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8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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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先醒來的是肖峻恩。他曲膝跪在水裏,下麵是淤泥。他看向前方,看到玉雨春俯在水邊,而鄭質中車的車頭紮在水中夾,車尾高翹。
    原來他們墜落處正是高迷路的一段路橋,下麵一條淺河通過。
    肖峻恩費了很大勁讓雙腿站起來,幾乎沒有知覺。一步步,艱難地挪。走到“雨兒.…”他抱起她來。
    玉雨春臉上,口鼻,粘滿淤泥。眼睛閉著。他手拍臉,又叫:“雨兒!”
    一輛越野車甩著沉水在河邊飛奔。近來。窗裏探出小鋼的臉,喊叫:“峻哥,快上來!”
    肖峻恩眼光又看向鄭質中的車,想過去看看。耳邊聽到警笛鳴叫,往這兒停靠的響動。
    小鋼跳下車,邊奔向肖峻恩邊說:“峻哥,快上車走!別墅給警察忽然查封了,可能邁森那邊出了問題,牽聯到你了,警察找你呢。快走!”
    肖峻恩懊惱,讓小鋼抱玉雨春上車,再看一眼鄭質中的車,一咬牙,向越野車走去。不管這警笛聲是衝他而來,還是因為這場事故,鄭質中都確定有了救援越野車吱壓壓,卷起一陣強泥水後,離去。
    鄭質中腦子醒來,慢慢掙開眼,眼波遊動,望在一雙清眸。悲慟恍惚,浮在他臉上。鄭質中想不起這雙眼睛代表哪個,可望著親近熟悉。在裏麵定了會兒。那眼猛然一瞪,一抹驚鴻。
    顧屏月盯著鄭質中的臉久了,入神了,被一雙軟軟的眸子看到眼裏,竟也一時沒反應過來。由驚而喜,張張了嘴,話沒出來,先兩腮淚痕。
    “……章、章主任,局長醒了!”顧屏月望著鄭質中流淚喜笑,一片零亂地喊章徽。
    章徽外麵坐著呢,急推門進來。看到大舒一口氣,“局長你可醒了!我打電話給張書記他們……他們都等著呢…”
    鄭質中感覺亂,有些不知道她們激動什麽。身體一動。呃,一身劇痛。
    “別動!你做了手術,還不能動…你要什麽?”顧屏月輕輕按到他肩上,一臉期盼,很希望他能向她提出點什麽來。水?吃的?哪不舒服需要幫一下?“我……我……”鄭質中在回想。劇痛過後,神經有些複蘇。眼前,醫院的病房,他在病床上…想起來。他似乎出車禍了,似乎飛下了高速路。飛下高速路後是什麽情況?竟然他還能活著醒來?“我,我活著?”
    顧屏月又笑出兩眼淚,點頭。
    我活著?!我活著,那那……鄭質中腦子裏在閃玉雨春與肖峻恩。胸裏又一陣絞痛。他們,現在,什麽情況…玉雨春與肖峻恩跟著往下跳他不知道,可後麵玉雨春飛奔著追他的情形,他看到。又在他眼前。淚眼模糊。
    張振他們都呆的不遠,被郝湘東在醫院裏找了間空房,裏麵休息,一天一夜了,從這房到那房,來來去去,多少趟了,一次一失望。
    張振趙鐸郝湘東唐亞楠陽純雪……一堆人,鄭質中過去一眼,沒一個玉雨春,沒一個肖峻恩。
    “老鄭,醒了!好啊,大難之後必有後福……”張振說著,走上來。鄭質中沒和他們客套,眼光定在郝湘東臉上。充滿灼痛,含著疑問。大家都從那眼裏看出意思來,臉上,喜容黯淡。
    “張書記,你們先出去一會兒吧。我和…”郝湘東望向張振,不必細言,都明白。點個頭,往外走。沒再回休息室,門外等候。
    鄭質中關心兩個問題,一個不待問,郝湘東主動告訴他。當時的大約情形,是他開車墜橋,幸而橋下是淺河灘,淤泥很厚,沒有形成強抗擊,挽救他一命。橋上是肖峻恩與玉雨春棄下的車,兩人卻不見人影。
    什麽意思?不見蹤影可以理解,為什麽卻留下車?
    “據當時正好路過的其他車看到,你車掉下去後,他們,都也跟著,跳下去了……”
    ……死了……
    “應該不會有事,都跌進了河裏,河水不是很深。……小超似乎牽連進一樁情報案子裏,警察正追查他。所以,據估計……”可能一塊走了!?郝湘東歎,有些不好猜想下去。
    便另一個問題,痛生生地往鄭質中心裏撞,顧不得避諱,直問:“康康呢?”
    “聽說和他姨媽回老家了打過電話了,往回趕呢。”鄭質中臉部抽動,還是很難麵對。閉了眼簾。
    匆匆趕來一人,肖青末。肖鎔那邊也得到通知,肖鎔在國外,正往國內返。肖青末接到父親的電話,先一步而來。
    她擠過門外眾人,走到病房門,透過玻璃往裏望,確定沒錯,要進。唐亞楠問:“您是?”
    肖青末看看他們,此時也感覺,這應該也都是來探望鄭質中的人。回答:“我姓肖,裏麵受傷的人,是我姑父。”
    肖白梅的娘家人!大家明白。
    “鄭局長醒過來了,已經脫離危險,沒事。”唐亞楠客氣地安撫著,並幫她推開門。
    肖青末進去,郝湘東很快出來。大家又都看向他。他看向張振,“張書記你們都回去吧,鄭局長願意安靜一些。”
    張振等點頭,能體諒。看著醒來,也算放心了。
    各自分派人。唐亞楠章徽留下,張振的秘書,鄭質中的司機留下,其他先回。沒有提顧屏月的,顧屏月便聽章徽的,她不說讓她走,低了頭,當隱形人。郝湘東先送張振等走。
    留下的人輪流值班。陽純雪照應肖青末,問:“你……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肖青末微搖下頭,以親屬要求自己。“謝謝,不用操心我。你們辛若了,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
    陽純雪沒多話,也默默留下來陪伴。
    嶽非已經到了d市,電話打給陽純雪。陽純雪才想起來,嶽非說今天要來看他們的。為難,“我在醫院……”
    “醫院?怎麽了?”嶽非電話裏已著急。
    “……是鄭局長。k市國庫的鄭局長住院了。”嶽非聽了也要來看看。陽純雪告訴了地址。
    嶽非趕來,長長的走廊一現身,陽純雪已經望到,很有見了親人的感覺,眼裏先紅。嶽非走上來,臉麵複雜,即有見到的欣喜,也有醫院裏的自然特色。輕聲問:“鄭局長,很嚴垂?”
