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蘇睨了他一眼，“不嚴重嗎？我看上半身都快截肢了。”
    傅西燼：“……”
    “還能起來嗎？”
    越蘇知道他肯定要裝的成分在，但那麽大一顆石子嵌在肉裏，不可能不疼。
    他救了自己是事實，受傷也是事實，越蘇對他難免多了幾分包容。
    傅西燼坐直了身體，一條腿屈起。
    “幫我把石頭挖出來。”
    越蘇瞪直了眼，“你瘋了吧？”
    “沒瘋，挖出來。”
    不然硌得他難受。
    越蘇咬了咬唇，“還是等鍾醫生過來吧，我怕我手抖。”
    傅西燼攥著她的手腕，唇色泛白。
    他的唇薄，從來都是不點而朱，很健康的血色。
    如今卻叫越蘇看出一絲可憐兮兮的感覺。
    就像流浪已久的大狗回到家中，急需主人安撫。
    他側過頭，在越蘇耳旁低語，聲線沙啞。
    “給你一個報複我的機會，這可比扇耳光疼。”
    越蘇嘴唇微動，瘋子。
    “我沒想報複你。”
    傅西燼低笑，透著一絲虛弱狼狽。
    “我情願你想。”
    越蘇抬手摸上他的後背，那種輕微攀爬的觸感，讓他僵直起來。
    “越蘇。”
    “嗯。”
    “你對我不公平，我不是他。”
    越蘇動作一頓，手指已經握住石頭的另一端。
    “無論你是不是他，”
    她手指用力，卻沒有一次性把石頭拔出來。
    男人五指收緊，手背青筋蔓延而上。
    “我都不會再喜歡你。”
    粘連著血肉的石頭被她拔了出來。
    越蘇隨手丟開石頭，脫下開衫捂著他的傷口。
    不算太深，但流出來的鮮血很快滲透她的衣服。
    好在鍾醫生他們來得不算太慢，及時給他處理止血。
    等把傷口包紮好，鍾醫生才說：“傅總，我們帶了擔架過來，要不您……”
    “不用。”
    鍾醫生又說：“您從馬上摔下來，受到的衝擊太大，還是跟我回去做個詳細檢查。”
    傅西燼捏捏眉心，站了起來。
    “我沒事。”
    除了後背那個石頭，他就剩手臂有一些擦傷。
    “走吧。”他看向越蘇。
    越蘇一愣，“去哪兒？”
    傅西燼：“看晚霞。”
    越蘇幾乎要被氣笑，“你都這樣了，還看什麽晚霞，你爬得上去嗎？”
    “我救了你。”
    越蘇：“……所以？”
    “看了晚霞，兩清。”
    他低頭看著越蘇，鳳眼微垂著，風吹散了額前的發，等著她的回答。
    越蘇恍惚一瞬，好像被帶回了當年。
    燕城十月的天很藍，秋意漸濃。
    胡同裏的銀杏就要黃透，長城邊上漫山遍野的紅。
    他們牽著手爬長城，想看一場日落。
    半路她爬不動了，坐在台階上耍賴，是他背著她一步步往上。
    “因為蘇蘇喜歡晚霞。”
    因為她喜歡。
    一聲急促焦急的呐喊，打斷了越蘇的思緒。
    “阿燼！”
    江婉緹由遠及近，倉皇跑了過來。
    “阿燼，你沒事吧？”
    傅西燼避開她的手，“沒事。”
    鍾醫生麵露難色，“江老師你趕緊勸勸，傅總都受傷了，還不願意回去。”
    非要上去看什麽晚霞，晚霞能有命重要？
    江婉緹臉色一冷，“受傷了？哪裏傷著了，我看看。”
    傅西燼眉頭攏起，不輕不重拂開她的手。
    “我沒事。”
    江婉緹紅著眼，“怎麽可能沒事，你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要是傅爺爺知道你受傷了，該有多擔心。”
    傅西燼動作一頓，眉眼泛起冷意。
    “我的事，不準往外傳。”
    這裏沒有鏡頭，隻要不在網上說，沒人會知道。
    江婉緹忙道：“不說不說，我們先回去吧。”
    她轉頭看見越蘇不動，臉色沉了下來。
    傅西燼會受傷，都是因為她。
