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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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地,蒼蒼莽山,橫亙萬裏,孤峰絕刃,萬丈懸凝,雲霧繚繞,風寒四起。
在這茫茫群山中,有一孤峰,上通九天,下鎮幽冥,如一柄出鞘利劍,俯瞰蒼生,望斷天涯,山名飛仙,飛仙之巔,有一宗門,名劍宗。
飛仙以西,巍巍群山,雲深之處,有一小村,名錦鯉村。
錦鯉村,名字的由來,便是許多年前,村中一書生,借鯉魚躍龍門之意而取。
ri暮時分,夕陽如血,染紅天際。
錦鯉村的東郊,有一破舊草屋,在寒風中瑟瑟顫抖,顯得如此淒冷。
草屋中,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少年,閉目盤坐在斑駁木床上。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目清秀,烏黑長發隨意的披落於肩上。
突然,他睜開雙眼,探出手,望著草屋外yin沉的天宇,喃喃道“要下雨了嗎?”
草屋外,天,漸漸的暗了下來,烏雲密布,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屋外大雨,屋內小雨,少年望著空蕩蕩的草屋中,僅僅有一張舊床,一貧如洗,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思緒紛飛。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十八年了!
前世,他的名字,叫做姬雲楚。
他是一個生活在大都市裏的宅男,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在他十二歲那年遇車禍身亡,他的身世,悲慘到極點。
城市雖美,卻不屬於他,他在都市中,租了一個yin冷cháo濕的地下室居住。
他清楚的記得,在十八歲生ri的那個夜晚,他一個人縮在地下室中的破舊木床上,回顧這十八年來的一切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地下室劇烈顫動,天花板上,碎石紛紛墜落,繼而,他聽到外麵,人們絕望的嘶吼聲。
“世界末ri來了嗎?”他驚惶的從床上跳起,奪門而出。
這個時候,整個樓層已經坍塌,一個鋼鐵混凝土所築的橫梁砸向他的腦門。
他的眼眸緩緩閉上,整個世界,變得朦朧,直至消失。
當他再度醒來,已經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又是一個十八年,一晃而過,依舊如前世的十八年一般。
初到這個世界,他也曾想過,珍惜親情,珍惜那一份與他失之交臂的母愛。
然而,上天和他開了一個玩笑,在這個世界上,母親因他,難產而死,父親在他十二歲那年,上山砍柴,被野獸所害。
在錦鯉村村民的眼中,他生就孤命,克死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看他的眼神,冷漠無情,沒有一個人理睬他。
於是,十二歲那年,他便被村民發放到東郊的一個破舊草屋中,自生自滅。
可是,他就如那百折不死的小強一般,頑強的活了下來。
前些ri子,也是這樣的一個yin雨天氣,夜裏,雨飄忽如霧,綿綿不絕。
他裹著破舊的被褥,蜷縮在木床上,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夢裏,一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老者傳授他一卷《飛仙劍訣》。
於是,從那ri開始,他便走上了修真的漫漫長路。
令他惋惜的是,他並未看清那老者的相貌,老者,也再未出現在他的夢中。
就在這個時候,床角的破舊被褥中,一個古靈jing怪的小腦袋露了出來,那是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女孩,純真無暇的大眼睛,正撲閃撲閃眨動著,可憐兮兮的看著姬雲楚。
“咕嚕嚕!”小女孩輕輕摸了摸幹癟的小肚皮,髒兮兮的小臉上升起兩朵雲霞。
“餓了?”姬雲楚看著她,笑道。
小女孩髒兮兮的手,緊緊抓著衣角,趕忙點了點頭。
她也就七八歲的模樣,有一頭烏黑如瀑的秀發,髒兮兮的小臉卻遮掩不了她的天生麗質,纖長的睫毛,晶瑩的星眸,為她平添幾分靈動。
這個小女孩,是三個月前,姬雲楚上山砍柴,在漫漫野草中撿到的。
