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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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紋麵
    作者:漂泊旅人2015年6月10日首發於首發:是字數:14820
    第一章
    隨著身體的一陣哆嗦,我終於從噩夢當中驚醒過來。窗外依舊一片漆黑,我摸索著,在床頭櫃上找到了煙盒和打火機,雙手顫抖著掏出了一根,然後點燃。
    當煙霧順著氣管進入肺部後,之前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著的心髒方才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緩緩的安定了下來。
    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大約五點多鍾了。想著即使再睡,到天亮之前隻怕也很難睡著了。我幹脆叼著煙,光著身子走進了衛生間,打開了淋雨噴頭
    洗完澡後,終於有了神清氣爽的感覺。想著去編輯部早了,我一邊打開了電視,一邊從冰箱裏拿出了昨夜和朋友外出宵夜,打包回來的殘留食物,放進微波爐內加熱。一分多鍾後,微波爐發出了加熱完畢的聲響,我端著盤子,坐在了電視機前,一邊收看著早間新聞,一邊用加熱過的剩餘食物滿足著腸胃對早餐的需求。
    吃光了麵前的食物,覺得有些惡心,便又連忙沏了一壺紅茶以中和胃內的不適感覺。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混過了上班前最後的時光,然後便穿上了外套按部就班的前往編輯部點卯。
    在編輯部,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因為我實際的人事關係一直保留在某報業集團公司內。對外的準確身份也是該集團公司下屬的一名新聞記者。不過兩年前集團決定和某奢侈品企業聯合出版一份時尚類雜誌月刊,編輯部建立伊始,我便被集團的人事部門陰差陽錯的給插進了這份新辦雜誌的編輯部之內。說是陰差陽錯其實也是借口,因為作為新聞記者,在同事們看來,我的政治觀點比較激進和極端,以往的采訪和發稿經常給集團新聞部惹來麻煩。據說省委宣傳部某高官甚至在多次會議上指名道姓的點到了我的名字。一再強調,叫集團公司領導管好下麵的人,要維護政府部門的正麵形象等等。
    換做其他傳媒企業,我這樣的刺頭早都被掃地出門了。總算所在集團幾位領導也都是老牌媒體人出身,表麵固然在主管部門領導麵前唯唯諾諾,但骨子裏依舊堅持著新聞報道自由的職業原則,總在各種場合有意無意的對我進行維護。我方才得以保住了眼下的這份飯碗。不過在他們看來,我留在新聞部總是集團公司的一顆定時炸彈,因此當決定和其他企業聯合創辦新雜誌後,我便被集團公司以聯合籌辦人員的名義塞進了現在的時尚雜誌編輯部。最初是籌辦人員,跟著便直接被集團刻意留在這家編輯部當中,最後還被委派了一個副總編輯的職位。
    集團領導如此安排的用意我心知肚明。但也能理解他們的苦衷,在他們看來,新聞記者報道事件真相,揭露社會問題這些是基本的職業道德。但在如今的大氣候環境之下,為了集團公司的業務發展,我這樣完全沒有政治敏感性的二愣子
    還是遠離新聞報道采編一線的好。何況他們也給我安排了一個在外人看來絕對優越和舒適的工作崗位。我即便再不滿意,也隻能接受他們的好意在編輯部長期休養了。
    編輯部主任和其他人員也都清楚我的情況,而且知道我對所謂的流行時尚這塊完全的興趣缺失,因此從來也不要求我在雜誌的編輯、出版等工作中做些什麽。
    我就如此神神叨叨的在編輯部裏經過了兩年光拿工資不幹活的逍遙日子
    不過最近的情況有所變化。年初編輯部新進了幾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年青丫頭。
    她們和之前的老職工不同,不了解我出現在這家編輯部的實際原因。因此對我這個光拿工資不幹活的副總編輯極其的不滿。而且現在的年輕人膽子大,根本就沒有所謂尊重老同誌的覺悟和思想概念,看不順眼直接就在編輯部召開的各種會議上提意見,好幾次弄的編輯部主任下不來台。考慮到長此以往必然影響編輯部內部的團結協作,我終究決定主動找到主任並開始承擔起了部分雜誌的編輯工作。
    雖然當初的主業是新聞記者,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編輯部內大部分的工作我實際上都能夠獨立承擔。不過主任終究考慮著我留在編輯部的真實原因,所以也就沒有給我安排什麽實際業務,而是讓我有空幫著校對一下文章稿件或者協助排版或者設計插圖封麵之類的雜活。
    這樣一來,我這個副總編也就成了編輯部裏實際意義上的勤雜工。
    啥事都幹,但幹的又都不是專職。一天下來忙忙碌碌,看似一直在做事,但實際上做的事又都做不得數。但因為我做事了,主任便有了說法,編輯部內針對我的種種不滿和非議總算因此而消停了下來。
    昨天集團公司某部門掌櫃來編輯部參觀指導,此人是我當初在新聞部的一位前輩,和我頗好,時隔兩年再次見麵彼此唏噓不已。因此公事處理完畢後,我扯著他外出宵夜。彼此聊天時他透露給了我一個在我看來足以改變現在生活狀態的消息
    集團公司派駐中東地區的記者站近期可能要擴充人員了。什麽原因?
