切,全然不計後果。
    “你給我站住!”許父在背後叫住她,“那個胡誌成,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那樣的人渣!還跟他客氣幹嘛!”許銘城義憤填膺,大有準備下手的姿勢。
    “不要!”許鍾情阻止他們,“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不想賠上許家百年聲譽就不要輕舉妄動。”
    許老爺子聽她說完當即被氣的暈了過去。
    一時間,許家又是一團混亂。
    再也無法顧及許鍾情,許家人全部圍在許老爺子的身邊,許鍾情麻木的站在那裏,看著他們忙成一團。她卻無可奈何,她是許家的罪人。可是就算她死,也不能拉著許家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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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跨年了,街上的氣氛無比熱烈了起來。即使是一座遠離市區,交通需要靠跨海大橋相連的小島上也到處充斥著熱鬧的喜慶氣氛。
    一隻青蔥白皙又纖細的手隨意落在路邊的建築上,而後目光又被報攤吸引,隨手拿起報攤最上麵的一份報紙。
    碩大醒目的標題占據了娛樂版麵的頭版頭條,那支離破碎的畫麵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看得人訝然。
    旁邊也有人拿了一份報紙,看了後便小聲的嘀咕起來:“瞧瞧,這女人真是不要臉啊,居然公開當人小三。”
    “是啊,還是有錢人呢,他們家的臉全部給她丟盡了。”
    “可不是,以前跟人暗通取款,現在反過來翻來無情不認人,這女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小姐,小姐……”報攤主人的叫喚喚回那隻手的主人的注意力,“小姐,這份報紙你要嗎?”
    啞然,又抱起的說:“不好意思,報紙我要了。”她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紙幣遞出去,最後連錢都沒找就走了。
    還是攤主追上來給她的。
    “謝謝啊。”她笑笑,注意力又放在了麵前的報紙上。
    她邊走邊看,這是一座靠近廈門的小島,環境宜人,此刻江南的冬天的寒意並沒有在這裏肆意橫行,雖然有些清冷,可依然適合人活動的。
    她走在馬路上,一派悠閑的模樣,隻是小島路小,偶有車子進來,便錯不開了,需要人讓道才可以。
    許是報紙的內容太讓人震驚,她看得太入神,以至於沒有看到迎麵而來的兩輛車。
    “哎,小心啊――”緊急的呼喚從旁邊的店麵裏傳來,未見人先聞聲,而後一個穿著明黃色毛衣藍色牛仔褲的女孩如飛俠一般朝她撲來,拉住她的胳膊又用力往回一拽,兩輛車堪堪而過,“顧寧姐,你在幹什麽,怎麽走路又閃神了?”女孩叉著腰,有著輕微的當地口音,雖然她已經把普通話說的在當地很標準,可是在顧寧耳裏,依然還是有些別扭的。
    不過時間長了,還覺得聽的挺有味道的。
    “不好意思,小薇,我看的太入神了,抱歉抱歉,真是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個眉目溫潤笑容淺淡又氣質超然的女子,便是顧寧。
    離開唐繼軒之後,她已經獨自在這裏住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這裏生活安逸,遠離塵囂,沒有煩惱,環境都是純天然的,這裏的人也跟這裏的空氣一樣,樸實而清爽。小薇是當地人,祖上便是經營旅館的,隻是到了她這一輩,這裏的旅館顯得有些破舊了,不過外麵依然保持著原來的風貌,盡管內裏改動了裝修,但是生意依然隻有勉強度日。
    小薇是一個很有活力熱情四射的女孩,卻甘心守著這家旅館,過這樣平靜而無憂無慮的生活。
    按她的話說就是這旅館是祖祖輩輩留下來的產業,她不能讓它在自己的手裏毀了,就算是苦撐也要熬下去。
    幸虧小薇生性樂觀,加上勤於跑動,也時常到碼頭去發宣傳單,生意不算好,可也不算壞。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下來了。可是她風風火火的性格卻沒有多少改變。
    在顧寧眼裏,她就像是一個妹妹。
    剛到這裏的時候,她茫然無措,心情低落,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
    老太太對她是極好的,雖然安排她來了這樣乏人問津的地方,可是給她準備住的地方卻是非常精致的。
