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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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得多久,那女子悠悠醒轉,爬將起來,抬眼一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哪名少女。
但見她此刻仍然是盤膝而坐,渾身上下汗水淋淋,不過那身上的各種詭異症狀已經消失不見,呼吸聲細不可察,隻能從她起伏有致的胸膊,感知她生命的氣息。
不對,她身上那褻衣哪兒去了?
一驚之下,那女子不由環目一掃,立刻注意到,以那女子為中心,半徑為兩尺之多的圓圈之內竟沒有半點雜物,四周散了無數的碎衣,便是連原來蓋在她身上那薄毯,也移出那範圍之內,仿佛被風吹散了一般。
發生什麽事了?
迷惑中,那女子轉頭向四周看去,剛剛轉了半個圓,赫然發現,距自己不到半丈的距離,小道士正背對著她們而坐,渾身雲騰霧繞。
以這樣的距離,自然竟然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氣息?
那女子心頭一寒,憶起剛剛那女子詭異的變化,不由心頭發毛。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看看他,又回頭看看那少女,盡管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不對,那女子還是站了起來,將那毛毯取過,輕輕繞過那少女身體,遮住她脖子以下大泄的春光,並用一塊碎布綁好一頭,以免毛毯滑落,她動作輕柔和緩,那少女似乎也正處於入神狀態,因此始終紋絲不動,眼睛更不曾睜開。
不過,在給她圍毯的時候,那女子竟驚異的發現,這原本光潔無暇的少女,身上、臉上,竟然多了一種粉刺,有些地方還呈現出一絲黑色,雖然不多,粉刺也小,但仍是不可忽略,而絕本風華絕世的美女,也變得遜色不少。
這不會又是小道士的傑作吧?
那女子一想至此,就心有戚戚,女人對於容貌最為在惜,別說不凡還看了她的裸體,就單是外貌的改變,也令她再無法原諒小道士來。
做好之後,轉過身來,卻見那小道士身上霧氣大消,手腳也開動運動起來,看樣子竟是收功了,心頭不由大訝,當下走到另一邊。
旋即,小道士站了起來,並回過頭,目光先落到正看著自己的女子身上,繼而轉向地上的少女:“她……她怎麽樣了?”
哪女子道:“大概沒事了吧。”也許是剛才的畫麵實是過於詭異,連她也生起一種畏懼的感覺,對小道士。
小道士掠身過去,凝神半晌,道:“是沒事了。”
哪女子道:“哪……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小道士道:“走吧,她休息半天就應該沒事了……哦,你是誰?”
哪女子道:“我……我是你的侍女?”
小道士奇道:“侍女?什麽是侍女?”
哪女子一楞,看他認真的表情,想了想,道:“就是專門服侍你的人。”
小道士道:“服侍人?啊,我知道了。不過我又沒生病,幹嘛要你服侍?”
哪女子定睛看著她,半晌之後,臉上微紅道:“你真不懂裏麵的意思?”
小道士皺眉道:“裏麵的意思?哪……我知道了。”
哪女子道:“知道了?”
小道士道:“現在沒病,不等於以後沒病,也許以後忽然病了呢……不過,好象也不對啊,我幾乎不生病的,你是我師父請來的吧?”
哪女子道:“嗯……算是。”
小道士道:“真奇怪,也不知師父怎麽想的,我師父呢?”
哪女子道:“不知道。”
小道士道:“哪我們過去等他,也許他很快就回來……嗯,我叫不凡,不平凡的‘不凡’,你呢?”
哪女子道:“我叫鍾……哦不,我姓夏,夏……夏雪,夏天的夏,風雪的雪。”
如果不凡經驗多一點,他一定聽得出,這名字不盡不實。
可惜他經驗淺了點,因此就信了哪女子的話,點頭道:“夏雪?我記住了。”
夏雪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不凡道:“回去等我師父……啊,你怎會在這地方呢,我師父呢?”