    你這家夥,這兩年變遲鈍了啊!都不關心時事政治了麽?利比亞、埃及政局不穩,敘利亞的局勢也越發撲朔迷離了。很明顯,那邊近期會發生巨大的政治變動!甚至可能打起來。現在公司在中東的常駐人員就那麽四、五個人,明顯的人手不足啊。聽到這裏,我幾乎本能的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機會。就這樣在這個時尚雜誌編輯部裏混日子一直混下去?我肯定是不甘心的。不管我現在在做什麽工作,我從來都認為我是一個新聞記者。作為記者,隻有深入到事件的第一線,成為曆史事件的見證者才能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公司那邊對人選有什麽要求沒?我試探性的開始詢問起來。畢竟,我掌握的外語僅限英語一門而已。而到中東地區工作,掌握阿拉伯語是以往派駐人員的基本條件。
    條件就一個,自願!傻瓜都看的出來,那邊很快要打仗了。想要掌握第一手新聞資訊,十有八九就必須深入交戰區域拍攝采訪,這可是玩命的工作。上頭
    幾個老大可不願意ccav女記者躲在賓館裏報道地震新聞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我
    們集團公司這邊。所以這次選拔人員的唯一條件就是自願你、你問這幹什麽?
    難道你想去?前輩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了我頭腦中的念頭。連忙勸解起來。
    子勻,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的好。你現在在編輯部這邊收入不低,兩邊拿錢!雜誌賣不好,你都還有集團公司那邊的幹餉。而且工作也清閑。這麽好的事,打著燈籠都難找。何苦跑中東、北非這些荒漠之地冒險呢?聽哥哥一句話,知道你在這邊悶的慌,但將來離開的機會還有的是,何苦湊這趟熱鬧呢?麵對前輩的諄諄勸導,我當著他的麵佯裝稱是,但在內心深處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向集團提出申請。
    因為我是一個記者,而且再經曆了之前的某些事情後,我早已經對自己的生命不放在心上了。對我而言,我一定要借著個機會搏上一回。如果不能功成名就,我寧可選擇在采訪的過程當中意外的死去
    所以,上午當我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定之後,便立刻動手寫了申請前往集團公司駐中東地區記者站工作的申請,並通過電子郵件直接發到了集團人事部門老總的郵箱之中。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確認郵件發出後,我靠在椅子的靠背之上,思考著申請被接受的可能性。在我看來,我的這份申請十有八九會被批準。駐記者站工作即將麵臨的危險性是顯而易見的。集團公司裏大部分的記者什麽情況,我還不清楚?一部分有社會責任感和道德良知的未必就有去戰場搏命的膽色;而沒
    有這些的每日裏隻是熱衷於報道娛樂八卦以及花邊新聞;更多的則是自願充當了
    宣傳部門的傳聲筒。集團公司上層對於自己公司下麵這些人員的情況也很了解,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次人員選拔中隻確立了一個自願的原則。所以,提出申請的人肯定很少,而我,作為集團公司實際上被流放的刺頭,既然自願去那種危險地方玩命,那就是自己找死,和集團公司無關了。
    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跟著開始在網上開始查詢起了中東以及北非地區近期的新聞報道。既然確定申請會被接受,我從現在起,便要開始進入自己即將工作的角色當中。
    而且國內能看到的這些新聞報道對於我這樣的業內人員而言,都是不可相信的。一切真實的情況都需要從這些報道文章的文字當中進行推理、分析後,才可能從中得到少量真實的信息和情報
    原教旨主義、遜尼派、什葉派當這些專有名詞一個個經過我的視網膜傳輸到大腦的中樞神經後,我的腦海中竟然再次出現了許多年前那個深夜發生的巨變
    阿平阿平你在哪裏?出來啊聲音柔和的幾近誘惑一般。在黯淡光線的照射下,赤裸的女性在家中每個房間裏反複遊蕩著。高聳、豐滿的胸部以及圓潤、後突的臀部在配上搖曳婀娜的身姿,對於當時年僅十六歲情竇初開的我而言充滿了難以言狀的誘惑。
    如果不是女性當時赤裸的身軀上沾滿了恐怖的鮮血,一隻手上拿著依舊滴淌著父親鮮血的尖刀,這一切對我造成了巨大恐懼。我當時很可能會在生理欲望的刺激之下從床底下那狹窄的空間當中不顧一切的爬出去
    靈堂地麵上用鮮血繪製成的詭異圖形符號圖形符號正中父親的屍體
    房間四周密集燃燒擺放的蠟燭
    這一幕幕的畫麵又一次的在我的腦海當中如幻燈片一般反複播映著,就在我沉迷於痛苦回憶當中即將迷失自我的時候。一聲嚴平的叫喊,終於及時的將我從回憶當中扯回了現實。
    猛然警醒過來我一手撐在辦公桌上,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讓叫我名字的李箐箐異常的詫異。