    “越蘇，你下次小心一點，別再拖累別人。阿燼什麽身份，你受傷了沒事，他受傷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她儼然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在說這番話。
    越蘇看在傅西燼確實救自己受傷的份上，難得沒反駁她。
    許是想到了往事，她興致不高，也不太想說話。
    她俯身抱起要要，“你們先回去吧，我帶要要走走。”
    要要乖乖趴在她懷裏，摟著她的脖子。
    “媽媽，你不高興嗎？”
    “沒有不高興。”
    就是覺得有些悶。
    莫方看了一眼越蘇，回頭道：“傅總，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過去看看越蘇，會把她們母女平安帶回去。”
    江婉緹也在一旁勸著：“阿燼，你都受傷了，現在需要休息，我們先回去吧。”
    傅西燼沒看她，反而盯著越蘇離開的背影。
    江婉緹眸色黯然下來，說不出的失落。
    一旁的人看見這一幕，仿佛嘴裏強行被塞了個大瓜。
    原來網上說的都是真的。
    幾息過去，傅西燼才開口。
    “你們先回去。”
    說罷，便大步跟了上去。
    而就在這時，莫方追上了越蘇。
    越蘇轉頭和他說了幾句話，他神色低落，轉身離開。
    兩個男人錯身而過。
    莫方腳步一頓，聲音緊繃：“傅總，越蘇現在不想被人打擾。”
    傅西燼輕哂，斂眸看他。
    “是不想被你打擾。”
    一陣風揚起，吹得他衣袂飄揚，他迎風朝著越蘇走去。
    草甸延伸向懸崖，海水拍打敲擊著礁石，浪花在夕陽下綻放。
    越蘇站在高處，望向無盡的大海，才切身體會到自己有多渺小。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讓要要以更舒服的姿態窩在懷中。
    太陽還沒落山，灑在海麵波光粼粼，美景驅散了她心頭的悶意。
    “媽媽，好漂亮。”
    今天對要要來講是刺激又豐富的一天。
    她看向傅西燼，叔叔就算從馬背上掉下來，還是很帥。
    “叔叔，謝謝你救了我和媽媽。”
    傅西燼勾起唇角，揉揉她的小腦袋。
    “你比你媽媽有良心多了。”
    要要咬著手指，“我會報答你的。”
    “哦？”
    傅西燼饒有興致問：“你要怎麽報答我？”
    要要：“等你死了，我給你收屍，我和樓下王奶奶學過。”
    傅西燼：“……我必須死嗎？”
    要要歪著小腦袋，“你不想死透的話，死40也行。”
    越蘇捂住她的嘴，“以後不準你看抖抖短視頻！”
    要要“唔唔”兩聲，扒開她的手。
    “媽媽，我和王奶奶學的，我哭得可好了。”
    越蘇睨著她，“不用。”
    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要要看向傅西燼，眼底帶著希冀，很期待他能給自己一個展示的機會。
    傅西燼扯開唇角，這麽乖巧可愛，要是不開口就好了。
    “你哭。”
    要要從越蘇懷裏爬了出來，兩腿一蹬，屁股坐在地上，開始表演。
    一邊拍著大腿，一邊拉長了聲調。
    “嗚嗚嗚……我命苦誒~老頭子你咋走得這麽早誒，留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誒~老頭子誒，你快回來誒~”
    “爸爸，我親愛的爸爸呀~你快看看我誒，你怎麽忍心丟下我誒~”
    “媽媽~媽媽~不要離開我~”
    要要自然哭不出來，但她連王老太太撩起衣擺擤鼻涕那一段都沒落下。
    越蘇捂著臉，幸好她沒當著鏡頭的麵表演。
    傅西燼一臉麻木，“你家樓下王奶奶是幹什麽的？”
    越蘇：“……專業哭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