這段時間,二人相依為命,ri子過的倒還可以,少了一分冷清,多了一分溫暖。
隻是,這個小女孩是個啞巴,從不曾開口說過話。
姬雲楚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出草屋,放眼望去,錦鯉村四方皆山,黃昏時分,綿綿雨中,巍巍青山,如同一幅水墨畫卷。
崎嶇的山路上,一個少年背著一個小女孩,徒步行走。
深秋時節,冷風拂過,茫茫群山,沙沙作響,虎嘯猿啼,不絕於耳。
前方的那個山頭,姬雲楚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年來,不知來過多少次,他清楚的記得,不遠處有一株果樹,上麵還有幾個紅澄澄的果子,並未采摘,這也是此行的目的。
許久之後,一株果樹映入眼簾。
“就是這裏了!”姬雲楚欣喜道,他身旁的小女孩,眸中帶著幾分渴望,望著那株果樹,輕輕抿了抿嘴,小肚子又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你在這裏等著我。”姬雲楚望著小女孩,囑咐道,隨後,他疾走兩步,開始攀爬那株果樹。
果樹並不高,僅僅丈餘,姬雲楚駕輕就熟,眨眼時間,便摘了兩個果子,來到小女孩麵前。
他用衣角輕輕擦了擦殷紅的果子,而後遞給小女孩,笑道“幹淨了,吃吧。”
小女孩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她點了點頭,接過果子,便狼吞虎咽的啃了起來。
“餓壞了吧,都怪我了!”姬雲楚望著小女孩,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不知是喜是憂。
就在這個時候,山下的錦鯉村狼煙四起,直上青天,嘶吼聲,哀鳴聲,呐喊聲,如海cháo一般湧來。
“出事了!”姬雲楚眸中一縷驚惶,背起小女孩,朝著山下跑去。
當他來到山腳的時候,望著前方的錦鯉村,已經呆住了。
昔ri的錦鯉村,如今變成了一方煉獄,殷紅的血,將浩浩黃土浸濕,村中的百姓,屍橫遍地,那一座座林立的房屋,已經全部傾倒,殘垣斷壁,一片淒涼。
一群茹毛飲血的妖獸,站在廢墟之上,虎視眈眈的望著四方,仰天嘶吼。
姬雲楚雖然已經修道一段ri子,但是,他自知,自己不是那群妖獸的對手。
那是一群有移山填海之威的妖獸!姬雲楚不明白,為何這些妖獸會來襲自己的村落。
每一隻妖獸都有十丈之高,如鋼鐵所鑄,jing氣更是直衝牛鬥,每每一吼,聲嘯令ri月失sè,天宇轟鳴。
這個時候,一道時而緩慢如高山流水,時而湍急如驚濤拍岸的笛音傳來,姬雲楚放眼望去,發現了那笛音的主人。
一隻高逾十五丈的雙頭妖虎,立於群獸之中,如鶴立雞群,它的頭頂,正盤坐著一個白衣少年。
吹笛的,便是此人!這少年很是俊秀,麵sè慘白的有些嚇人,似是弱不禁風,給人一種病怏怏的感覺,隻是他的眉宇之間,隱隱有一絲煞氣。
“難道是這少年引來的群獸?摧毀了錦鯉村?”姬雲楚緊緊握著拳,冷冷的盯著白衣少年。
雖說這些年來,錦鯉村的百姓於他無恩,甚至有仇,但這錦鯉村,畢竟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如今,看到眼前的一片廢墟,他怒火中燒。
“來了!”就在這個時候,白衣少年望著遠方,喃喃道,眉宇之間竟有一抹期盼。
遠方的天際,一白一紅兩道流光直shè而來,流光未近,一道淩厲的劍氣,如末世星隕,貫穿天地,橫劈下來,當場便把數隻妖獸絞碎,血雨紛飛。
有移山填海之威的妖獸,在這驚鴻一劍的麵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好強悍的力量!”姬雲楚緊緊攥著小女孩的手,躲在一株古木後,望著天際,那道貫通兩界,擎天而下的劍雨,怔怔道。
他身後的小女孩,看到這般情景,卻不似他那樣,眼中滿是震驚,她的星眸中,有著迷茫,有著失落。
這個時候,那兩道虹光已經來至錦鯉村的上空。
一個豐神如玉的英俊男子,踏於一柄飛劍之上,白衣飄飄,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的身旁,是一個白裙少女,一道紅sè匹練環繞於她的周身外,瀑布般的秀發在風中飄搖,她的眉目如畫,肌膚如雪,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即便姬雲楚兩世為人,前世更是在網絡上,見過數之不盡的美女,然而,那些美女在這白裙少女麵前,顯得黯淡無光,這少女,便是九天之上,遺落人間的jing靈,太多的言辭,都不足以修飾她的美。
“鬼公子,你殘害無辜百姓!今ri定不饒你!”白裙少女嬌喝一聲,宛如天籟之音。
那盤坐於妖虎頭部的少年冷冷一哼,甚是不以為然,淡淡道“今ri在此,便是想會會你們二人!”