    你怎麽了?作為年初新進編輯部女大學生之一的李箐箐見到我此刻的狀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原本在她的心目中我就是屬於那種光吃飯不幹活的家夥,所以絲毫沒有因為我腦袋上頂著的那頂副總編輯的帽子而對我有任何的尊重。
    此刻再見到我喪魂落魄般的形象,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見到我略微緩過了一口氣,也不等我向她解釋自己之前狀態的原因,便冷冷的告訴了我喊我名字的原因。
    門口有人找你。說完,便像躲避怪物一般從我身邊快速的逃離了開來。
    此刻的我也沒心思去考慮太多的問題。帶著依舊恍惚的心境晃蕩著來到了編輯部的門口。見到來人,方才勉強的擠出了一點笑容。
    找我的人是我在部隊服役期間的戰友盧誌航。麵對他,即便是出於禮貌,我也必須要振作精神強顏歡笑了。
    從部隊退伍後,盧誌航沒有向我一樣進入現成的公司或者單位應聘就業,而是幹起了個體戶。他膽子大,有衝勁,加之其家族在其故鄉人脈極廣,所以短短數年便混的順風順水,很快便成了一個頗具身家的小老板。不過盧誌航並沒有成為什麽巨富豪商的遠大理想。所以當完成了一定程度的原始積累後,便安心維持其現有產業的經營。而一旦事業走上了一個慣性發展的狀態,他也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從事他自己一直感興趣的某些愛好。
    盧誌航的愛好說穿了無非兩個:一是旅遊,二是攝影。這幾年,他背著相機不定時的外出旅遊、拍照。不知不覺中在本地的驢友圈子和攝影愛好者當中闖出了些許的名氣,其拍攝的部分攝影作品甚至獲得過國家地理雜誌的認可。
    編輯部有人前段時間在內部的會議當中提出為了迎合現在年輕人的口味追求
    而在雜誌現有版塊當中增加一些戶外運動和旅遊介紹的相關內容。因此我便想到了他,聯係他為下期雜誌提供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風光照片和景點介紹。當時也沒有獲悉有機會申請前往中東地區報導新聞這個信息。此刻對方應邀前來,不管我的申請是否被批準,隻要還在編輯部一天,出於起碼的職業道德,我也需要出麵接待並談論協商新增內容的事宜。
    畢竟是戰友,當年吃住都在一起,相互之間也是非常熟悉和了解。所以盡管我竭力掩飾,但盧誌航還是發覺了我此刻精神狀態的不適。
    阿平,你昨晚上抓雞去了?怎麽一點精神都沒有,魂不守舍的樣子啊?
    戰友關係是所謂三鐵之一,因此盧誌航和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客套和虛偽,此刻見到我的樣子,張嘴便習慣性的拿我開起了玩笑。
    切,我倒是想去抓啊怎奈年老體弱,早就力不從心了。昨晚上沒睡好,可能有點感冒了。對於盧誌航的玩笑,我一邊自嘲般的進行著解釋。一邊帶著他來到了我的辦公桌旁,找了根椅子讓他坐了下來。
    年老體弱?你垃圾吧倒吧你比我還小一歲吧?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正好本命年三十六歲就他媽的力不從心了?盧誌航一邊笑罵著,一邊從隨
    身提包中拿出了這次見麵他特意準備的一些他自己拍攝的風光攝影照片遞到了我
    的麵前。雖然退伍已經多年,但他身上的那種兵痞子習氣依舊如故,開口說話要不帶上國罵就不舒服。
    你省省吧,我和你不一樣,你現在是事業有成,家裏嬌妻外頭美妾伺候著,子女如今也雙全了。我倒現在都還獨著呢哪能跟你比啊這都啥地方拍的啊?怎麽都是少數民族的服飾啊?我一邊不著痕跡的揭露著盧誌航在外包養小三的劣跡,算是對他的某種回擊,一邊翻閱著他提供給我風光照片。
    手裏的照片按照盧誌航之前的說法,是他幾個月前前往西南地區徒步旅遊時拍攝的。大部分是風景照,但其中部分照片中也拍攝了一些人文景觀照。因為西南地區少數民族分布廣泛且民族眾多,所以此刻照片中能見到穿著各種不同類型民族服飾的人物。
    廣西、雲南、四川、西藏的都有你看你覺得那裏的合適了?今天給你看的都是我挑選過的。每個地方每個民族的我都隻帶了兩三張過來而已,你一旦確定用那裏的,我再回去把其餘的給你送過來。盧誌航原本還打算繼續和我鬥嘴下去,但見到我看照片看的仔細,便也將注意力的重心轉移到了我們兩人此刻談論的正事當中來了。
    這個藏族的嗯,這個應該是彝族唉,這個是什麽名族啊?我一邊辨認著照片上的民族服飾,一邊詢問著其中我尚未辨認出來的部分照片。
    你說這個?是羌族了這張這個老婆婆是傣族的還有這張也是傣族意識到我對少數民族的服飾認知有限,盧誌航一點也不客氣的在我麵前賣弄起了他的知識層麵。
    當眼前的照片即將翻到最後幾張時,一張盧誌航也辨認不出來的人物服飾照片出現在了我倆麵前。
    這張嘶等等,這張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民族了。我看看日期?五月七日拍攝的我想想,五月份的時候我在哪裏?對了,這張照片是在雅魯藏布大峽穀以東的一個小村落隨手拍攝的。當時我和另外幾個驢友結伴準備進入峽穀區探險,結果走錯了方向,無意中經過這個小村落。當時覺得他們的服飾和藏族以及其他民族的服飾都不太一樣,所以隨手拍了幾張別說我認不出來了,連和我同行的那幾個老鳥也都沒認出他們是什麽民族?盧誌航回憶著眼前照片的來曆,一邊向我解釋著。
    你們當時沒有開口詢問麽?見到盧誌航到現在都不清楚照片上人物是什麽民族,我忍不住開始對他吐槽起來。