    一言難盡。更讓陽純雪焦心的是那下落不明的玉雨春。“過會兒再和你說吧,你……要進去看看嗎?”
    “嗯。”
    陽純雪給他推開門,讓他進。裏麵坐著肖青末與顧屏月。顧屏月一直是,不叫,不管什麽人進來,全無回應。肖青末扭頭看,眼裏驚一下。
    一樣驚的是嶽非。那張一大早還向他甩了一遝子圖稿,氣焰囂張的肖青未,肖大總經理,竟坐這兒?!臉上冷清,形容寡歡。
    肖青末雖然沒搞清楚嶽非為什麽出現在這兒,但收回眸子,不再與他驚望。原本今天是嶽非休班,肖青末知道。可這邊不是出現特殊情況嘛,公司規定,一天內隻能一個人請假或者休班。她一定要請假離開,嶽非自然就不能休班了。就像她故意找茬和他作對一樣,一點不讓,那幅不可理喻狀!
    顯然,嶽非與肖青末同一家公司。對,是。
    嶽非也次次地轉開眼珠。心想來看病人,說清楚嘛,解釋一下很難?那幅應當應分讓她的霸道樣!
    “鄭局長怎麽了?”嶽非更走近點病床,問陽純雪。“……車禍。”陽純雪含糊。
    噢。“傷哪了?”
    “主要是斷了幾條肋骨,其他,不太嚴重。”
    嶽非又忍不住轉向肖青末,那和她什麽關係?噢——嶽非忽然產生聯想。鄭局長的夫人姓肖,莫非這是肖夫人的娘家人?侄女什麽的?
    兩人輕聲說話,鄭質中一直閉目沒反應。陽純雪扯著他出去,嶽非又走一眼肖青末,一點頭也沒抬。嘿,行了吧,怎麽說也算同事,這兒碰到了,一句話也不吭?算了,不說拉倒!
    同陽純雪出去。
    嶽非再進病房時,看向肖青未的眼神柔順許多。原來,還有個下落不明的肖峻恩。還有雨兒望著仍然閉目無甚反應的鄭質中,也暗歎。
    嶽非晚上沒同陽純雪回家,要盡些心,陪一晚。濃夜深更,依然無法寧靜。
    唐亞楠與司機秘書,都住進了醫院招待所,陽純雪回家,不提。
    章徽床上翻一會兒,睡了,算最安靜的一個。顧屏月難眠。躺在病床上一直精神低迷的鄭質中,讓她很揪心。她感受到,鄭質中受的打擊絕不隻是一場車禍,那靜靜的身體裏,帶著某種絕望,無以言喻的哀傷。
    章徽的有意成全,她明白,老太太的心意,她知道,她的心,她也清楚。一個關鍵時毫無私情地扶助她一把,正直隱忍,又孤單需要溫暖的男人,兩年來,已越來越牽動她的心。隻是,他對她真的完全無意。
    顧屏月不在意,她覺得自己是高攀,配不上他。她可以不配。可有沒有方式讓她隻照顧他,關心他?章徽是想幫她,章徽叫她來,她實在忍不住不來。淚,一路吞咽。可鰥男寡女,就是她不計名節,他也不要聲譽嗎?她是不是以照顧的名義強迫他?以關心的方式傷害他?
    肖青末老早就出去,還沒回來。顧屏月有些不放心,悄悄起床,出去看。此房與鄭質中的病房隔不遠,肖青末就坐在兩個病房中間的凳子上,發呆。
    顧屏月看了會兒,輕歎,又轉回房。
    鄭質中的病房門開了,嶽非出來,看到呆的坐肖青末,看看走過去,去廁所回來,再看看,本也要走過去,想想,停住。“睡去吧”肖青末仍然不理。嶽非又悶,不理拉倒。要回房。
    肖青末歎口氣,幽然道出兩字:“結婚…”結婚?嶽非坐下去。等她結婚下麵。
    “結婚很嚴肅。”那當然。
    “必須得兩人相愛。除此,以任何名義都不能隨便結婚。”說是那樣說…
    “不幸福的婚姻裏,小孩會很可憐。”嶽非歎。
    小超其實很可憐,肖青未臉扭向一邊,手往眼上擦了下。
    嶽非屏息。肖青末也會流淚嗎?!天天端著一幅麵孔,以為她的話都是金律良言,別人不想聽取就是天下奇觀。看他半天,問:我沒說嗎,你為什麽不聽?嶽非聽到那話就氣。可惡的楊澎也是,既要他嶽非,卻為何偏再要個肖青末?他是總監,業務方麵及業務方麵的人員當然就歸他管,楊澎又卻給她個總經理的名號,管公司人事行政。公司裏大部分職員都在他的業務部,相當於給業務部設了兩主管。可惱!
    楊澎一直安撫他,“嶽總監您大人大量,幫幫忙,別當她總經理看,當她,老板娘!我這不一直想那什麽嘛,好容易說通做通工作,求人來的,就是為了弄到身邊,可以……啊,你就不要計較了。等她成了老板娘,我立媽把她職務撒了……,”
    嶽非想著,似笑似歎了聲。也斜過一眼去,這就是未來的老板娘?!
    肖青末不滿的眼神瞟他,這兒,這會兒,有什麽讓他可笑的事情?她嗎?
    嶽非見又有點出逗**眼的樣,懊惱。沒事來招惹她幹嘛這樣的女人也有人費盡心機想讓她當老板娘!楊澎那廝品味看來真成問題。……不過,女人要漂亮了,一些浮淺的男人是會被一張麵孔蒙敝眼睛的,會一時忽視其他性格可不可當老婆。
    想到漂亮這一問題,嶽非不禁又往往她臉上掃,驗證。
    暗淡燈光下,如脂似玉的一張臉,五觀精美,瞪眸生輝,閃動著溫潤潤的光點,卻也沒平時那般看著堵心。晃在眼前……又貶了下眼!浩空萬裏,一盞流星滑過。
    瞬間,心跳慢半拍後又狂跳數下。怪不得楊澎那廝連帶他一塊要委曲求全,客觀來看,還是比較紮眼。
    這樣靜靜的走廊,這樣委婉的燈光,這樣一男一女,不該這樣坐著。何況,還愣愣地兩相望著。是很容易天馬行空的。嶽非意識到了,可眼光觸到那臉上的兩片飽滿,不禁扯不開眼,心,也往上撲。一下很有求知欲。
    不知道吸到那上麵會是什麽感覺!?他還從沒親過女孩的嘴唇呢!mg,想什麽呢朋友妻不可欺,他竟如此無恥!刷,站起來,走了。肖青末閃下眼神,空擋,隨著嶽非的背影滑行一段,刹車。心狠喘幾下,有點呼吸困難。
    第二日,康康回來。幾天不見媽媽,心裏自然有番不能言的粘連,吭吭哢哢,不痛快。
    鄭質中聽到康康的聲音,再控製不住,眼角淚水往下淌,酸痛,在玉表姐手上摸那小臉。“康康……”
    康康黑眼珠凝著淚光,也在鄭質中臉上望。那總帶的慈愛笑容的麵孔,他還是熟悉的,這樣的臉上似乎不該有傷痛,淚水。靜了眼,抽泣幾下,疑惑迷茫。“康康……”鄭質中心中的疼絕對大於肋骨的傷,將孩子攏到胸前,沒覺得有壓痛。
    兩天過去。
    肖峻恩玉雨春繼續無聲無息。鄭質中緩慢療傷中。肖鎔已回國,直飛d市。呆了一天,情況無所改變,鬱悶著回廣州。
    嶽非要回北京,楊澎電話一勁暴催。他看肖青末,“你什麽時候走?”“一會兒。”
    就是也要走!“怎麽走?”