“自不量力!”天際的英俊男子雙手一揮,狂暴肆虐的劍氣如末世洪水,直瀉萬裏,飛湧而至,以摧古拉朽之勢將數十頭妖獸湮沒。
白裙少女周身紅sè匹練如一匹銀河,劃破天際,呼嘯而來,徑直劈向那雙頭妖虎。
雙頭妖虎咆哮一聲,其音如悶雷炸開,大地震顫,虛空轟鳴,它探出巨爪,便撕向迎麵而來的紅sè匹練。
“嘭!”塵土漫天,血染長空,那妖虎的一爪,已經被紅sè匹練卷碎,血肉紛飛。
妖虎仰天哀鳴,此刻,紅sè匹練已經將其束縛,鬼公子冷哼一聲,彈出一記烏光,便遁向遠方。
英俊男子劈出一記劍光,將那如流星般掠來的烏光震碎,道“我們追!”
“那這些妖獸怎麽辦?”白裙少女蹙眉。
英俊男子轉頭望向後方,道“師弟們就要來了!此地交由他們處理!今ri定不能再讓鬼公子逃了!”
“好!”白裙少女點頭,紅sè匹練將雙頭妖虎絞碎,她駕於匹練之上,與英俊男子化作兩道流光,shè向遠方。
姬雲楚望著白裙少女漸漸的消失在自己的眸中,心中,卻是有著一絲莫名的失落感。
她在雲端,而我在山間,此生,注定不能有什麽交集吧!
雲端的仙子,豈是我這等庸輩所能染指,即便遠遠的看她一眼,便知足了!
姬雲楚輕輕吸了一口氣,收回目光。
遠方的天際,十數道流光shè來,五彩繽紛,將整個朗空渲染的一片燦爛。
“大師兄和鳳穀仙子已經離去了!”為首的青衣少年望著腳下的錦鯉村廢墟道。
“師兄,我們將這些為禍人間的妖獸除了!”青衣少年身後的一名弟子道。
廢墟之上的妖獸,感受到了來自天際的威脅,它們仰天嘶吼,咆哮連連。
“殺!”青衣少年大喝一聲,一馬當先,化作一道流光,shè向妖獸,在獸群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不過眨眼時間,百餘頭不可一世的妖獸已經成為劍下亡魂。
“鳳穀仙子”姬雲楚躲在古木後,喃喃道。
突然,他感覺身旁的小女孩在盯著自己,他低頭望去,卻見那小女孩蹙著眉,翹著嘴角,古怪的看著自己。
“還餓嗎?”姬雲楚有些尷尬,對著小女孩笑道。
小女孩輕輕搖了搖頭,咬著唇,望著前方的廢墟,怔怔發呆。
“師兄,還有活人!”青衣少年身旁的一名弟子望向姬雲楚藏身的那株古木。
“過去看看!”
青衣少年一行人來到古木後,望著姬雲楚和小女孩。
“你們可是這錦鯉村的人?”青衣少年問道。
姬雲楚點了點頭,將自己去山上尋覓食物,故而逃過一劫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如此。”青衣少年指著遠方一處通天之峰,道“我是飛仙山上的劍宗弟子。如今,錦鯉村已經被妖獸塗害,不如你們二人隨我前去劍宗吧!”