    問啦不過我記得那村子裏的人好像都不會說漢話。同行的人中有一個懂些藏語,用藏語和他們交流,多少才勉強能夠進行一些溝通。他們幫我們重新指了正確的道路,然後我們就離開了。不過那個懂藏語的家夥告訴我們,那個村子絕對不是藏族村落。因為他在藏區居住過很長時間,對藏族非常了解。根據他的判斷,那個村落的人估計是因為同周邊的藏族居民有接觸,所以懂一些藏語,但絕對不是藏族了。盧誌航此刻倒是回憶起了關於眼前照片的大部分記憶。但依舊無法說清楚照片上的人和服裝屬於那個民族。
    聽這盧誌航此刻的解釋,我臉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抽縮了起來。
    得,那就選它了。跟著,我立刻便做出了決定。
    選它?喂喂咱們現在連這照片上的人是啥民族都沒弄清,你就要把這些照片刊登在你們雜誌上?盧誌航像看傻瓜一樣的看著我,仿佛我是他從未見過的珍稀動物一般。
    你懂什麽?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刊登!現在的年輕人喜歡什麽?就喜歡獵奇!你想想,神秘的雅魯藏布大峽穀!不明來曆的少數民族村落!無法辨認的民族服飾!這就是噱頭,這才能吸引眼球!我一方麵奚落著盧誌航,一方麵根據我以往采編新聞的慣性思維向盧誌航解釋著我選擇這些照片的原因。要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
    選這幾張照片,那這個版塊你打算怎麽搞?盧誌航有些不服氣的申辯著。
    他雖然因為旅遊增長了不少見識,但畢竟隔行如鶴山,在製作媒體雜誌這些方麵他遠不如我了。
    我跟你說,這版塊現在也就是實驗性的,下期雜誌也就隻占一頁的版麵,而且還是在雜誌最後的幾頁當中,前後都是奢侈品廣告。權當是廣告部分中間夾雜著的小花絮了。頁麵的主要內容就是你拍的這些照片,然後在照片旁邊附上一些充滿神秘感的說明文字,再裝模作樣的把這個地方的大致經度、緯度列出來,這頁的內容就算搞定了。總之,就是說,這個地方有一個神秘的,弄不清楚什麽民族的小村落。有興趣的人可自行前往探險!麵對盧誌航這樣的外行人,我毫不客氣的糊弄著。當然,也算不上糊弄,因為這確實隻是一頁試驗性質的插頁。
    編輯部裏根本就沒人重視,因此主任才把這個任務交到我的手中讓我搞定。
    而我也確實打算就像我此刻說的那樣交差了事。
    送走了盧誌航,我百無聊賴的繼續坐在座位上無意義的等待著集團人事部可能給我發回的申請回複。正常情況下向這樣的調職申請最起碼也要在三天之後才會有回應,所以我再一次拿起了盧誌航拍攝的這幾張不知道是什麽民族服裝的人物照片神遊物外般的凝視著。
    照片上的形象是一個青年男子,濃眉大眼、五官頗為英俊,英俊中透出了些許山民特有的憨厚和淳樸。不過看著看著我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想來想去也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疑惑因何而生。
    午飯時間,我終於決定放下眼前的一切,專心離開編輯部,外出覓食。下午,盧誌航將他在那個無名村落拍攝的其餘照片送了過來。我隨意的挑選了幾張,找
    到頁麵美編隨意的確定了照片位置和放置順序後便將下期雜誌的這頁內容敲定了
    下來。
    一周之後,新一期的雜誌順利刊印發售。而我也得到了集團公司人事部的正式回複。
    申請已收到,等待人事部門進一步通知。看著人事部官腔十足的郵件,我仿佛能夠看見人事部那幾個同事幸災樂禍般的嘴臉。不過既然已經確定收到了我的申請,我接下來要做的無非就是等待而已了。
    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我和往日一般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之中。一邊狼吞虎咽的吞噬著帶回來的外賣晚餐,一邊隨意的打開了電視新聞。
    新聞中,一個漂亮的女記者正在某個偏遠的鄉村采訪某位農民對於中央某個新近發布的農村政策的看法。看著這個農民兄弟明顯在該記者的指揮下仔細著攝像機後寫著正確答案的題板,然後結結巴巴在鏡頭前念誦出來畫麵,我突然心中一動。
    白照片上那個青年男子的皮膚太白了!完全不像是長期在戶外耕作勞動的人。電視畫麵上的這個農民兄弟是西北地區的,因為長期勞作,皮膚粗糙且膚色黝黑。雅魯藏布大峽穀地區的平均海拔在三千米以上,最低海拔也有八百多米,其紫外線強度比之西北地區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不知道什麽民族的小夥子怎麽能保持那樣白皙的皮膚?想到這裏,我忽然意識到之前對照片疑惑的由來。
    就在此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一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是某某雜誌編輯部的嚴平編輯麽?我是城東派出所的黃越,我想詢問一下,你認識盧誌航麽?在我給與了明確的答複後,名叫黃越的這名警官在電話中告之了我一個讓我難以置信的消息。
    盧誌航今天中午在住所內死亡了。我們查看了他的電話記錄,發現你和他這些天聯絡的極為頻繁,所以,能不能請你來這邊一趟協助我們調查?