夏雪道:“等過去再說吧,這裏不太方便……”
不凡點了點頭,很快就從那破洞鑽了過去,夏雪隨之鑽過。
一眼看到了擺放在桌子上的食物,不凡肚子便“咕嚕”一聲作響。
經過剛剛的對話,不知不覺間,夏雪心裏已經懼意大減,此刻聽了更感好笑,但也不動聲色的,想看著他怎麽辦。
因此仿佛沒聽到一般,徑自坐到餐桌上。
“請坐。“
不凡道:“嗯。”眼神不由自主的又掃了眼哪食物。
夏雪伸手拿去一雙筷子,挾了塊雞肉放入鼻翼,深呼吸一下。
“骨碌”,不凡吞了口唾沫。
“真氣,我試試。”夏雪將雞肉放入嘴中,嚼了幾嚼,並暗自留意著不凡的反應。
“骨碌”,又是一聲。
夏雪又挾起另一塊肉,口裏咀嚼出聲音來。
不凡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瞪在她筷子上的肉,又看著她咀嚼的嘴。
夏雪突然感覺到有幾分不好意思。
她揚了揚筷,道:“要吃嗎?”
不凡道:“要……不過我可沒錢。”
夏雪幾乎失笑。
“吃飯要給錢,這是你師父教你的麽?”
不凡道:“不是,我媽教的。”
夏雪一奇:“你有媽媽?”
不凡有些黯然的道:“有的,不過她死了。”
夏雪心頭一凜:“死了,什麽時候?”
不凡道:“我八歲的時候。”
“八歲?哪你現在多少歲了?”
“十七歲。”
夏雪筷子跌落,那筷子上的肉塊自然也隨著跌了下去。
就在跌落到桌麵的瞬間,不凡突然一彎身站起,將肉塊接住,動作的神速,已經令她不敢置信,但更不敢置信的是,他居然將接住的肉塊放到菜盤中。
天哪,他那隻觸摸過多少地方,有多長時間沒洗過的手?!
夏雪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看看那碟肉,又看看他無辜而自然的神情……
半晌之後,她道:“你十七了?”
怎麽看,不凡都不象有十七歲的模樣,十四、五歲倒差不多。突然間,腦海裏閃過不久之前,他赤身裸體的一幕,心想:哪個……
臉色忽然漲紅,暗暗擰了自己大腿一眼:真是的,怎麽胡思亂想起來?
定了定神:“哪你爹呢?”
不凡道:“也死了,聽我媽說的,我沒見過。”
夏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凡奇道:“幹嘛說這些,你又沒對不起我。”
夏雪看他神色不變,眼睛還是老是看著哪肉,一副垂涎若滴的模樣,心想這人真沒良心。
但旋又一想,也許他連親情也不知道,又怎知珍惜?不過也不對啊,他畢竟也有母親,即使是短短幾年。
腦海裏千轉萬轉,也不知想些什麽。
又問:“你說打獵,你家裏住在山裏麽?”
不凡道:“是啊,我從小就在山裏長大,半個月才跟師父離開,走了整整七天的路才走出來。”
夏雪心想,難怪他看起來如此稚氣,可他一身武功卻是實實在在,因此念頭一轉,便道“哪你師父叫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不凡奇道:“師父就叫師父,有什麽不可以的?”
夏雪心頭實在無奈,道:“我是說,你師父的名字,就象你叫不凡,而我就叫夏雪一樣。”
不凡道:“這我可不知道,師父沒告訴我。”
夏雪道:“你沒問嗎?”
不凡道:“我媽說,人家想告訴你的不用問也自然會告訴你,人家不想告訴你的,自然你問也沒用,所以我沒問。”
夏雪張大了嘴巴,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哪,除了這個外,你媽還教了你什麽?”
不凡道:“這可說來話長。”
夏雪道:“說說看,用簡單一些的語言。”
不凡道:“這個……我媽說,做人要誠實、本份,不要好高騖遠,也不要對人亂撒謊,而時時要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做人要遵守諾言,說到做到,不要輕易許諾,但一旦許諾,就算死也要遵守,當然必須在正前的前提下,不能助紂為虐;做人要講仁義道德,不要背信棄義,更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
這“要”與“不要”,一路說了下來,夏雪隻聽得目瞪口呆,如果這些都真要實行起來,哪幹脆就一輩子躲在深山好了,就算出來,也隻能做個縮頭烏龜,而且是十分愚蠢的烏龜。
“哪如果壞人欺侮你呢?”她打斷了他的話。
不凡也不生氣,想了想,道:“我可以走開的。”
“如果走不開呢?”
“我……我會用迷藥,把他們都迷倒,然後走開,不過我通常都走得很快。”
夏雪一想,也對。
看他仍是咂著舌,看著那些肉,卻始終不敢開口的樣子,她終於意識到,這還是一個不通世務的男孩。
也不知這身手是如何得來的,不過當前最重要的,是先討好他才對。
因此,她道:“你也吃吧,這雙筷子是你的。”
不凡道:“我的?”