飛仙山,劍宗,姬雲楚早有耳聞,錦鯉村的老人曾經說過,在這茫茫群山中,有一貫通天地的淩雲之峰,名飛仙,峰巔有一宗門,名劍宗,劍宗之中,弟子如飛仙一般馳騁於天地間,逍遙快活,無拘無束。
對於劍宗,姬雲楚早就期盼不已,當下便要點頭允諾。突然,他感覺到攥著的那髒兮兮的小手,微微顫動。
他低頭望去,卻見小女孩縮在自己的身後,眸中帶著一絲懼意。
小女孩抬頭看著他,麵上帶著痛苦之sè,輕輕搖頭。
“不去?”姬雲楚問道。
小女孩慌忙重重的點頭。
姬雲楚輕輕歎了一口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前世便聽聞飛仙得道的傳說,今世十八年的平凡庸碌,讓他對於這種生活,深惡痛絕。然而,小女孩與他三個月的相依為命,他早已經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妹妹了,如今,見到她這般模樣,自己不願讓她傷心難過。
姬雲楚輕輕吸了一口氣,道“上仙,實在抱歉,我還有未了之事”
青衣少年望著他身後的小女孩,皺了皺眉,旋即對著他笑道“無妨,我名楚玉,飛仙山就在此處以西千裏,你何時想來劍宗,報上我的名號便是!”
“謝上仙!”姬雲楚朝著楚玉抱了抱拳,感激道。
楚玉輕輕一笑,對著身後的劍宗弟子道“我們前去助大師兄一臂之力!”
他化作一道青虹,掠向遠方,十餘名劍宗弟子緊隨其後。
姬雲楚望著劍宗弟子漸漸的消失在天際,他聳拉著腦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神的喃喃道“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麽失去了。”
他也曾憧憬過在天地之間翱翔,做一個逍遙散人,而剛剛,那個機會便在眼前,然而,他卻放手了,如今,隻能唏噓。
小女孩來到他的麵前,蹲下,托著腮望著他。
“有你在身邊便好,勝過一切!”姬雲楚伸出手,輕輕捏著小女孩的臉蛋,笑道。
小女孩也對著他笑了,笑的很燦爛,三個月來,這是她第一次笑。
笑過之後,姬雲楚望著前方的一片廢墟,悵然若失。
這莽莽群山,荒無人煙,將來,自己何去何從?以前,還有個茅草屋可以居住,而今後呢?要過天為蓋地為鋪的ri子嗎?
此刻,他真有點後悔剛剛的決定了。
“今後,我們隻能在這群山之中流浪了!”姬雲楚麵sè愁苦,歎了一口氣,道。
“你後悔了嗎?”
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傳來,不似鳳穀仙子的天籟之音,略帶幾分稚嫩的感覺。
姬雲楚瞪著眼睛,望著身旁的小姑娘,他蹲在她麵前,捧著她的臉蛋,怔怔的望著她,道“小姑nǎinǎi,你竟然會說話?”
小女孩略帶羞澀,嘟著小嘴,道“我不叫小姑nǎinǎi,我叫蘇豆豆!”
“蘇豆豆”姬雲楚的眉毛輕輕一挑,心道古靈jing怪,倒是人如其名!
“怎麽?”蘇豆豆蹙眉道。
“好名字!”姬雲楚趕忙笑道。
“你要是想去劍宗的話,還來得及!那些劍宗弟子,一會兒還會路過此地的!”蘇豆豆淡淡道,眸中深處卻帶著幾分失落。
“你若是不喜歡,我便不去了!還是剛剛那句話,有你在身邊便好!”姬雲楚開朗的笑道。
“嘻嘻!”蘇豆豆笑靨如花。
姬雲楚捏著她的臉蛋,道“其實笑起來挺好看的,為什麽平時不笑呢?”
這是三個月來,第二次見蘇豆豆笑,她笑起來,眉目之中,已經儼然有一抹風華絕代的倩影,假以時ri,必然是一豔冠天下的仙子。
蘇豆豆聽到他的話,收起笑容,麵上帶著幾分蕭瑟,再不言語。
“豆豆,怎麽不說話了?”無論姬雲楚怎麽逗她,她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姬雲楚也無辦法,將她背起,留戀的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錦鯉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