    “坐交通車來的。”如果沒有其他情況,當然還是坐交通車走!“那……一塊?我開車來了。”
    “好。”肖青未答應。
    “我還要去雪兒家,看看叔叔阿姨,那兒吃了午飯後走。”“噢。”
    “回來接著你?”
    “再回來繞遠嗎?”“繞點遠,沒事。”“……我也去看望下叔叔阿姨吧。”肖青末說著,低了頭,現出點似是而非的羞態。
    嶽非心裏異樣了下,挺…特殊的那種。肖青末這兩天完全不是公司裏的肖青末,一直一幅乖乖的靜靜的表情和他說話,有種,很是依賴他的感覺。
    嶽非與陽父陽母小陽陽見麵,自然很親熱一番。
    郝湘東看著奇怪,為什麽陽陽就是一點不排斥嶽非?都是孩子?童心相聯?可這孩子也二十七八了吧?他挑剔地看眼嶽非。
    可看來確實是孩子!臨走,前麵有肖青末,後麵有他郝湘東,嶽非竟挽到陽純雪肩上走幾步,拍拍肩頭,“走了!”
    很像郝湘東辭別陽純雪的語氣。
    陽純雪點頭,“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嶽非又回頭向後麵的一家人擺手,“回去吧,叔叔阿姨,東哥!陽陽再見。”
    叔叔阿姨郝湘東含笑,也擺下手。目送兩人上車離開。郝湘東看看陽純雪,攬到剛才嶽非攬過的小肩,回家。
    先不說這邊。
    嶽非車載著肖青末回北京。路上,肖青末商量:“你能先陪我去k市一下嗎?我還不知道姑父家的奶奶也剛去世,我想去看看。”
    肖青末娥眉間又挑上絲淡淡哀愁。感覺姑媽這一家,真是一門悲苦!但願她的表哥…
    “好。”不等肖青末思緒深走,嶽非已急著答應。可能見慣了肖青末平靜理性的臉,那上麵的悲淒,讓他不忍多看。
    嶽非電話又響。他拿出來看看,關機,不理。肖青末看他一眼,結合這態度,猜:“楊澎?”“嗯。”
    “催你回去?”
    “不管他。他天天四六不著家,成天把我我那坑裏,休個班就和扒他皮一樣。休了也不給痛快,一會兒一個電話。”
    “可好容易準了你一次假又讓我扯走了!”肖青末接上話。想到嶽非當時那幅氣惱抓狂的樣,有些可笑。
    “是啊,好不容易的而且又是和雪兒說好的。你又不說原因,就一個你有事,就你有事?”
    “我沒法說嘛,你就那樣.那樣!”
    “我那樣那樣!您不知道您什麽樣吧?反正我走時沒收拾辦公室,他們要沒給收拾,您可以再去現場回顧一下。我桌子上文件給摔了一地!”
    “誰讓你說話那麽難聽,什麽撒嬌回你自己家撒去,這兒沒人慣著你。我從小就不會撒嬌,最不喜歡那動不動男人麵前撒嬌的女孩!”
    可此時的肖青末翹著一點臉,斜著一角眼,睨著嶽非的樣足夠嬌態。嶽非看一眼,扭回臉,不禁口內生律,多咽了幾口。
    肖青末見他不吭聲,發泄多久的不滿,“你是為我來搶走了你的辦公室吧?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楊澎讓我在那兒辦公的。然後你就老和我對著幹。”
    嶽非急聲明,“我沒有和你故意對著千過!是你老挑揀我的錯。”
    “我不是挑揀你的錯,我是執行公司規定。你,你那些人,坐沒個坐相,工作沒個工作相,嘻嘻哈哈,男男女女的一塌糊塗…”
    “哪男男女女一塌糊塗了?哪個你分不出男女,你說,我幫你分!”嶽非不是開玩笑,是給肖青末擠對急了。“你說的那些公司規定,不就是你規定的嗎?你沒來時,我們沒那些規定,自由自在,該做的工作也一點沒落下。我們白天嘻哈的時候,晚上還常通宵呢。你那時可早就回家睡你的大覺去了”
    嶽非氣憤憤地說,肖青末聽著,忍不住的想笑,鼓下嘴巴,憋下去。“什麽我自己規定的,是請示過大老板的。”
    “大老板不就楊澎嘛,你殺了他他都說好!”何況幾條規章製度!“為什麽?”
    “想讓你成為老板娘們唄!”
    話一出口,安靜。嶽非對這老板娘幾字,現在感覺很鬱悶。
    久久後,肖青末說出:“他怎麽想的我不知道,我可從沒想過別的。我就是想在外麵曆練一下,他又幾次叫我就來了……”
    又靜。
    “你怎麽認識的楊澎?”嶽非又問。
    “我和他妹妹是同學,挺好。她妹妹去大學看他時,我陪過兩次。就那麽認識的。”
    “楊澎的妹妹…也去美國留的學吧?前年,他去美國看過他妹妹,順便見了見我。”
    “前年?他去看你了?”肖青末很驚。
    “啊。”驚什麽?
    “我和她妹妹一塊去的美國,在一所學校學習……”“那次他去,你也見到了?”