    那是一個複式的雙層結構的四合院。房屋的主體結構全部是用木頭建成的,在當地也是保存的最完整最古色古香的,大門兩邊種著兩棵高大的廣玉蘭。可以想象開花的時候,那潔白的廣玉蘭壓滿枝頭,香氣逼人的模樣。
    通往庭院的是一條鋪滿石子的小徑,雖然房子老舊,可是裝修並不差,這裏氣候宜人,並不需要空調,但是冰箱電視之類的,一應俱全。
    廚房搬到了住的小院的另一側單獨開了個房間,所以看起來整潔幹淨。
    這裏沒有人住,但有人定時打理。打理的人就是小薇的奶奶。顧寧住進來的那一天就見過了,跟老太太不相上下的年紀,對顧寧很親切,她告訴顧寧自己跟老太太是年輕時一起參戰的戰友,老太太曾經救過她一命,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對於顧寧來說,這樣的老太太是值得尊重的,有著長輩的寬厚與慈悲心腸。
    於是她就在這裏住下來了。不過一日三餐都是自己準備的,自從來了這裏後也沒讓小薇的奶奶打掃了,她每天沒事,就在二樓的地板上曬曬太陽,看看書,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老房子就是冬暖夏涼,而且窗子開的大,采光好。
    顧寧是容易饜足的。小薇幾乎每次來的時候都看到顧寧躺在躺椅上,或者懷抱書,或者就單純的對著日光出神。
    小薇問她為什麽一個人來了這裏,顧寧答不上來,所以小薇說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而且顧寧的氣質一看便知道是出身良好,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以及涵養,小薇說她跟這裏的人都不一樣,平常空下來的時候就喜歡粘著她,跟她說話。
    顧寧在這裏住著也沒什麽地方可去,有時候不想做飯了,小薇就邀請她去自家的小旅館吃。旅館雖小,可還是五髒俱全的,為了應付有些客人的需求,他們還配備了專門的廚師,所以飯菜往往都是很豐盛。
    此時顧寧正好過來,原本是想來吃午飯的,卻不想看到了這樣的東西。
    若不是小薇及時拉了她一把,後果不堪設想。
    小薇把她迎進了門,順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報紙,從開始看便緊皺眉頭:“現在怎麽還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啊,人家都說了有老婆了而且很愛自家的太太,居然還這麽不要臉的貼上去?活該啊真是。”小薇一邊看一邊評論,全然不顧顧寧是不是聽進去了。
    顧寧一進門,坐在裏麵的奶奶就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小寧,來了啊,你坐一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沒關係,奶奶,你坐著,我去幫忙。”顧寧轉身要走進廚房。
    老太太立刻叫住小薇:“小薇,你幹什麽呢,還不趕緊去幫幫小寧。”
    小薇啊了一聲,立刻丟了報紙跟上去:“知道了,奶奶,哎,顧寧姐顧寧姐,你到外麵坐著,這裏油煙大,我來就這裏了。”小薇是個直性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也不懂得轉彎,心眼卻是極好的。
    她跟所有憤世嫉俗的年輕人一樣,愛打抱不平,好維護世界和平,所有是見不得許鍾情這樣的做法的。
    以至於吃完飯離開旅館的時候,她一直對剛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在顧寧的耳邊喋喋不休。
    顧寧聽著,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小薇,那你說她應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呢。”
    “嗯……”小薇突然被問住了,站在那裏苦思冥想許久,才道,“這樣十惡不赦的女人,應該下地獄!”她的表情惡狠狠的,帶著年輕女孩特有的蓬勃朝氣。
    顧寧聽完後,笑意更加深了:“那你說這個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呢。”
    “當然是啊,這麽愛自己妻子的男人現在真是很少見了,當然,我指的是島外麵的世界,我們這裏都是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很少有人變心的。”
    是啊,世界複雜了,人心也就變得複雜了,若能這樣一直單純的住下去,倒不失為一種人生的幸福。
    “那這個男人的妻子呢,你覺得她幸福嗎?”