    第二章
    盧誌航在本地的住所位於城東的高檔住宅小區當中。我趕到其住所時,其住所單元樓下停放著幾輛警車,單元入口處設有警察辦案時拉的警戒線。警戒線外,聚集著眾多看熱鬧的民眾。
    在向警戒線旁擔任警戒工作的民警表明了身份之後,我被允許進入了案發的單元樓內。結果剛準備上樓,便見到兩名身著公安製服的人從樓上下來。其中一人見到我便開口詢問。你就是嚴平是麽?我回答確認後,那人自我介紹道。
    我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黃越了。上麵的現場勘察工作還沒結束。你不方便進去了。
    正好我們現在要回派出所,你還是和我們一塊去派出所再說了。雖然我很想去看一看盧誌航突然死亡的現場。但既然眼前這個叫做黃越的警官做出了安排,我也就隻能跟著他出了單元門口,登上了返回城東派出所的警車。
    進了派出所,我便被帶到了一間封閉的房間當中,雖然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但從房間內簡單的陳設中我也能夠判斷出這裏必然就是派出所的審訊室了。
    對此,我也無可奈何。犯罪嫌疑人的範疇之內了。
    當然,我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冤枉。根據之前黃越在電話中的說法,盧誌航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今天中午,而中午的時候,我正在編輯部的辦公室內吃盒飯,睡午覺,從上午上班到之前下班,我沒有外出離開過編輯部,能夠證明的人證一抓一大把。
    在封閉的房間內坐了片刻,黃越便帶著兩名民警進入了審訊室,正襟危坐的坐到了我對麵擺放著桌子的座位之上。
    按部就班的詢問、登記了我的姓名、年齡以及職業這些基本資料之後。黃越開始進入了正題。
    你和盧誌航是什麽關係?戰友,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最近你和他聯係頻繁,是有什麽事情麽?麵對對方的詢問,我老實的交代了和盧誌航頻繁聯係的原因。由於事先便預計到警察可能會詢問的內容,我還刻意攜帶了一本剛剛發售才兩天的雜誌最新期刊。再說明完畢後,我起身將雜誌擺放到了黃越的麵前,當著他的麵翻開了我負責製作的那一頁新的戶外運動版塊。指著其中的圖片對黃越進行了再一次的解釋說明。
    態度良好,加之事實清楚。黃越對我的表現非常滿意。在大致的觀看了彩頁上盧誌航拍攝的那幾張照片之後,黃越讓人打開了審訊室的門,接著示意我從這間房間內離開。我走出房間後,隱約聽到黃越和現場另外兩個民警的之間的交談。
    和他應該沒有關係了。剛才也和他的編輯部主任聯係過了,他到下午下班前一直都在編輯部的辦公室內,沒有任何作案的時間了。那是肯定的,如果他是凶手,怎麽可能會如此老實的跑過來配合我們的調查?聽到這樣的對話,我清楚,我的嫌疑已經被警方徹底排除了。想到這裏,我沒由來的鬆了一口氣。
    當初作為記者的時候,我是采訪和報道過公安係統在破案過程中的種種黑幕的。
    屈打成招、刑訊逼供什麽的我也都了解。不過萬幸,黃越和我之前采訪報道過的那些警察不同,基本上還是憑著事實準則在行事。
    想通了這些,我忽然意識到要趕緊把盧誌航遇害死亡的消息通知其他幾個和他還有我關係比較親密的戰友知道。所以便在派出所的過道當中打起了電話。
    電話中得到消息的幾個戰友都是相同的反應,先是不敢相信,繼而便是震驚和感歎世事無常。紛紛表示將盡快趕來我和盧誌航生活的城市。最起碼,盧誌航的葬禮他們是肯定都要參加的。
    我在過道中打電話的行為自然引起了過道中來往人員的注意。不過多數人在確認與其無關後便又紛紛專注於自己事務當中去了。隻有一個中途從派出所大門進入的身穿警服的公安在聽到我的電話內容之後,仿佛對我產生了一些興趣,在距離我數米的地方靠著牆壁默默的注視著我。直到我通知完了最後一個戰友做出了將手機放入衣服口袋的動作之後,這個警察才緩步走到了我的麵前。
    你是死者盧誌航的戰友?對方顯然從我的通話內容中知曉了我的身份。
    所以開口便點出了我和盧誌航彼此的關係。
    是啊請問你是?我皺了皺眉頭望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容貌有些滑稽奇特的警察遲疑回應著。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對方的長相實在讓我產生了一些純自然的排斥感。尤其是對方那副紅腫的酒糟鼻,讓人見了便有一種不舒服和使人厭惡的感覺。
    我姓吳,叫吳仲軍。碰巧也是負責偵辦你戰友案件的警察之一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有時間和我聊一聊呢?眼前的矮小警察言語上頗為客氣。