    “嗯。”當時楊澎還邀請她和他妹一塊去見一下他在美國留學的一位同學。肖青末沒興趣,沒去。難道…那同學……就是…
    肖青末忽覺心裏有點遺憾。為當時沒答應去。
    人生,最短的時間內,最長的一段距離,就是錯過。再回d市。
    郝湘東攬了陽純雪回家後,臥室裏,夫妻談話從友好交流的狀態開始。“嶽非多大了?得二十七八了吧?還是一幅不成熟的樣。”
    “他一直那樣,外表看著像個大孩子,可心裏什麽也有。”“對我還是有成見,和誰都很親,就和我生。”
    “他是故意那樣,逗你玩呢。”
    “我自己能感覺不出來?一點不尊重我,太不拿我當回事。”“怎麽了?”這麽嚴重!
    “我跟在後麵他就那麽攬你的肩。我不跟在後麵也不能!可沒我時那樣,他說明對我有份忌憚,尊重,當著我的麵就那樣,不是不把我放眼裏?”陽純雪笑,“就剛才攬那一下?就…”生出這些聯想?
    還很難理解?不是那麽回事?郝湘東擰眼睛,“你不覺得是?”不覺得。陽純雪心裏答。
    “不覺得?”已很不爽。
    陽純雪退步,“那他要攬一下,我還能接著把他胳膊給扔下來?”
    “這說明你平常和他太隨便。不是說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差不多就這意思……”
    “你說什麽”陽純雪暴眼睛。
    “對什麽男人也一樣!嶽非也不除外。你以後得注意下。嶽非是這樣,和他搞得沒男沒女!在西藏時,就那麽碰上個男老師也親近成那樣。這都是我看到的,知道的,我沒看到,不知道的呢?外麵你和男人交往都這麽副隨便態度……”“嗯,嗯,嗯……”陽純雪拿著他的衣服往他身上打。
    郝湘東還是講道理,“你不用撒嬌耍無賴,該明白的是非得明白。你要認真地從思想深處反省!我剛才說嶽非那樣摟你的肩不合適,你根本就不認為我說的對。這樣能改嗎?”
    “你就說的不對我就沒覺得那樣不對!”
    郝湘東叫起來:“陽純雪,你……你要這樣認為,可有的是女人讓我摟的……”
    陽純雪火氣撞上來。可惡竟這樣要挾她!“好,摟去吧!”氣撅撅出門,上班去。
    下班後,陽純雪沒回家,先來醫院看看。郝湘東早來了。唐亞楠要回k市他往外送。見陽純雪進來,夫妻倆冷臉一別,冷戰。
    唐亞楠見著有些奇怪,笑向陽純雪:“我先回去兩天,然後再來,讓章主任回去,她家裏有孩子,不如我在這兒方便…”
    噢。陽純雪聽說,也往外送。走廊裏走著,陽純雪章徽後麵,郝湘東唐亞楠前麵。郝湘東向唐亞楠輕聲道:“唐主任把你的肩借過來用用。”
    借肩?哭?不可能吧?唐亞楠狐疑著往他身邊靠一些。郝湘東伸胳膊攬住。這樣借法?唐亞楠看看,什麽意思嘛。不太合適吧,後麵還有陽純雪呢。沒陽純雪盯著的時候,他也沒這般親近地與她攜肩並進呀。
    不過唐亞楠的不得勁很快被郝湘東的話趕跑,給他自然地挽著臂間,行走。郝湘東說:“想一直和你坐下好好談談,一直就沒找到時間。肖峻恩的案子源起紅鼎。紅鼎目前有肖白梅的股份,現在在鄭局長名下。我感覺這案子可能不太簡單,未必不牽扯上一些幹部。不說別的,牽上鄭質中的話,張書記也會被審查,舉薦有責。一個人一旦遭黨審查,便容易吸來隱忍的各方反對力量,達到借機鏟除的目的。你在他身邊,不僅對你沒好處,對他更沒任何好處…”
    郝湘東果就知道她和張振的關係!唐亞楠似是而非地感覺郝湘東對她和張振的關係知曉些,可一直不確定不想他今天直接說出來。還是驚了下。“你…”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嗬嗬,”郝湘東明白她的感受,笑聲,“我是誰,瞞我?我以前受槍傷住院那會,就明白差不多了。承認嗎?不承認我就沒必要說了。”
    無賴本性!唐亞楠點個頭。
    “嗯。”郝湘東滿意,“你現在就得先走一步,不能到時被動了。以退為進,申請下麵掛職鍛煉,避過可能有的風頭。回去快點辦。”
    章徽後麵忍不住了,叫:“唐主任!”叫郝市長目標太大,章徽這點分寸很有。
    唐亞楠與郝湘東一起回頭。後麵隻有章徽。郝湘東琢磨陽純雪幹嘛去了。
    章徽望著他道:“我看小陽好象不太高興,走著走著,轉身走了……”不用說為什麽了吧?搞什麽?當陽純雪不存在?摟肩搭背的她都看不下去。
    “往哪走了?”
    “剛才樓梯下去了。”
    郝湘東剛才與唐亞楠走著說著,也有點忘了他初時要給陽純雪找點感覺的打算。會不會感覺給大了?
    “好好想想!”他又叮囑一聲唐亞楠,急忙回走,邊走邊給陽純雪打電話。
    陽純雪不接。
    郝湘東趕回家,陽純雪在樓上臥室收拾衣物。他嗬嗬樂著過去,下巴磕她肩上。陽純雪沒反應。他又胳膊摟腰上,明知故問:“你怎麽不說一聲就先走了。陽純雪知道郝湘東故意氣她,可還是氣。不答。
    郝湘東又因事利導,“不高興?為什麽?是不是看我摟著人家的肩,心裏不舒服?是吧?我說嶽非過分,你還不認可。”
    陽純雪回身,狠瞪他一眼“一回事嗎?”“怎麽不一回事?”
    “你是故意的!是成心氣我!”
    “感受都一樣!你和他那樣也氣到我了。”
    “就不一樣我們,我們……”陽純雪找不出很合適的說辭,可堅持她的正確性。“你過分!”
    郝湘東不急,還是以事實為依據,以道理服陽純雪。“哪不一回事?一個男人摟你的肩,我摟一下別的女人的肩,不一回事嗎?你能生氣,我這兒生氣就沒道理?”
    就沒道理!這無賴耍無賴欺負她!陽純雪理不屈可辭窮,給憋的上火。渾身抖擻,要將兩隻討厭的胳膊給甩開。
    郝湘東套著腰坐床上,腿上放陽純雪。還是心平氣和,“我還是可以理解的,你們有一些比較超出常規的友誼嘛。可我理解是我理解。”我大度是我大度!“你不能一點沒知覺,就認為那是應該的?你平時和他打電話,嘻嘻哈哈聊天,腳卿歪歪……今天又這麽攬肩挎背的,我再不給你們指出來,那還了得以後?當這習慣了,還是缺少道德是非觀念?再熟,也要有分寸,保持距離……”
    陽純雪現在最想保持的一份距離就同與郝湘東,可辦不到,兩手一抬,要捂耳朵,又讓他把胳膊順到懷裏樓住。
    氣。
    打電話,嘻嘻哈哈?笑幾聲,就叫嘻嘻哈哈?他書房裏一關半天,不管和男和女打,她也沒問過呀?就應該的當是正經公事?聊天!從西藏到d市,一共就兩次!能多嘰歪?還缺少道德是非觀念!
