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雷鷹振翅掀起的罡風將碎石卷成漩渦，莫羽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絲，禦獸之瞳殘留的金芒映出蘇瑤腰間飄帶翻飛的符咒。
    那團與林浩玉佩如出一轍的黑光，此刻正沿著符紙紋路貪婪吮吸著空氣中的血腥味。
    “莫師弟發什麽呆呢？“蘇瑤的劍鞘輕輕撞在他後腰，霜雪紋樣的裙裾掃過滿地劍痕，“冰綾綢指的方向有瘴氣波動。“
    莫羽盯著她轉身時翻卷的飄帶，突然伸手扯住那片繡著青鸞的綢緞。
    蘇瑤踉蹌著撞進他懷裏，發間茉莉香混著極淡的硫磺味鑽入鼻腔——正是林浩昨日在煉丹房偷用的蝕骨散味道。
    “你袖口沾了火浣砂。“他若無其事地鬆開手，任由對方倉皇後退三步。
    雷鷹突然發出尖銳啼鳴，赤鱗蟒的尾巴重重拍碎東北角石壁，露出條蜿蜒向上的青苔石階。
    莫璃指尖凝出冰晶探路，卻在踏上第三級台階時被莫羽拽住手腕。
    少年看似隨意地拋著塊赤紋石，石麵倒映出蘇瑤袖中捏訣的手指：“師姐先請？“
    山霧恰在此時漫過眾人頭頂。
    等能見度恢複時，莫羽早已帶著莫璃躥出十丈開外。
    赤紋石在掌心燙得驚人，這是他從鐵牛那裏贏來的測謊石——方才蘇瑤說話時，石頭表麵浮出了蛛網般的裂痕。
    “抓緊了！“莫羽猛地將莫璃撲倒在雷鷹背上，三柄燃著黑焰的殘劍擦著他們發梢釘入岩壁。
    少年翻身躍下的瞬間拋出馴獸囊，碧眼蟾蜍鼓脹的腮幫噴出毒液，將追來的劍陣腐蝕出缺口。
    山腳下傳來鐵牛標誌性的憨笑：“莫師弟跑得比俺養的巽風兔還快！“
    “蠢貨！
    那小子在用你教的追蹤術反定位！“林浩氣急敗壞的吼聲震落鬆針，莫羽嘴角翹起狡黠的弧度。
    他故意在昨日切磋時輸給鐵牛半招，換來的正是青羽門獨步天下的巽風步法——此刻每處落腳點都精準踩在鐵牛教過的八卦位，逼得後方追擊者不得不踏入他布下的獸靈陣。
    赤鱗蟒突然痛苦地翻滾起來，莫羽瞳孔驟縮。
    鐵牛憨厚的圓臉從樹後探出，手裏晃著個刻滿鎮獸符的青銅鈴：“師尊說試煉要公平，莫師弟的靈寵太厲害啦。“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鎖靈咒？“莫羽佯裝驚慌後退，靴跟悄悄碾碎藏在腐葉下的困龍藤種子。
    雷鷹俯衝掀起的狂風裏，少年對著目瞪口呆的鐵牛眨眼：“上次你抱怨追不到靈兔，我特意把《伏獸百解》塞進你枕頭底下。“
    林浩的劍光劈到眼前時，莫羽正捏著從鐵牛腰帶摸來的離火令吹口哨。
    玄鐵令身還帶著對方體溫，背麵用朱砂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牛頭——果然是這憨子自己刻的記號。
    “還給我！“鐵牛漲紅著臉撲來，卻被雷鷹翅膀扇得原地轉圈。
    莫羽踩著赤鱗蟒彈射到樹梢，晃著令牌的手快若殘影：“牛師兄要不要賭一把？
    我數到三，你能碰到令牌就還你。“
    “一！“鐵牛的巽風步震落滿樹山雀。
    “二！“林浩的劍氣削斷莫羽三根發絲。
    “三！“少年突然將令牌拋向半空，碧眼蟾蜍的長舌與雷鷹的利爪同時襲向追來的兩人。
    當啷一聲，真正的離火令早已被赤鱗蟒尾尖卷著塞回鐵牛衣襟，而莫羽手裏把玩的不過是塊烤焦的烙餅。
    林浩的佩劍砍進樹幹拔不出來時，莫羽正蹲在溪邊給仙獸們分肉幹。
    鐵牛摸著失而複得的令牌傻笑，完全沒注意自己外袍的暗袋裏，多了片閃著金光的龍鱗——那是莫羽從掌門坐騎身上順來的追蹤鱗。
    “莫師弟當真要獨吞三枚令牌？“蘇瑤的聲音裹在鬆濤裏忽遠忽近，莫羽反手甩出根銀針釘住她飄帶。
    浸過顯形藥的針尖泛起靛藍，果然沾著鎖靈咒的殘灰。
    少年起身撣落草屑，懷裏的碧眼蟾蜍突然鼓起毒囊。
    暮色不知何時染上了胭脂色，風裏飄來絲若有若無的桃香，雷鷹頸部的翎羽全部逆著鱗片方向炸開——這是頂級掠食者出現前的征兆。
    莫羽的禦獸之瞳突然刺痛難忍，仿佛有千萬根冰針順著經脈遊走。
    在他來得及示警前，赤鱗蟒毫無征兆地卷住鐵牛滾下斜坡，碧眼蟾蜍噗通跳進溪流消失不見，就連最聽話的雷鷹也焦躁地磨著利爪後退。
    “看來有貴客。“他笑著捏碎袖中的預警符，指尖卻微微發抖。