夏雪道:“是的,否則我一個人,怎麽會要這許多菜?”
不凡道:“但是,真的可以麽?”
夏雪道:“為什麽不行?”
不凡道:“我……我跟你可不熟……,我媽說,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
夏雪一怔,繼而笑道:“我們不是已經認識了麽,怎麽還算是陌生人?”
不凡撓了撓頭,道:“好象也是。”
夏雪道:“不是好象,而是真的如此,你叫不凡,而我呢,就叫……嗯,叫夏雪,我們都知道對方的名字,也坐在一起聊天,所以呢,不算陌生人,而且我還是侍女,當然可以吃了,對吧?”
不凡想了想,道:“那我吃了。”拿起筷子,便挾了塊肉,放到嘴上咀嚼起來。
還沒等吃完一塊,筷子又挾起另一塊,放入嘴裏。
第二塊也沒有嚼完,又是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第六塊……
頃刻間,一碟肉已經被他吃了近半。
夏雪楞楞的看了半晌,臉上慢慢湧出一絲笑意。
“慢點兒吃,很多呢,我吃一點就行了。”
不凡點頭道:“唔唔……”嘴裏仍然嚼個不停。
又吞下一塊,不凡停下道:“你不吃嗎?”
夏雪道:“我不是很餓,要不要給你點湯水?”
不凡道:“要。”
夏雪於是取過一個湯碗,並打了一碗給他。
“謝謝。”接過,謝了一聲,不凡端起來便是一陣狼吞虎咽。
夏雪心裏又是一奇,還真看不出,他居然也懂道謝。
“還要不要?”
不凡道:“要。”
難得的是,他整個腮幫都鼓鼓的,正咀嚼著東西,還能把話說得字正腔圓,令人歎服。
又一碗湯水被灌下。
“飯呢,要不要?”
“要。”
一碗飯被吞下,但意外的是,他居然也跟吃菜一般,稀裏叭啦的,沒就著任何菜,就吞吐下去了。
夏雪隻有目瞪口呆,就不問他要不要添飯了,否則,真有很大可能場麵重演,根據前麵的經驗,他可是來者不拒。
於是,打了一碗湯,就自個兒喝了起來,等她喝完一碗湯,抬起頭,卻見不凡已經開始向第三碟菜進攻,遊目一掃其他被他吃過的兩碟,她差點兒要失笑:
都是吃了一半,而且界線分明的剛剛抵達碟子中線,至於超越中線的肉塊,幾乎碰也不碰,更古怪的是,在緊挨中線自己這一邊的肉塊,居然沒有掉過中線來,仍是在上麵堆積。
如此平均?啼笑皆非的她,暗忖著是否這一習慣源自於他的家教,但轉念又想,唯有的一個可能就是他那無良師父。按捺住心頭的笑意,伸筷子將所有的菜都搞亂,並劃好兩個大小比例相當懸殊的區域。
“這邊是我的,那邊是你的,你吃得完的話,就盡量吃。”不知為何,自從被其師父抓來之後,她的心境一直就變得比較好,差點都要遺忘掉悲傷的過往,現在更是心懷笑意。
不凡一楞,似乎仍未享受過如此待遇,舉隻筷遲疑道:“這……這行嗎?”
夏雪道:“我吃肉類早吃膩了,就喜歡蔬菜,所以,蔬菜主要歸我,至於肉菜則主要歸你,公平得很。”
不凡訝異的看著她,一臉莫名其妙,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麽有人覺得蔬菜比肉菜好吃,但也沒有多問,這樣的分法正合心意,因此又是一陣狂吃,以至令夏雪不自禁的懷疑,是否平時經常練習。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如此吃法,居然不見得狼狽,不但餐桌粒米不沾,就連嘴角的油漬也不見半分,舉止竟相當優雅。
又想起那老道士的形象,怎麽也無法與優雅掛上聯係,而他一個深山中長大的孩子,接觸的人無非是母親,這麽說來,就隻有一個可能:這都來源於他母親的教導。
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麽她一定是個知書識禮的人,但這樣的人,沒有特別的緣故,會這麽一個人跑入深山孤兒寡母的麽?
又聯想到不凡告訴他的那些話,心中突然間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