    “當然,被這樣的男人愛著,肯定是幸福的,要是我有一個這麽愛我的老公,真是死而無憾。”美好的愛情在現實的感情麵前總是被撞得頭破血流,可是顧寧依然覺得很好,覺得小薇保有這樣對愛情美好的幻想是生活的幸福。
    她對小薇說:“小薇,會的,你是一個這麽漂亮這麽好的女孩子,一定會有個男人好好愛你的。”
    小薇被顧寧的誇獎逗得哈哈大笑:“我漂亮?顧寧姐,你竟然說我漂亮,在你麵前,我簡直就像個醜小鴨啊。”
    這話顧寧是不愛聽的,小薇雖然沒有令人刹那驚豔的五官,可她這張純天然不經雕飾的臉讓人想起清水芙蓉來,還有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在陽光底下甚至還有一層細細的絨毛,這是屬於年輕女孩特有的魅力,是顧寧永遠也找不回的青春時光。
    跟她比,顧寧多了沉靜,多了內斂,這可就是時光的代價。
    “小薇,你應該好好珍惜你的青春,雖然島上很好,可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聽你爸爸的話,出去好好談一場戀愛,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等你經曆過了,也不枉此生了。”
    小薇聽了,立刻皺起了眉頭:“顧寧姐,你才比我大了幾歲啊,怎麽就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起話來簡直跟我爸爸一模一樣,可是外頭有什麽好,空氣又差物價又貴,最主要的是壞人還多,我在這個島上生活的像一尾在水裏的活魚,這樣不好嗎?”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也許這句話用在小薇身上是不合適的。她是個外向的女孩,可甘願守著這樣一份寧靜,未嚐不是人生的一種智慧。
    於是,顧寧說:“不要緊,其實島上的確挺好的,你覺得快樂便是最好的。”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走了一路,來到顧寧住的家門口。
    曲徑通幽,帶著幾許庭院深深的味道,下雨的時候,站在這裏總能讓人想起多少樓台煙雨中的江南之感來。
    小薇對這裏是無比熟悉的。不過也僅限於這裏。她說:“小時候奶奶經常帶來我這裏,不過到了門口她就讓我在這裏等著,然後自己進去。”
    “為什麽。”顧寧不解的問。
    “我開始也不知道,所以我很好奇,”小薇笑的樣子很美,“後來有一次,我發現了這棵樹是可以爬到裏麵的,奶奶進去後就把門鎖上了,我就爬上了這棵樹,然後跳了進去。結果被奶奶發現了,把我打了一頓,還罰跪了兩個小時。”
    “這麽嚴重?”顧寧沒想到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對於孫女的調皮竟然嚴苛到了如此的地步。
    “是啊。”小薇皺著鼻子,“那時候我的膝蓋都跪青了,可我就是不求饒,直到奶奶看不下去,主動叫我起來我才起來的。”
    “那她告訴你原因了嗎?”
    “說了。”小薇吐吐舌,“她說,這是她恩人的房子,她受人之托幫人照看,便不能未經主人同意隨意帶人進出,當然連我也不行,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她不能違背了自己的諾言,所以一直到你邀請我進去之前我都沒有進去過了。”
    顧寧聽完後,感慨萬千。這個社會,人心隔肚皮,那些真善美早已被揮霍殆盡,可是在這樣一個遠離塵世的地方,卻有人保持著如此的純心,不得不說,人性本善。
    顧寧拉住她的手:“行了,說的這麽可憐,那就再進去坐坐吧,正好我帶了一盒上好的碧螺春過來,一起喝個茶。”
    小薇盤腿坐在地板上,看著顧寧一手執茶壺一手碰杯蓋有模有樣的倒茶,不無羨慕的說:“顧寧姐,你的手真漂亮。”
    顧寧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手上,這一雙手,數過無數的錢,當初指尖還長過倒刺,顯得幹澀,如今這一月倒也舒服滋潤的越發青蔥了,她笑著調侃自己:“老樹發新芽了。”
    小薇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捧腹大笑,顧寧將茶杯放到她麵前,自己也盤腿坐下來,午後悠閑的時光,隻有小薇清脆悅耳的笑聲,淡化了這裏的寧靜,顧寧與她慢慢啜飲著,一直到喝完一壺茶,日頭越發大了一些,小薇不得不依依不舍的說:“顧寧姐,不行了,我得趕回去看店了,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知道了,趕緊去吧,小心點,用走的,別用跑的。”
    小薇一步三回頭:“謝謝你的茶啊,我明天還來。”