    剛才你們的黃越警官已經盤問過我了?怎麽?還要問?我此刻的心情有些沮喪,這其中也夾雜著對盧誌航死亡的悲痛。在我原先的計劃當中,離開派出所後便準備聯係盧誌航的妻子林美美,作為盧誌航在這座城市當中關係最鐵的朋友,我怎麽著也需要去探望他的家屬表示慰問之情的。可眼前警察的出現顯然打亂了我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嗬嗬,黃警官盤問你是走程序流程了。我找你聊隻是想了解一些關於死者盧誌航的相關社會情況這些了。當然,如果你急著還有其他事情要辦,那麽我們也可以約時間再談。吳仲軍依舊保持著禮貌和客氣。
    見到吳仲軍這樣,我反倒不好意思一走了之了。想著如果今天不談,對方之後還要繼續約談,我還不如就在這裏直接把對方需要的全部東西都告訴對方來的直接了。省的將來還糾纏不清。想明白這個道理後,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他談話的要求。就這樣,我又跟著這個叫吳仲軍的警察走進了派出所的另一間辦公室之內。
    總算不是審訊室了進了房間,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間辦公室有沙發和飲水機,顯然是派出所民警日常辦公的場所。比起令人壓抑的審訊室,人在這裏至少會感覺著自在一些。
    吳仲軍給我用紙杯子泡了杯茶,然後又給我遞了根煙後,方才在辦公桌旁拖了一根椅子坐下。我接過煙,一邊掏出打火機點燃,一邊主動開口問道。吳警官,你都想了解些什麽呢?死者的家庭情況,比如直係親屬都有誰,現在都在哪裏等等這些聽到吳仲軍的說法,我有些不耐煩的望著對方說道。這些問題你該問老盧他老婆去啊!怎麽問我呢?見到我的神情,吳仲軍並未流露出任何的不悅。在平靜的注視了我片刻之後,吳仲軍鄭重的說道:從趕到案發現場到現在,死者的愛人一直沒有出現。我們打過她的電話,但她的電話就在案發現場那報案的人是誰?聽到吳仲軍的回答,我心頭咯噔一下,慌忙追問道。
    死者樓下的鄰居。報案人中午午睡時因為樓上連續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吵的他睡不了覺。因此上樓敲門提意見。結果敲了很長時間,都沒見死者住所開門。
    樓下鄰居在氣憤之下打了110,投訴死者噪音擾民。110巡警以為是普通的民事糾紛,因此前往調解。到了之後同樣敲門無果。見到死者住所沒有任何反應,110巡警原本打算離開,但就在離開前,其中一個巡警在過道內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味。出於責任心的原因,兩名巡警找來了附近的鎖匠,強行打開了死者住所的房門,然後才發現了死者已經在自己住所的客廳當中死亡了。吳仲軍頗為耐心的對我講述了發現盧誌航死亡現場的整個過程。
    原來報案的不是他老婆啊?你說他老婆手機放在案發現場?這可奇怪了,他老婆從來手機不離身的啊嗯,或許是忘在家裏了聽到我的話,吳仲軍立刻開始提出了他的問題。
    死者的愛人是不是叫林美美?嗯,沒錯。這個林美美在什麽單位工作?在哪裏能找到她?市商業銀行。老盧他老婆原來是他們老家農村信用聯社的,跟著老盧來這邊居住之後,便辭掉了那邊的工作,然後來這邊的商業銀行應聘我一邊向吳仲軍陳述著我所了解的關於盧誌航的婚姻家庭情況,心裏頭開始回憶起最初見到林美美樣子時的場景
    盧誌航退伍後回到地方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家中長輩的安排下結婚。當時我們這批退伍兵剛剛退伍不到一年,絕大多數都尚處於待業階段。我的人事檔案都還存放在民政局,每月領取著民政局發放的失業補助。所以得知盧誌航要結婚的消息時,我們這幫戰友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跑去為他慶祝。
    我一出長途汽車站,便被盧誌航接上了車。在進入盧誌航老家所在的鄉鎮時,開車的盧誌航指著路邊一個當地農村信用聯社的廣告牌說道:看,那就是我老婆!我抬頭一看,廣告牌上,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女形象出現在眼前。少女穿著當地農村信用聯社的工作服,麵露微笑,形象端莊大方、觀之可親。旁邊則是農村信用聯社的宣傳標語。
    操,你小子豔福不淺啊?這丫頭多大了?看這林美美在廣告牌上靚麗的容姿,我也忍不住對盧誌航能娶到如此漂亮的美女產生了些許的妒忌。
    十七歲十七歲就工作了?她爹是農信社主任,把她弄進去還不是小菜一碟。盧誌航不以為然的回答著。
    她才十七歲啊,你小子也下的了手?他媽的,你個戀童癖!回憶在我和盧誌航彼此間在車廂內打鬧嬉笑而終結。盧誌航和林美美的婚姻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標準的政治聯姻。盧誌航的父親是當時其老家的黨委書記、叔叔是派出所所長,舅舅是武裝部長。說盧家在其老家隻手遮天也不為過。不過盧家算是書香門第,和當地其他家族一貫和睦,家族名聲良好。林美美的父親則是縣農村信用聯社的主任。盧誌航家有權,林美美家有錢他們兩人的婚姻在那個時代,便是所謂標準權錢聯合的產物。而盧誌航之所以後來能短時間內迅速致富,同他和林美美之間的婚姻也有很大的關係。
    我這邊向吳仲軍交代著我所了解的關於盧誌航以及林美美夫妻的家庭背景和