    能讓五隻仙獸同時失控的存在，恐怕不是林浩之流能驅使的......山澗霧氣陡然凝成粉色的桃花瓣，莫羽後頸汗毛倒豎。
    雷鷹炸開的翎羽擦過他耳畔，帶起的勁風裏裹著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氣——那不是桃香，是剝了皮的荔枝在腐肉裏泡了三天的味道。
    “小郎君養得都是烈性子呢。“半截染著丹蔻的指尖從樹影裏探出，鐵牛剛摸到的追蹤鱗突然燙得他嗷嗷直叫。
    妖狐繡著合歡花的裙裾掃過滿地落葉，每片葉子都瞬間蜷縮成焦黑的蝴蝶。
    莫羽的禦獸之瞳不受控製地泛起金芒，視野裏頓時出現無數桃紅色絲線，正順著仙獸們的耳蝸往腦髓裏鑽。
    碧眼蟾蜍的毒囊噗地爆開，毒液卻澆在了赤鱗蟒尾巴上——這畜牲竟調轉腦袋衝自己人發瘋。
    “別看她眼睛！“莫羽甩出三枚銅錢鏢釘在鐵牛靴尖，堪堪攔住這憨子要抬頭的動作。
    他自己卻迎著妖狐的視線露出少年氣的笑容，藏在背後的左手飛快結印，雷鷹因痛苦而抽搐的利爪突然抓碎了腰間的靈獸袋。
    二十三條赤練蛇暴雨般傾瀉而下，每隻蛇瞳都映著莫羽強行催動的禦獸金紋。
    妖狐掩唇輕笑的身形微滯，這些本該互相撕咬的毒蛇竟齊刷刷朝她亮出毒牙——少年把自己當成了人形誘餌，用禦獸之瞳給所有生靈打上了仇恨標記。
    “有點意思。“妖狐綴著銀鈴的腳踝輕晃，林間頓時響起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莫羽眼睜睜看著自己放出的毒蛇在半空扭成麻花，蛇信子吐出時居然發出了蘇瑤的聲音：“莫師弟當真狠心？“
    雷鷹的哀鳴刺得莫羽太陽穴突突直跳，禦獸之瞳流轉的金光已帶出血絲。
    他忽然抬腳踹飛正在狂抓癢的鐵牛，這憨子炮彈似的砸向妖狐幻影，手裏還攥著那枚發燙的追蹤鱗——龍鱗遇妖氣瞬間爆開的金光，恰巧映出妖狐真身所在。
    “巽位三步，毒瘴噴吐！“莫羽的吼聲驚飛夜梟。
    本該失控的碧眼蟾蜍突然從溪流中躍起，鼓脹的腮幫精準對準金光殘留的方位。
    妖狐媚笑還凝在嘴角，就被澆了滿身混著顯形粉的劇毒黏液，桃色裙裝頓時嘶嘶冒著黑煙。
    莫羽趁機咬破舌尖，血腥味混合著精神力轟然炸開。
    赤鱗蟒染血的尾巴重重拍向地麵，震起碎石組成臨時困陣；雷鷹忍痛抓起鐵牛的外袍當空撕碎，紛紛揚揚的布料上全是用獸血畫的定神符。
    “小把戲。“妖狐現出原形，三條狐尾如火焰鞭橫掃而來。
    莫羽卻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閃爍的青色龍鱗——這是他從掌門雷蛟身上薅的逆鱗，專門克製陰邪之物。
    妖狐的尖叫震碎了方圓十丈的岩石。
    莫羽被氣浪掀翻在地，七竅都滲出血絲，手上法訣卻絲毫未亂：“雷鷹，俯衝！
    赤鱗，絞殺！
    蛤蟆，封路！“
    三隻仙獸在禦獸之瞳的強行控製下組成三角陣型，雷鷹的羽刃削斷狐尾幻影，赤鱗蟒纏住實體，碧眼蟾蜍鼓起毒囊封死退路。
    妖狐媚態全無地現出獠牙，卻在咬向赤鱗蟒七寸時，被莫羽彈進嘴裏的離火令燙穿了喉嚨。
    “你算計我！“妖狐的尖叫化作實質音波。
    莫羽抹了把臉上的血，笑得露出虎牙：“林浩沒告訴你？
    小爺最喜歡請人吃燒餅。“
    他甩出的玄鐵令突然爆開，裏麵藏的卻不是離火精魄，而是鐵牛偷偷塞進去的臭鼬腺囊——這味道對嗅覺靈敏的妖修堪稱劇毒。
    妖狐妝容精致的臉瞬間扭曲，轉身欲逃時又被雷鷹抓碎了發髻。
    莫羽正要追擊，腳下山石突然裂開猩紅的縫隙。
    無數裹著血霧的藤蔓破土而出，山頂傳來令人窒息的威壓，驚得雷鷹差點把鐵牛扔進深淵。
    “莫師弟！
    門派的千裏鏡！“鐵牛突然舉起嗡嗡震動的追蹤鱗，龍鱗表麵浮現出藏經閣的星圖紋樣。
    莫羽心頭猛地一跳，這是青羽門最高級別的...
    山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少年染血的衣角，莫羽望著峰頂翻湧的黑雲，忽然把離火令按進掌心。
    雷鷹的悲鳴聲中，某種比妖狐可怕百倍的存在，正在啃食籠罩山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