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這個時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李茵也自有一席之地，兩人的位置，離李啟這邊，倒也不太遠，至於李啟旁邊，卻是隻有李天行一人。
    二人這個時候，吃菜喝酒，一邊也小聲閑聊。
    其實兩輩子，李啟都沒有什麽飲酒的習慣，平日隻有氣氛到了，便喝點啤酒罷了。
    而此刻，氣氛到了，李啟也不忌諱暢飲烈酒。
    那燉到香軟鬆爛的虎肉，配上虎血烈酒，外加這熊熊烈火，可謂是絕配。
    “其實這個地方，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晚宴。”
    吃著喝著，李天行突然說道。
    “五十年前，老爺子夷滅三族之後，便是和另外兩家的人，在這個地方，喝酒吃肉……”
    “據說那時候的熊熊山火，照亮了半個天南。”
    “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
    “不過也是，命運因果，時光輪回，火焰啊……”
    李啟長飲一口烈酒，肺腑之中，血氣升騰，但他卻並不醉倒。
    他現在，體魄強橫，精神強大，烈酒下肚，也不過微醺，絲毫不影響行動，甚至，真要和人動手，反而更添一分豪氣。
    酒就是這樣，所以說烈酒配英豪。
    普通人喝醉了，總喜歡回憶過去，哭哭啼啼，而英豪喝酒，卻是頓生豪氣。
    而又過了一會，卻是有一個女孩，端著酒杯，靠近了他們這一桌。
    看到來人，李啟和李天行都不太在意，沒什麽反應。
    倒是隔了一點距離的李茵看到這一幕，驟然不爽，和一旁的姐妹嘀咕：“這個妖女，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慕青青，她自然是認識的，作為風雲人物，她要是不認識，才奇怪。
    “天行哥。”
    慕青青先是和李天行打了個招呼，同為家裏出彩的人物，二人自然是認識的，也有一定的交情。
    “青青妹子，有何貴幹？！”
    李天行笑著回應，卻不見有多熱情。
    “李家多英豪，如今又有英豪出世，自是心癢難耐，想要見識結交一番。”
    慕青青從善如流，一口一個英豪，說的卻是滴水不漏。
    “見識見識也好。”
    李天行又是一笑。
    然後又道：“不過猛虎獨行，青青妹子，還是不要抱太多的想法。”
    話裏話外，可以看出，李天行並不喜歡這個人。
    “原來是你啊！因緣聚散，果真無常，一別十年，不想時移世易，一切都是再也不同。”
    李啟突然說道，他倒是不像李天行一樣排斥慕青青，隻是口裏說的話，卻是讓兩個人，同時一驚。
    什麽叫一別十年？！
    他們有故事？！
    “十年前，五月，天海公園，橘子硬糖。”
    李啟突然一笑。
    也是李啟如今心神神異，過往種種盡數融匯凝練，更有奇妙的命運感應，否則還真不可能認出，眼前這人，竟然是十年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孩。
    畢竟，十年前，對方才七歲，黑黑瘦瘦，穿著一身土裏土氣的衣服，哪有現在的光彩照人？！
    當時對方似乎遭遇了什麽事情，蹲在角落，李啟恰好路過，給了對方一顆多的糖，僅此而已，並無更多的故事。
    事實上，大多數人的緣分，便是如此，一麵之緣，隨後忘卻。
    “竟然是你！”
    慕青青想了起來，端著酒杯的雙手，猛然一顫，竟然握不住手裏的杯子。
    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名為命運的力量。
    那強大的命運，似乎早早的，就把一切，都織成了一張網，將所有的東西，都容納在了其中……
    “你看你現在這神情，卻是和當年，一模一樣。”
    李啟站了起來，隨手接住了酒杯，一滴酒水都沒有灑出來，然後遞到了對方手裏。
    “先坐吧。”
    李啟將對方攙扶坐下，目光明淨澄澈，溫和而包容。
    要是以前的他，麵對這般女孩，大抵會心生妄念，隻是現在啊，一切都是不同了。
    他心意浩瀚，有如滄海，能容萬物。
    他知道對方的幾分心思，但並不得覺得有什麽不對，這是人之常情。
    “你……”
    “我……”
    一向能言善辯，玲瓏剔透的慕青青，卻是突然之間，好像忘記了該怎麽說話。
    當然，問號更多的，還是李天行。
    怎麽他們兩個說的話，分開他每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沒事的。”
    “我們都有自己的來時路，一如你，一如我……”
    李啟不疾不徐的說。
    “還有，虎肉不錯，多吃點。”
    李啟遞過去一雙備用的筷子。
    而另一邊，這個時候，李茵眼中冒火，非常的不爽，隻是卻無可奈何。
    “完了！玩了！完了！”
    “我家侄兒，天性純善，都沒有談過戀愛，豈不是要被這壞女人當狗玩……”
    李茵口裏自言自語。
    ……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火焰越來越旺，許多人已經吃飽喝足，而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地方，卻是傳來一陣非常有節奏的，筷子敲碗的聲音。
    這聲音，甚至蓋過了火焰燃燒木頭，所帶來的劈啪聲，那雄渾的韻調，甚至讓人聽出了一種，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的雄壯氣魄……
    “想當年，刀在手，問天下英雄……”
    之後又有歌聲唱起，竟然是老爺子，一邊擊碗，一邊唱歌。
    緊接著，那慕、張兩家的老爺子，竟然是從座位上，直接起身，然後就在火前，在老爺子的座子前麵，跳起了天南一代，流傳了千百年的戰舞！
    在這個時代，有一個常識誤區，那就是舞，都是女孩跳的，但其實，古往今來，還有一種舞，叫做戰舞，或者說大舞！
    最早的時候，甚至可以追溯到，虞主開天，一統天下後，擺下大宴，然後和手下的文臣武將，一起高歌熱舞……
    再往後，一些嚴肅的場合，比如說慶功宴，亦或是祭祀上，也常有大舞。
    隻是時代變化，如今還會這些的人，真不多了。
    慕、張兩家的老爺子，作為入道者，雖然年老，但動作依然敏捷，此刻舞動，一舉一動，氣勢雄渾，伴隨著擊打聲音，火光映照，竟然跳出了一種，金戈鐵馬，血殺萬裏的韻味，看的場中的後輩子孫，一陣失神。
    一直到，一曲終結，李長青哈哈大笑，慕、張兩家的老爺子也是哈哈大笑，笑著笑著，二人竟然眼角有淚滴落。
    這隻舞，他們以前也跳過，時間是五十年前。
    當時死了太多的人，包括他們的很多親人，好在他們贏了……
    而如今，光陰鬥轉，英雄遲暮，不知不覺，他們也都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最是無情，莫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