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逆向求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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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轟隆轟隆——
    響亮的汽笛聲之中,運載著滿滿乘客和貨物的綠皮火車,在這漫漫鐵道上,又一次到達了一個繁華城市的站點。
    “呦,”方正好奇的看著正在對著鏡子仔細整理著裝,還特意磨了磨剃須刀,把半張臉那鋼針般的絡腮胡仔細刮幹淨的張錕。“你怎麽突然這麽打扮起來了,是有什麽重要的人要見嗎。”
    認識這幾天以來,一直都活像頭直立大狗熊的張錕,在今天早上從火車站點離開後,竟然難得的去買了件人模狗樣的黑色風衣,還剪了個頭發,甚至大冷天的,還特意把他的熊皮帽子給摘了,給自己從理發店中搞的發型抹了發油。
    仔細打量著鏡子中自己的張錕,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撓撓頭發,可剛摸到頭上的觸感,就趕忙放下手來,掏出梳子將被打亂的發型理正。
    一旁的張彪磨搓著自己的絡腮胡,一臉見了鬼的模樣:“喂,你小子別不是被什麽髒東西給替換掉了吧?二十幾年的功夫,你老子我,就沒見過你小子有過這模樣。”
    “小時候整天跟個泥狗一樣,三天兩頭的,練完功就帶著家裏的大黑去山裏捕獵,一天天的都快被汗臭浸透了,長大了也邋裏邋遢的衣服都不會洗,今天怎麽突然轉性子了?”
    “難不成……”張彪眼睛瞪得溜圓,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你小子該不會背著我們一大家子,偷偷摸摸的在外麵找了對象吧?”
    張錕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這不是還沒和人家姑娘確定關係嗎。”
    “連男女朋友都還算不上,也沒什麽臉和家裏人說。”
    “你個混小子!”張彪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都開始談上戀愛了,可得早點讓你老子我喝上喜酒。”
    “話說,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和人家姑娘開始認識的?”張彪一臉怪異的打量著他:“你小子從小就藏不住事,什麽時候長了心眼,居然連我們都瞞了過來了?”
    “嘿嘿,”張錕笑了笑,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說道:“10多年前,我們不是被血屍重傷,在醫院裏足足躺了兩個月嗎,我就是那時候和她認識的。”
    “她當時也和父母坐在那輛火車上,因為血屍造成的騷亂,被踩斷了腿,就住在我們隔壁。”
    “哦!”張彪一拍腦門,回憶起來。“原來是那個小姑娘啊,我說那時候你這小子怎麽總是溜出去。”
    “不過這不是都10多年了嗎,既然那時候就認識了,怎麽到現在還沒確認關係?”
    張錕回答道:“十幾年前病好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麵,直到去年,我處理一隻邪祟,到城裏找749局查詢情報的時候,才重新遇到她……”
    一邊隨意交談著自己的戀愛經曆,再次整理了一番著裝後,幾人一同前往了這座城市裏749局分站點。
    749局位於這個城市的站點,是位於**大樓中,一處不起眼的小辦公室,裏麵的值守人員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大概20歲左右,臉很秀氣,身材也很不錯。
    “這不是錕子嗎?怎麽有……嗯咳咳……你們好,我是聯絡員曹春蘭,請問你們有什麽事?”
    值班員曹春蘭剛剛熱情的起身歡迎過張錕,可眼神看到緊隨其後的張彪和方正後,臉色一下子僵了起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去上個廁所……”
    她急匆匆的走出辦公室的門,張錕也緊隨其後,她將其拉到一邊角落裏,戳了戳他的腰,小聲問道:“這是你爹和親戚?”
    她看著張錕穿著黑風衣,一臉正氣帥氣威武的模樣,有些扭捏的說道:“咱們不是還沒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嗎,還沒去見家長,你怎麽就把家長帶過來見我了,真是羞死個人了!”
    “嘿嘿,”張錕一把抓過的曹春蘭的小手,將其整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小聲的說道:“春蘭,不是約定好看你的時間快到了嗎,正好遇到處理邪祟的活,還正好順路,我就提前了些天過來。”
    “怎麽樣,有沒有感到驚喜啊!”
    曹春蘭先翻了個白眼,又有些擔憂的伸手撫平張錕的衣領,順便仔細看著他的臉,看看有沒有傷口。“屁的驚喜,我隻感到驚嚇,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很厲害的嗎,這次難道遇到了什麽厲害的大邪祟,還必須要把伯父也給帶上?”
    “可也不對啊,就算真是什麽需要你們父子倆聯手的大邪祟,怎麽還要帶個小孩子?”