    “啊——陽陽,陽陽!”陽純雪大聲叫。“叫陽陽幹嘛?”
    陽陽來了,他還能這麽抱著她不鬆不放?!繼續叫:“陽陽——”
    郝湘東明白了險惡用心,身體一倒,將她一並撂床上。待陽純雪又要出聲,嘴壓上,堵住。
    “你個死丫頭氣我?有指望了現在?我明天把那小子就送他奶奶那兒.…”“陽陽……”陽純雪不受威脅又展開聲音。
    他便又堵上。手,往她身體上折騰。
    陽純雪便身體也折騰,想將他折騰下去。
    他幾下已晾開她前胸,放了她的嘴。邪魅,無恥“叫吧,使勁叫,連爸媽也叫上來。都看看我怎麽欺負他們的好女兒,好媽媽!”
    他紮下嘴裏,咬上她的小櫻挑。
    呃——陽純雪擠起眼睛,狠抓下他的頭發,鬆手。再給陽純雪兩張嘴她也不敢叫。還是眼光直往那門口溜,擔心。此時,離睡時尚早,門隻虛掩,萬一萬一,陽陽,或者什麽人,忽然上來……
    這無賴!“無恥!”
    作者題外話:對不起親們,上一章裏有一句很重要的話錯字了。“你們都欠他一個孩子”那句,應該是“我們都欠他一個孩子”抱歉。
    48結局
    一晚上郝湘東占盡上峰,恨得陽純雪咬牙切齒,推了無數遍,還是被他裹在懷裏睡去。
    第二日,他老早走了,一天後回來,早心裏沒了因嶽非起的那點不快。進門,趙鐸與林黛在。
    郝湘東莫落:“趙廳長怎麽這麽喜歡串門了?這麽閑?還是……還是啊?正事不辦,成天出入成雙,晚出早歸。搞什麽搞,那可是年輕人的事……”
    趙鐸懶得回應。林黛不吃啞巴虧,支起眼睛來反駁:“誰說我老公不務正事?他天天忙,天天比你現在回家都晚!叔叔阿姨請我們來吃飯,說幾次了我老公一直沒時間。怕阿姨怪,我老公今天特意擠出的時間!”
    郝湘東閉了嘴,認理虧。陽母從廚房出來,林黛卻還得理不讓,告狀:“阿姨,你請我們來吃飯,你家這位大市長好象有意見呢!這家倒底誰做主啊?要是他作主,我們就先走了,改天我們請叔叔阿姨去我家吃。帶上陽陽!再帶上雪兒也行!”
    郝湘東擰起眼睛。嘿,這挑撥離間的本事!
    陽母冷臉道:“我作主!他有意見讓他出去吃去。林黛嘎嘎大笑。
    陽陽旁邊閑溜,陽父不時眼光注視著。郝湘東注視一因,沒見陽純雪。在廚房?嗯,可能。不過,他回來就不出來一下?能聽不到他的聲音?
    不爽。往廚房走。
    陽純雪確實在廚房。他走進去,“做什麽。”
    “做飯。”
    咦!做飯?他傻子白癡看不出她在廚房是做飯?
    陽純雪無視一雙惡眼,甩下手,出去。郝湘東正要拽住,陽母進來。作罷,跟在後麵也出去。
    郝湘東兩步一趕,大手心壓到陽純雪後背。那背立馬一片嫌惡,往衛生間去.“呃…”郝湘東腳步還是追隨,一邊要表達不滿。剛要也跟著進,衛生間的門很生硬地在他眼前閉上。咦!
    林黛看到,撲閃眼睛。
    郝湘東也客廳坐下去,一會兒見陽純雪出了衛生間,又往廚房去。眼角往他這兒斜也沒斜。
    飯時,陽純雪與林黛他們也話語來往,臉麵和悅,可就是和郝湘東沒目光交接。他說句話假裝沒聽見。
    郝湘東恨得暗裏咬牙,大家也都看出來。飯後,陽父母先照顧著小外孫進臥室,趙鐸與林黛不說話了,眼睛都在郝湘東與陽純雪臉皮晃。
    郝湘東坐陽純雪邊上去,往臉上笑,“你噘著嘴幹嘛?你很有道理?”趙鐸才嗬嗬笑,“吵架了?”
    郝湘東有充足的把握認為他正確,騎馬沒有全不對,向趙鐸林黛笑言:“你這妹妹太不講道理,她和那嶽大帥哥摟肩搭背的,我就說了句,她就不高興,我碰碰別人的肩,她一天多了,還這麽幅臉色!”林黛先驚出來:“啊?你又外麵惹事了?”郝湘東攢眉,“什麽我外麵又惹事了!我是和唐主任說事情”
    趙鐸認為,不會是郝湘東說的,碰了下那麽簡單。哼哼笑幾聲,沒吭聲。
    林黛又講:“你就是太隨便!說事情用得著摟到肩上?我老公絕對不會這樣。”
    咦,這跟著忙活勁!郝湘東向林黛呲一下嘴,又轉向陽純雪說,“我是故意那樣,給她看的。我說那麽不對吧她還瞪眼睛說很正常。讓什麽男人摟到肩上也不行,嶽非又怎麽了?當我的麵!我不生氣才怪呢。你不也生氣了?”
    趙鐸開口,“人家是無心,你是有意。人家是君子之交,你是(小人)作為,故意氣人。這一樣?”
    郝湘東瞪眼過去。“我無意,摟你老婆肩上大街上走你願意?”“絕對不行!”
    “還是!”
    “你摟誰肩上都不行!”“憑什麽?”
    林黛接話,“你是核反應堆,不鈾泄露也有輻射後果。當然,我們能做的事情,你不能做!我們有理由生氣的事情,你就沒道理!”