    社會關係。吳仲軍則拿出了筆記本認真的記錄著我所講述的各類信息。
    當我交代完畢的同時,他也對盧誌航的具體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
    死者有子女麽?記錄完最後的內容,吳仲軍又拋出了新的問題。
    有,兒子十五歲,女兒三歲剛出口,我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盧誌航有錢,因此五、六年前也和大多數所謂的成功人士一樣,在外麵包養了一個年輕的情婦。這個女人在三年前為盧誌航生了個小女兒,這事情,我們幾個鐵杆戰友都是知道的,甚至在女孩滿月時,我們還湊了份子給盧誌航慶祝。但盧誌航在外有外宅的事情,我們這些戰友對林美美和其他的外人則一直保守秘密。而在盧誌航的戶口簿上,子女一欄中至今隻有一個兒子。
    果然,眼前精細的吳警官很快反應了過來,雖然是從另一個角度。
    兒子十五歲女兒才三歲?這年齡相差有些大啊嗯,這個,那女孩不是他老婆生的這個,你也是男人,應該明白的麵對吳仲軍的懷疑,我隻能寄希望把這個話題給哈哈過去。
    但很明顯,吳警官將這個情況當成了新的線索,立刻便開始追問起關於盧誌航情婦以及那個小女孩的相關情況。
    我沒有辦法,想著盧誌航已經死了,這個事情遲早也得見光,隻得又向對方交代了我所了解得關於盧誌航情婦的相關情況。說完後,吳仲軍方才滿意的合上了他的筆記本停止了對我事實上的盤問。問完了,吳仲軍卻沒有任何讓我離開的意思。就在剛才和我談話的期間,有其他警察進入房間,將一些文件資料遞到了吳仲軍的手上,此刻吳仲軍拿起了文件資料,仿佛隨意的和我攀談起來。
    你叫嚴平了哦,還有曾用名是嚴子勻。啊,說是曾用名,其實是我的表字了。表字?嚴平嚴子勻這名字押韻。不過現在很少有人會取表字了我的表字是我叔叔給取的,他是小學語文教師了。比較講究這個。
    你的名字是平,用子均做表字不是更合適麽?聽到吳仲軍如此說,倒讓我有些驚訝,我意識到眼前這個長著醜陋酒糟鼻子的警察竟然也是一個有些文化根底的人。
    均、勻兩個字的意思其實是一致的。三國時候蜀漢有個王平,他的表字就是子均,我叔叔可能覺得子均這個表字重複率高了,所以給我取了子勻的表字。
    中國過去的人取表字不是隨意取的,名和字必須其意相通。比如關羽,字雲長。
    羽是翅膀的意思,而字雲長便表示有了翅膀,便可以在雲上翱翔。所以關羽的名和字之間彼此是有聯係的。而現代的人十有八九對於這一點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
    我作為記者、現在在雜誌編輯部,基本上算是文化圈子裏的人。在我接觸和認識的人中也有附庸風雅給自己取表字的。不過取的表字往往隻求好聽押韻或者聽起來雅致,根本就沒考慮名字和表字之間的聯係。
    有道理,子勻這個表字也不錯了說到這裏,吳仲軍笑了笑,跟著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資料,露出了歉意的表情。跟著吳仲軍所說的話仿佛重錘一般錘擊著我的心髒
    剛才和你聊天的時候,我自作主張讓人在市局那裏試著查了一下你的個人資料。現在我才意外的發現你居然和二十年前發生的一起惡性殺人案件有關啊
    當吳仲軍似笑非笑的看這手中的資料,用舒緩的語氣試圖揭開我之前竭力想要忘卻和隱瞞的陳年往事的時候,我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劇烈顫抖了起來,接著,一股血腥的氣味從體內直衝上頭,我身子一歪,整個人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沙發上。
    根據這份資料顯示,你是二十年前發生的那起命案的幸存者和目擊者,當時你的年齡是十六歲吧?嚴平嚴先生!你怎麽了?吳仲軍原本低著頭正在關於當年那起命案的相關資料,一邊隨意的說著話,發現我沒有任何反應後方才抬頭看我,一看我,便發覺到了我的狀態異常。連忙丟下手中的資料衝到了沙發旁邊,一邊按壓著我的人中,一邊大聲的招呼起了派出所內的其他工作人員。半個小時後,我被緊急送到了醫院急救
    當我蘇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的傍晚了。睜開眼,堂弟嚴光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他是我現在最親也是唯一的親屬。此刻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一點也不奇怪。
    見到我睜眼,嚴光露出了喜悅的神情。大哥,你總算醒了。你這都躺床上兩天了能說話不?趕緊告訴我,城東派出所那幫雜種對你做了什麽?要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你兄弟我拚了性命不要也要替你討回公道聽到嚴光如此衝動,我連忙出聲阻止。他們什麽都沒做,是我自己暈倒的!之所以立刻阻止,是因為我真的害怕嚴光去派出所惹事!