    張錕小聲嘀咕著:“事情是這樣的……”
    兩人小聲交談了幾句家常後,重新回到辦公室,張錕開始進行敘述,講述他所知曉的有關火車怪影的相關事件信息,還有他進行解決的相關過程,而曹春蘭則在一旁進行記錄,並將其信息用加密電報發送給總局。
    十幾分鍾過後,隨著滴滴嗒嗒的聲音響起,曹春蘭將加密電報的信息對照著密碼本重新寫了出來——(情報已收到,後續將聯係鐵道部門,查詢過往乘客名單,成立調查小組負責調查相關事件情報)
    ……
    “嘖,又是已收到……”回去的路上,張彪不滿的砸了砸嘴,不爽的說道:“這群混蛋,遇到什麽事都是已收到,會跟進相關事件,結果每次都搞成半吊子,要找我們去收拾爛攤子。”
    “錕子,你小子可給我記住了,”張彪一巴掌拍在兒子肩頭:“這件事報上去就完了,之後他們通知你要幫忙處理什麽東西,給不出詳細的情報,還有後勤沒搞好,都不準去!”
    “爹,這我當然明白,他們是什麽德性,我還不知道嗎”張錕指了指自己父親和自己的胸口。“咱爺倆十幾年前差點被血屍弄死的疤都還在呢,我可忘不了。”
    回去旅館的路上,張錕臉色卻有些發愁。
    火車窗外黑影的事件,往大了說,算得上事態緊急,可往小了說,卻也無關緊要。
    如果隻是按照曆史相關記錄的話,火車窗外的奇怪黑影,早在近百年前,那條鐵道線路剛剛搭建而成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而直到最近幾個月,才出現了幾次疑似出現命案,可僅僅發現了血跡,連屍體和受害者都沒找到的事件。
    可是,按照張錕這幾天持續進行驅邪的經曆來看,這些黑影並不像他一開始預想的那樣,是鐵路軌道工人的冤魂,而是另一種邪祟,一種他從沒見到過的其他種類。
    雖然對他來說,這玩意兒到底認不認識沒啥區別,反正喚來犬仙附體後,說難聽點,用勁撒泡尿都能勉強解決一隻。
    可窗外黑影盡管看著弱,卻隻是在在他手底下弱,絕對不是那些普通人壯著膽氣就能夠對付的鬼打牆之類的邪祟。
    雖說,在最近幾個月才出現一些疑似命案,卻連受害者都沒出現的消息,可如果按照張錕驅邪的體驗來看,往年的乘客受害者恐怕也絕對不少,隻不過根本沒人知道,沒有被發現而已。
    那些在看到黑影之後,第2天就莫名失蹤不見,在乘客名單中根本找不到相關存在跡象的人們。
    很難說,到底他們本身就是一種窗外黑影邪祟用來迷惑人的現象,還是他們的確就是乘客,隻是在不知不覺中,被那窗外黑影給替換了身份,從而在這世上莫名失蹤,連別人對他們的記憶都消失殆盡。
    在那漆黑的深夜中,在綠皮火車那昏暗混雜的車廂裏,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乘客,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不見,不知不覺中被另一個“人”替換了身份?
    很多時候,一些邪祟並不強大,可千奇百怪的詭異能力,卻會讓很多人留下一生,甚至是向下繼續蔓延多代的陰影。
    從100多年前火車開始行駛在這片大地上之後,鐵道路線四通八達,乘客更是魚龍混雜。
    一代代乘客們混跡在大江南北,那些窗外黑影,到底在不知不覺中替換了多少人?到底蔓延到了多麽廣大的區域?