    趙鐸哈哈哈笑。心裏讚,他老婆就是機靈,評點就是到位。郝湘東氣恨一下,站起來“那我就不這兒輻射你們了。”他起身離開客廳,上樓去。進臥室,找出睡衣,去洗澡。陽純雪一會兒上來,聽衛生間裏響,直接走過去。門開著,他裏麵洗著。把門關上,“開著門冷,洗澡時關上。”這會來理他了!他不眯。
    郝湘東暫關了淋浴頭,按把洗澡液往身上林。一隻柔軟小手也撫他背上,搓揉上麵洗澡液。他也不理,也不拒絕,前麵抹開了,停下來,等後麵陽純雪也做完。
    繼續淋浴。結束。
    陽純雪浴巾幫他擦試。郝湘東這才拐著鼻子哼道:“都給你爭氣,擠免我,你高興了?”
    陽純雪不吭聲。
    “我失策了。我現在看出來了,這周因全你的人,我以後就是受氣的小媳婦。”
    陽純雪哧的笑。他受氣的小媳婦!那得多少被氣死的婆婆!
    “我故意那樣不對,你是不是和嶽非也太隨便?”郝湘東先曲後直,堅持要陽純雪認識錯誤。
    陽純雪盯他一眼。還說!“好了吧?小氣鬼!”咦,還是他小氣鬼!
    “我我,我小氣!”陽純雪退。
    “你小氣也不對這是該小氣的事,是這事本身不對。”郝湘東第一次理論征服陽純雪,一樣堅韌不撥,陽純雪誓不低頭,他不休。
    陽純雪服,“不對,我不對!以後我和阿拉怕人一樣,穿件大袍子,裹個大頭巾出門。啊?穿吧,這樣冷。”
    這哪是真心認識錯誤的態度和口氣。“你這丫頭……”
    陽純雪往他唇上粘下,給他掩聲。幫他穿睡衣,嘻嘻哈哈。“乖了,穿上衣服……”
    郝湘東剛要伸開胳膊進去,又聽一句,“我都不和你計較了,你還沒完沒了……”
    吼叫:“陽白癡!”
    陽白癡胳膊一下環他脖子上,身體貼上。老公,對不起,其實我好怕你真摟到別的女人肩上…
    想是郝湘東聽到這心中脆弱的聲音,一腔柔軟往上湧,再一聲嗔怨完全變了味:“白癡!”也自怨,他沒事找事,給她增添什麽不安!
    一裹浴巾,將陽純雪抱起來,往外走。她肩上笑。
    臥室繾綣片刻,他動手解她衣時,陽純雪攔住,“穿好衣服下去吧,趙大哥他們還沒走呢。”
    “就他們兩個坐下麵?”“爸和媽陪著。”
    “那就行了,一會兒他們就走了。累了,我不去了。”陽純雪滾眼珠,“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陪陪…”郝湘東全壓到她身上,擰眼睛,狠狠咬上唇,卻輕輕含住。“寶貝。”
    “嗯。”
    “你是我一輩子的寶貝……
    “老公……”陽純雪聲音裏不僅是甜。還幾分悵茫。“什麽。”他感覺到,抬起頭,眼光在她臉上晃。陽純雪猶疑下,剛一開口。他軟舌送進去,給掩聲。郝湘東知道她要說什麽。陽純雪沒再說。陽純雪今天的幸福是建立在一個女人受傷的基礎上,如今她仍下落不明。如果說玉雨春有什麽錯,那她最錯的,是愛上了郝湘東。陽純雪仍然堅特她的觀點。
    可又能怎樣?她還是和這無賴站在一條線上,堅守他們的幸福……
    陽純雪輕吟一聲,思緒一亂。手更加抱緊到他的背上。對不起,雨兒!來世她願為她受傷,可這大無賴,她也賴定了。一輩子!
    “東…”愛戀,而自責。
    “白癡!”郝湘東的冷酷在玉雨春這兒,很徹底。陽純雪心裏的響動,他能體會,可受不到影響。一樣濃情釋放,暢快地喘息,間隙裏愛昵數落,“你最好就是個白癡,幹萬別自作聰明……你隻做好最大的一件事情就好,伺候好你的好老去…”
    陽純雪肩頭輕咬一口,無奈。
    唐亞楠因工作關係,回k市後,耽擱住。章徽家裏有孩子,工作也不能長期脫離,準備回去呆段時間。
    顧屏月也要跟走。章徽不理解,她明明都幫她把話掂上了,至少外人會認為是她章徽抽來她這麽個閑人照顧局長的。走幹嘛?
    顧屏月暗歎,沒解釋。
    鄭質中聽她們道別,點頭。“不用再來了,讓小何呆幾天後小杜過來,再幾天我就差不多了,自己能行。你們回去安心工作吧。”
    小何是他的司機,小杜是辦公室副主任。他們輪流來照顧局長倒是沒什麽不可以,卻幾天後就都回去,肯定不成。怎麽,也得陪到出院。章徽沒多說,故意輕快的語氣說:“局長您就放心養傷吧,工作我們會做好,您這兒我們也耽誤不了。”
    鄭質中嘴角笑笑。
    顧屏月一句話沒說。離去。
    下午,玉表姐又帶著康康來。是家裏家外實在哄不住了,賴吱吱地鬧來鄭質中這兒碰碰運氣,看孩子能不能開心些。雖然被大人百般哄勸,也不是時時都戀在媽媽懷抱裏的孩子。可多日來的煩燥不安,睡不踏實,都說明那小心裏,有強烈的思念,疑感。玉表姐看著也心酸。
    鄭質中大手握著康康的小臉,痛在心裏,笑在臉上。黑黝的眼珠在鄭質中臉上遊動會兒,靜靜地抓著他身上的護胸軟墊玩,很焉。
    他逗:“康康是不是困了?瞧,這幾這兒,掛兩隻大睡睡蟲,閉上眼睛,我給康康拿下來…”
    康康磕打眼皮。
    玉表姐輕歎:“是該睡會兒,咋晚沒怎麽睡好。在家裏折騰半天了,又想睡又睡不著……”
    鄭質中把孩子往臂彎裏放,笑.“那咱們這兒睡,這床真舒服。你看……”鄭質中每說到此,都困頓下,伯伯?爸爸?接口下去,“你看我老躺在這兒…”
    康康沒表示異議,安靜地依他懷裏,睡去。
    鄭質中鼻子才一酸,幾乎撒下淚來。他有心,可有些無力,不知道如何改變目前的局麵,怎麽讓康康不再像個沒爸媽的孤兒樣,快快樂樂的成長。
    半月過去。
    小年夜前,章徽來看望,又顧屏月同行。顧屏月提了餃子來,默默放下。章徽掏出電話,往外走,說著:“局長您先吃飯,我打個電話啊…”
    顧屏月慢慢打開保溫筒,拿出來,往鄭質中麵前送,“局長,現在吃吧?”鄭質中聞到餃子味有些親切,不是商店裏買的成品,帶著他母親的味道,也帶著顧屏月的味道。顧屏月的餃子在家裏時就包過,他吃過。
    鄭質中感覺到,一樣的飯,是可以不一樣的味道的。半個月前,已有段時間,全是顧屏月照顧他吃飯,走了顧屏月的半個月裏,進入嘴裏的飯,也說不出到底哪,就是有些不一樣。
    也許伺候飯的人,用的心不一樣吧。鄭質中其實也清楚。他垂著的眼睛挑起來,斜斜的半束,投向顧屏月。
    顧屏月沒從鄭質中臉上看出一點他準備看她的意思,無他人注視的室內,帶著半個月的牽掛,正注視鄭質中呢。溫溫的眼眸,欲雨的兩片天。忽然觸到鄭質中的眼睛,急回避,垂下。卻擠下滾於眶邊的兩行淚。她往後退,讓那淚離得鄭質中遠一點。
    鄭質中心裏疼了下。這樣的怯懦謹慎,這樣一個隻知若自己的女人,鄭質中很清楚地感到憐惜。一個真的很好很好的女人!