    顧寧微笑著目送她離開,老式的門輕輕合上,卻並未發出難聽的響聲,可見保養的非常好。
    顧寧慢悠悠的收了差距,清洗完畢放回原處,又上了樓,走到自己的臥室門口,那裏放著一張躺椅,正對著落地的窗口,采光極好,躺椅上還壓著一本小說,看到一半被她折了起來。
    她躺下來重新拿起小說看起來,小說的書名叫《了不起的蓋茨比》,她正看到描寫蓋茨比的笑容的段落:
    “……一瞬間,它凝聚到你身上,對你表現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偏愛。它所表現出的對你的理解度,恰恰是你想要被理解的程度,相信你如同你樂意相信你自己那樣,並且還讓你相信他對你的印象不多不少正是你最得意時希望留給別人的印象。”
    這段如此玄妙又含義豐富的話,卻總是讓她想起唐繼軒的笑容來。他完全不是書中那個說話字斟句酌,謹小慎微遙望燈光試圖守候一份無望愛情的男人。
    可是長久的相處,卻讓她逐漸明白,他的自信與鋒芒,他的教養與禮貌,對她綻放的笑容與他外表的冷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春風拂麵讓她安心。
    隻有在想到唐繼軒的時候,她的臉上才會露出這樣醉人的笑容。
    甚至這一個月一來,她所讀的每一本書,書中的每一個主人公,她都試圖從他們的身上找出唐繼軒的影子來,然後細細回味一番,再任憑著時光悄悄從自己的指尖溜走。
    僅是這樣想著,回憶著,便能讓她安然入睡。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靜靜的休憩。然後又被驚醒。
    手機安靜的躺在她的床頭櫃上,一天中,它僅有五分鍾的時間是被開啟的。所以已經許久沒有充電了。
    她醒了,偏又不想動,靠著日頭的西斜與外頭的樹木落下的光影來判斷此時的時辰。
    終於,她邁動了腳步,走到床頭拿起手機。
    此時是下午的四點整。
    她預計每天這時候的唐繼軒應該是很忙碌的。所以她選擇每天的這個時候開機。
    唐繼軒給她打了無數的電話,開始的時候短信狂轟濫炸,漸漸的,電話沒了,改成了每日一條的時間不變內容卻繁複的短信。
    他也有幽默的能力,總是以一種玩味的口吻講述疲乏而枯燥的一天。
    顧寧看完後,有時一聲長長的歎息,有時卻是一個會心的微笑。但是無論哪種,她都是滿足的,感覺好像他依然在自己的身邊。
    發短信給她的不僅有唐繼軒,還有其他的人,比如沈若男和牧之情,顧明堂和顧磊,還有顧明橋,以及爸爸媽媽,甚至每一個認識她的,知道她不辭而別的消息後的人都及時又鍥而不舍的發來了詢問的消息,他們都想知道她的消息,都在關心她,可是顧寧卻感到幹渴,那種被壓抑著的衝動深深壓在喉嚨口,衝不破又無力掙紮的窒息。
    短信還夾雜著廣告,所以有點多,今天顧寧花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看完這些,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唐繼軒的。
    他的口吻依舊是輕快而愉悅的。跟她報告了自己一天的行蹤,還說應該看到報紙了吧,然後自戀的問,老婆,看到這些你吃醋了嗎?如果吃醋了,就趕緊回來吧,最後一句是,老婆,我想你。
    他這麽長時間的短信問過你吃的好嗎,睡的好嗎,什麽時候回來呢,卻從來沒說過這樣煽情的,肉麻的,卻又是溫柔的,惆悵的,傷感的,我想你。
    光是這三個字,便讓顧寧喉頭發酸,忍不住抽了抽自己,幾乎抑製不住眼淚滾落出來,她甚至有股現在就收拾包袱回去的衝動。
    可是她不能這麽做,老太太說,讓她耐心等等,回去了會通知她的。所以她不能,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可是,她也真的很想他。
    思念就像牢籠,將人畫地為牢。
    顧寧抱著手機坐在床上,長長的歎息。此時,手機卻突然突兀的想了起來,立刻將她驚醒,她瞪大眼睛看著上麵跳動的名字,一時間慌了神,手也跟著顫抖了起來,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
    這還是這個月來的第一次,唐繼軒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顧寧一看時間,才發現自己開了太長時間的機子,給他誤打誤撞的撞上了吧,她的內心遭受了強烈的撞擊,手足無措的像是捧著易碎的琉璃。
    那邊的唐繼軒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原本的表情立刻變得狂躁而麵目猙獰,他對著手機吼:“顧寧,給我接電話,接電話!”