    它們是否有做下什麽危害於他人的事情,是否有生育後代,一切都是未知數。
    這些不知數量的存在,就這麽默默的隱藏在人群之中,或許乍一看上去,他們和常人沒什麽區別,一樣會歡笑,一樣會哭泣,一樣會憤怒……
    可張錕從幼年至今,將近20年的驅邪生涯,並非沒有見過類似的玩意兒。
    那些能夠變換形貌替換他人身份的邪祟,不管看上去和普通人有多麽相似,可他們的精神內核,絕對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是一種似人非人,難以名狀的形態。
    不管是狐仙、畫皮,又或是更多連名字都不確定的東西。
    他們在扮演人的時候,可以表現的栩栩如生,表現的好像就是一個真正的人,歡笑喜悅悲傷憤怒,可以像原本的那個人一樣生活,直到死亡都不一定能露出真麵目。
    可一旦被人揭穿,或是在暗中無需偽裝的時候,這些玩意,能夠毫不猶豫的將那些上一刻還歡聲笑語的“親朋好友”挖心掏肺。
    甚至於,在自己親自生出並養育長大的“孩子”一聲聲爹娘的甜甜叫聲中,微笑著回應,然後將其一口一口活活啃食致死。
    僅僅一個火車怪影事件,與此相關的調查工作可太多了,並且涉及這種邪祟事件,隻有極少部分人能夠進行處理,處理這種事件的人手,往往都是僧多粥少。
    就像血太歲事件一樣,從幾十年前到現在,依舊無法結束,依舊需要許多人手隨時進行關注和鎮壓,預防出現什麽意外。
    在這片遼闊的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或是已經結束。
    火車窗外黑影事件的優先級,不知道得排到什麽時候,恐怕接下來幾年甚至幾十年裏,都不會有結果。
    隻是……
    當張錕等人離開後,曹春蘭有些失落的將茶杯收好,整個人趴在辦公桌上,喃喃著:“錕子真是個蠢蛋,都暗示你這麽多次了,你都不知道主動開口要確認關係嗎……”
    她小聲嘟囔著:“談對象自古以來都是要男方主動的啊,你難不成還想讓我主動嗎,真是的……”
    她杵著下巴,無所事事的坐在辦公室裏,等待著下班時刻到來。“還有多久下班啊……早點下班,我去找錕子啊……”
    她閑來無事的打開剛才張錕說,她來寫的記錄,準備看看,有沒有什麽錯別字需不需要改一下。
    “咦?這條線路……”曹春蘭皺起了眉頭,腦中浮現出一些曾經的回憶。“小時候我家要搬去外地,不就是坐的這輛火車嗎?”
    她突然笑了起來。“那時候還真夠倒黴的,火車突然發生爆炸,一大堆人混亂起來,我的腿都被不知道哪個混蛋踩斷了。”
    她的眼中浮現出一道光景,那是昏暗的月光,一大一小的兩個高大人影拚命的與一個血色怪物戰鬥的場麵。“不過現在想起來的話,這也是我和錕子的戀愛之初吧。”
    “嘿嘿嘿……”
    “對了,還有窗戶外的黑影?”曹春蘭有些慶幸的想到:“幸好當初我們沒遇到這東西。”
    “不然的話,想想還有些嚇人。”
    一翻摸魚之後,她從抽屜中掏出了一個相框,看著相片中的一家三口小聲的嘟囔著:“爸媽,張錕這個笨蛋一直不肯主動,我可等不下去了,等一會兒我下班了就去把他約出來,也早點讓你們抱外孫。”
    哢的一聲,相框被重新放回抽屜,隻是,那相片之上,分明是三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
    剛來到旅館門前,方正回望一眼,將自己的視線從那辦公室中,那道影影綽綽,不斷扭曲變動,並死死盯著自己的黑影身上收回。
    “啊!方正,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了嗎?”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要跟著我多見識一下各種邪祟嗎……不過,你的能力倒也不至於陰溝裏翻船就是了。”張錕稍微有些遺憾的說道。
    “不了,我還有自己的事,之後的話,我就要重新步入旅行了。”方正看著眼前如同被剝下皮的無數狗臉互相胡亂拚湊,互相啃咬捕食的扭曲姿態。
    看著近在咫尺的繁華街道上,一個個扭曲莫名的人形,一雙又一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目光,笑著擺手拒絕。
    方正眨了眨眼睛、方正眨了眨眼睛、方正眨了眨眼睛……
    他無止境的切換著視角,以無限種看待事物的不同模型,並將這全部的模型迭加、剝離細節、求公約數、提取基礎的共性。
    接著,逆向以這個扭曲的詭異狗臉,還有周圍那些扭曲的姿態為最簡化認知模型的參考,從自己窮舉的全部集合中,篩選出其中的一部分。
    歪著頭思考一下,方正伸出手,無數種扭曲怪異的陰影在手心凝聚,最終共同迭加為了一袋糖果。
    他將這袋糖果遞給了麵前那不斷撕咬著自己的血色狗臉,微笑著說道:“作為離別贈禮,這包糖果你就帶回去,給你小侄女吃吧。”
    “等等?”張錕有些繃不住了,他肩膀一沉,臉色發紅的將麵前這巨大到將他整個人都遮掩住的袋子抱住。“這起碼500公斤的糖果,你從哪掏出來的?”
    “拜拜了……”
    說罷,方正轉身向外走去。
    隻是,這一次方正周圍,不再像之前那樣,缺少了張錕那樣的觀察者之後,逐漸封閉化,逐漸陷入混沌,逐漸跌出這個層次的模樣。
    而是伴隨著方正一步步向外走出,原本看似平和的繁華城市,正在逐漸的被通過以其為最簡化模型進行逆向求取,對其進行窮舉,浮現出無限個不同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