    也一時無言,拿了她帶來的飯,使勁吃。從來沒食欲的嘴裏,依然沒食欲。但,他還是努力地吃。
    鄭質中的電話響,隻一聲,顧屏月連忙從床頭櫃拿到遞向他時,一則信息。鄭質中知道,本不想管,見她遞過來,還是拿到手,看。一個陌生電話。他點開來:“孩子交給你了。不必讓他記得我是誰,給他份簡單幸福的生活。保重。”
    鄭質中呆住。手顫。
    臉上顫。
    手機上的內容再看不清楚。
    他下床,往外走。顧屏月上來扶住,隨著他一塊往外走。外麵沒他想看到的人,他早知道。
    繼續走,通往電梯的另一條走廊,也沒人。他也知道。繼續……
    永遠不會有那個人,他一直知道。還是一直走出去。鄭質中哭了。一個跌打了半輩子的男人,當眾哭了。顧屏月忘記一切,抱住他的背,也哭。怎麽樣她才可能幫到他?誰告訴,她做。
    一夜過去。
    章徽見鄭質中一下焉在床上,本打算一早便走的,滯留住。午後,鄭質中撐著床坐起來,靠住,想說話,嘴唇有些開裂。章徽送過水去,他喝了些。
    有些啞聲說:“都回去吧。章徽,小何,你們都回去吧,回家過小年去。”這話裏有些奇怪的地方,沒提顧屏月。是將她歸為章徽一路,還是……
    鄭質中頓下又說下去,“讓小顧留下就行了。”室內沉寂。
    章徽顧屏月,都看著他。
    鄭質中不再多解釋,往下放放身體,又閉上眼。章徽開始向顧屏月喜笑。顧屏月低下頭。
    病房裏最後隻剩下閉目躺著的鄭質中,垂眼立著的顧屏月。“再給我倒點水喝。”鄭質中說出句。
    顧屏月急忙去拿杯子又添水,和原來裏麵的水兌成溫熱。他又喝些。歎聲:“你照顧了這些年病人,還沒照顧夠?”顧屏月上淚意。你不會總是病人的,即便是,她也願意照顧。“將來,不隻我這沒用的老頭,還有一個孩子,康康,也要跟我生活。”
    她早看出來。怕是沒有那孩子,她未必就能有幸照顧他這“沒用的老頭”。顧屏月隻在心裏反應。可她即使不說,鄭質中心裏也清楚她的答案。竟上來些逗她的心理,歎了聲,“我想你是不願意……”
    “不!”顧屏月一下抬起頭來,聲音迫切,眼睛清亮。
    鄭質中看看,心裏一陣暖意。起身體,“有飯嗎?吃飯。”“還,沒去買……”
    “走。買去。”他起來。
    她阻止,“我去買,你等著。”
    “我也去,慢慢走走。總躺著好的慢。又不是腿受傷,慢慢走走,對身體有好處。”
    她扶上他,不太放心,“可以?”
    “可以。……早康複早出院。以後,你每天陪我出去走一圈。我不會讓你照顧的,還有至少三十年呢,這三十年,我照顧你……”顧屏月迸出兩眼淚,笑,也一塊。
    這臉上,他從沒見到自心間溢出的笑容。原來,醉心笑起來的樣子,很嬌美。這是完全一個肯為他哭,為他笑的女人,鄭質中決定努力接受。為了顧屏月,為了康康,為了他自己。
    相愛分很多種。相互友愛,相互敬愛,相互親愛,相互關愛……鄭質中要與顧屏月,從相互關愛開始,過一份真正相愛的生活。
    ——繼續
    北京某高級寫字樓。
    肖青末也收到一條陌生信息:已回德國,放心。淚眼瞬時模糊。
    嶽非正專心對著電腦忙呢。有敲門聲。嗯了聲,意思是進就行。猜著是誰這麽文雅。他那幫手下,沒一個這般動靜。
    進來了肖青末。
    嶽非看一眼,繼續忙。
    肖青末走到他身邊,一看張嘴。一心感傷給掃去多半。
    嶽非不是忙工作,在忙遊戲。玩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玩的遊戲太汙辱他們公司的智商。一個肖青末待的公司的業務總監,竟玩幾歲小孩才玩的連連看!而且還是最初級的!還玩得這麽專心致誌!