    他受不了的大步在辦公室來回踱步,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這是他第一次打通顧寧的手機,怎麽能不激動?
    然而,沒有激動多久,手機斷了。再打過去的時候,提示對方已關機。
    唐繼軒怔在那裏,不死心的又撥了一次,但是可以確定,顧寧真的關機了。他憤怒了,將手機用力的砸到地上。手機卻紋絲不動。他使勁瞪著手機,又無可奈何。
    顧寧拿著手機,如燙手山芋,見它自動關機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旋即又跟著失落起來,如果能聽聽唐繼軒的聲音,也是好的。可是,她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一個月了,她到底還要這樣掙紮到什麽時候。
    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這樣的現狀,她希望能撲到唐繼軒的懷裏,然後告訴他:老公,我回來了。真好,我們沒有離婚。
    這是現在這一切都是你們虛幻不真實。
    爸媽也急壞了,顧寧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這樣坐以待斃。
    她站起來,快速朝外走去。
    她氣喘籲籲的跑到小旅館,小薇原本靠在櫃台打瞌睡,看到她,立刻清醒過來:“顧寧姐,你怎麽來了?還沒到吃飯時間呢。”
    顧寧壓抑著過快的心跳,指著公用電話說:“我,我要打電話。”
    “那我手機借你吧。”小薇說,“這東西不好用。”
    顧寧看著公用電話,突然想若是唐繼軒得了這個號碼肯定是會循跡到這裏的,便用小薇:“你的手機號是用你的身份證買的嗎?”
    小薇點點頭。
    顧寧便拒絕了:“那我出去買張電話卡。”
    她跑到報刊亭,重新買了個號碼。
    可是裝上開機後,卻怎麽也撥不出去。她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頹然放下,憑著唐繼軒的能力,是完全能靠著這樣一個號碼照過來的。更何況這號碼有歸屬地,她是一個應該出國學習的人,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顧寧還是拜給了自己的冷靜的深思熟慮,若是她能感情用事一點,也許公用電話的號碼就打出去了,可是最終,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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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靜點,唐繼軒,給我冷靜點,到底怎麽回事!”對於突然衝到警局的唐繼軒,顧明堂也很頭疼。
    在聽完唐繼軒的話後,顧明堂說:“猜的果然沒錯,這小妮子肯定在國內。”
    “那你有消息了嗎?”
    “消息是有,不過盤查過後都是別人的。”
    唐繼軒原本升起的希望也因為他最後一句而被打破。
    兩人在辦公室內苦思冥想,突然,顧明堂辦公室的內線響了,他煩躁的接起,沒多久就激動起來:“真的?消息準確?好好好,謝謝謝謝,老同學,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改天請你吃飯,好好好,謝謝啊。”
    唐繼軒的目光已經精準的鎖住了他。
    顧明堂哈哈大笑,用力抱住唐繼軒:“感謝火車票實名製!”
    唐繼軒一怔,也顧不得推開顧明堂:“你說顧寧有消息了?”
    民警正好推門進來,看到兩個男人抱在一起,立刻傻眼,唐繼軒和顧明堂審視一下自己的行為,各自退後一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看在別人眼裏不可不說這是兩個男人的基情。
    顧明堂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哄堂大笑聲,走到門口吼:“你們這幫兔崽子,還不趕緊的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