    這家夥是我叔叔的獨子。我叔叔是小學語文教師,算是一個小知識分子。可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卻走上了和叔叔以及我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這家夥貨真價實是混黑社會的。而且如今在本市的黑道之中地位不低。手下有上百的小弟和馬仔,長期盤踞城市西北地區的城鄉結合部,表麵上經營著幾家洗腳房和洗浴中心。但私下裏卻從事著放高利貸和私人賭檔的生意。照理,一般的黑社會是不大敢主動招惹警察的,但我這個堂弟就是個瘋子,在本市的黑道老大當中,屬他最猖狂,經常幹出一些引人注目的行為。總算他身邊有個叫楊孟君的狗頭軍師很有頭腦,屢屢勸誡同時設法化解他的種種愚蠢行徑,這才使得他至今安然無恙。
    而此刻楊孟君也在一旁,見到我阻止嚴光去派出所惹事,也連忙出言符合。
    平哥都說了是他自己暈倒的,和派出所那些人無關了。光哥,你還是消消氣,現在平哥的身子最重要了,我覺得還是聯係醫院,讓平哥在醫院裏多養兩天來的好一邊說,一邊便將嚴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對我身體健康的關注上來。
    因為他知道,我和嚴光之間,兄弟感情極深。
    果然,楊孟君如此一說,嚴光立刻便忘記了到派出所找茬的念頭,一門心思的詢問起了我現在身體狀況。一場小危機,便在我和楊孟君彼此的配合下煙消雲散了。
    嚴光安排人替我辦理了延長住院的手續後,留下了兩個小弟負責在醫院照看我。然後方才帶著楊孟君和一幫馬仔離開了醫院。他走後我才從那兩個小弟口中得知,嚴光得知我暈倒住院後,便立刻趕到了醫院,而且在醫院我的病床旁守了整整兩天兩夜。得知這一情況,我不禁長歎了一聲。
    深夜,陪護我的兩個兄弟禁不住疲倦,坐在病房內的椅子上發出了鼾聲。我靠躺在病床上睡不著。
    也不知道盧誌航那邊警察查的怎麽樣了?該死到現在為止,我居然連老盧究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是意外猝死?是突發疾病?還是被人謀殺?
    不過當初的那個案子,看那個叫吳仲軍的警官似乎很感興趣,也許這或者是那件案子重啟調查的一個契機。當初我選擇從事記者行業,原本的初衷就是想要利用當記者的機會促使警察開始重新調查二十年前發生在我家中的那起血案。這十多年過去了,我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原本以為沒任何希望了,準備徹底放棄了。
    但沒想到因為老盧的死,讓我家的那件案子現在又擺到了警察的麵前就在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我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壓根就沒注意是什麽人進入了病房,現在這個時間段,隻可能是護士查房了。
    不過當我意識到進入者來到我的床前,半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後,我方才猛然抬頭驚訝的看著進入房間的人。
    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身穿迷彩製服、緊身打扮的年輕人站在我的床前平靜的看著我。我在震驚之餘,正準備出聲向兩個已經睡著了的陪護者示警時,年輕人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提前伸手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年輕人的舉動讓我暫時放棄了叫人的打算。畢竟,我也是個大男人,現在躺床上休養更多是為了讓堂弟嚴光能夠放心。實際上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並無大礙。即便眼前的年輕人想要對我使用暴力,我也有絕對的把握能立刻進行反抗。叫人反倒顯得我膽怯了。
    就這樣,年輕人和我麵對麵的對視著了片刻,我注意到年輕人的左眼下方有一顆明顯的淚痣。年輕人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幸存者你說什麽?我呆呆的看著他。此刻我的腦海當中思緒飛快的翻滾著。幸存者
    這個稱呼之前的吳仲軍也對我使用過,但那時因為吳仲軍已經看到了關於我二十年前那起命案的資料。而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病床前的年輕人竟然張口也是同樣的稱呼。這如何不讓我感覺到震驚。
    還好你還沒被汙染。年輕人在拋下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語之後,立刻轉身離開了病房。
    此刻的我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操控,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年輕人轉身離去,而我隻是呆呆的做在病床上目送著他離去。這一過程中,我幾乎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
    眼睛年輕人的眼睛當中似乎閃耀著某種奇異的光輝。當那種感覺是淡藍色光輝閃動的時候,我就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過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我方才從極度的震驚當中恢複了過來,而逐漸的,身體也才開始接受我大腦的控製了。
    我坐在病床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回味著之前那種不可思議的身體感受。此刻,我也放棄了起床去追那個年輕人的打算。這麽長的時間,那個年輕人早不知道走多遠去了。不過,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年輕人走的時候,在地板上遺留下了一件東西。我定眼一眼,意外的發現這東西我再熟悉也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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