    受不了
    “讓你抓住了,要罰錢?罰吧。”嶽非說著,繼續玩。
    肖青末來後發現這公司員工不定時的會玩遊戲,還美其名曰,開動腦子,找設計靈感。她給掐死了。上班時間,玩一次罰款一百。
    肖青末裂下嘴沒吭聲。現在她也認可,這些搞…藝術的腦子,可能是不太同於正常人,短路的時候就是短路,白按在桌上也白搭。也有些接受他們一些不著調的習慣,任他們找各自方式,消遣放鬆。
    “你……”肖青末嚶嚶的一聲,“晚了,能不能送我回家…家……”嶽非手上停頓半秒,繼續,“為什麽。”
    “司機出差了還沒回來。”
    “你為什麽不自己開車。”肖青末從來不自己開車。她買不起?不會吧?“我路盲,一上路就暈……”
    “哈哈,這好,那就是把你偷偷拉另一地賣了,你也不知道?”肖青末徽擠下眼角,不說話,等他明確答案,到底要不要送。嶽非知道,肖青末不用來求他,外麵還有好幾個人呢,她問一聲有沒人肯送他,保準所有人都舉手。
    從北京到d市,從d市到k市從d市病房到k市墓地,又到北京工作室。
    這奇怪複雜的路線,雖然半月有餘,卻已改變了很多東西。肖青末含蓄而有分寸地傳達著與他的親近之意,隻是……
    嶽非一想到楊澎,就煩亂。
    他一拍桌子,又亂了這局連連看,失敗告終。“你可以,打的……”
    肖青末轉身往外走。嶽非一下站起來,完全出自內心的一個動作,伸手抓到她胳膊上。
    抓住她的那一刻,燈滅了。手與胳膊緊急磨擦觸發的一線火花,也熄了。手放開。嶽非疑惑,“剛才,我碰到哪了?等著別動,我看看……”
    嶽非拿出手機,照明,鑽進操作台下麵去,看看是不是插作之關,鬆動了。他按了半天,沒見什麽放果。一個聲音黑暗裏,切近地響起:“怎麽了?”嶽非徽驚了下,下意識裏反應,一扭頭。臉碰上一個軟軟的東西。溫溫的,連著細弱的呼吸聲。
    嶽非知道那是什麽。全身給定住,凝滯的動力仿佛全部移向心髒。狂跳。靜。
    除了心跳。靜。
    除了粘在一起的兩張臉,越發,氣息上揚。他嘴一挪,索到香唇。
    原來,親吻,是這種滋味…觸到,便變得不顧一切地想,深入,深入。呼吸困難。
    放開。
    黑暗裏隻兩份喘息聲。
    弱弱地她問:“怎麽了?”“也許,短路……”
    “能修好嗎?”“修…”
    “我可不要這樣黑燈瞎火的,人家當我是什麽人了。”
    當你是什麽人了?噢,短路恢複一些。想過來,她在暗示他心裏有陽純雪。“能修好嗎?”她又問一句。
    修心,還是修電?
    “我試試。”他又轉回臉去忙半天。瞎忙。剛才那接吻的感覺太誘人,此時,他腦子裏的電路猶時斷時聯,不暢通,搞得清楚手下的電路才怪!
    “修得好?”
    “再試試…”他回答著,卻猛一個轉身,手直接握她後頸上,唇,又對過去。
    狹小的空間,對他們足夠寬敞,他摟得她緊緊的,親吻。周際再無一物,全城皆空。
    又呼呼喘著放開。她還是問:“修得好?”“再修修…”他又猶猶豫豫轉開一點身。“修不好算了……”肖青末看來失去耐心,動身想出去。
    嶽非又一把將她拽回懷中。長吻。幽幽地,還是問:“修得好?”“不想修了,想這樣…”永遠擁著這香香的身體,吻著這柔軟的唇肖青末,暗夜裏,一嘴白牙笑。第一次不顧及形象。“可楊澎,讓我當你老板娘。”
    “那你自己開家公司不就行了。”
    “嗯?嗬嗬,鬼精!”嶽非被逗樂,膩膩地往她嘴上又狠狠逮一口。燈光,刷一下又驚滿室內。兩人急分開。
    門口聲音傳來,“你們在那兒搞什麽?”
    楊澎的聲音。看來裝隱形人是不太可能了,既這麽問,便是已看到。慢慢兩人站出來。嶽非回答,“沒電了,修了修……”
    “那裏隻插座用電,照明燈也滅了,可能是那兒的問題嗎?”
    咦,楊澎這廝,這會兒這麽聰明!是啊,他怎麽就傻了呢,竟完全忽視了照明燈與桌下插座的關係。
    “是大樓裏都停了會兒電!”楊澎硬梆梆丟下句,砰,甩上門,走開。燈光下,肖青末眼睛閃,嶽非眼光也在她臉上晃。
    閃。晃。感覺剛才黑暗裏的一切有些亦幻亦真。她問:“你還送我嗎?”
    送!肯定。剛才,是真的!嶽非也肯定。馬上行動,“等下,我寫份辭職信給楊澎。”
    肖青末忍不住嘴裏的笑。這也太果斷了吧!不過,她喜歡。
    別別幾筆,嶽非拿張紙往外走。她後麵道:“十分鍾之內你不回來,我就找別人送。”
    嶽非又走回來,擠著眼睛注視她,久不放開。肖青末跳著眼皮躲開他的目光。他兩手夾到她臉上,擺在自己眼前,惡聲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再敢亂說話,我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十年不回,你也得等我!”說完,狠親到唇上一下。又走。
    肖青末咬住嘴笑。
    楊澎將嶽非的辭呈一扔,瞪眼罵:“臭小子,你還真為女人兄弟都不要了?老實給我呆著,做若力補償我受傷的心。以為我看不出來?直接變了,不吵了,話也不說了,卻你一眼,我一眼的勾!我瞎子,看不出來?滾一邊去,趁我沒站起來,趕緊消失。否則,你打你個鼻青臉腫……”
    哈,哈,哈。天氣真詭異!嶽非仰頭看看天花板,轉身走開,出門高聲叫:“青末!寶貝,走了,回家了。”
    聚來一室目光。恨得裏麵楊澎眉眼傾斜。陽純雪那邊正愁呢。
    她看向午休的郝湘東,一遍,又一遍。
    他的懶懶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來“白癡,你想說什麽,說吧。看得我後背發麻!”
    陽純雪噘下嘴,過去。不想讓他不高興,可她心裏自己急。“東,你怎麽一直不提康康的事?”
    不語。
    “快過年了,讓他到咱家吧…”
    郝湘東歎一聲,“再等等。等等鄭局長什麽意思。”
    “噢,你想過了?”陽純雪鬆心一些,還以為郝湘東眼裏揉不進那點小沙子呢!在他身邊躺下去,胳膊環身上,“你問問他也可以呀。”
    “問他我倒可以,怕他覺得難堪。還是等他自己拿定主意吧。”“他要是不要康康,我們就要他?”
    “怕是他不會不要。就不知將來怎麽個處理法,萬一……”萬一玉雨春又回來,找孩子呢?
    陽純雪也想到。愁悶,“雨兒她,會去哪了!她現在什麽情況……”郝湘東看看她,告訴:“和肖峻恩一起去德國了。”
    陽純雪驚,“你怎麽知道的?”
    “也剛聽說的。這段時間他們應該都呆在北京。肖峻恩去北京了,算是主動交待問題吧。最後,作經濟擔保,也找人做政冶擔保。對肖峻恩免於別事追究,但要他離開中國,五年內,除非中國有關部門傳喚,不能自由入境。”
    “雨兒,也五年內不能回來?她要放棄康康了?”陽純雪迷茫。
    “現在無論怎麽做,都有利弊,受傷害最大的就是孩子,沒兩全的辦法。”他將她抱懷裏。“好了,別想這些了。我不喜歡你小腦子裏老想這些,隻想我就好了。”
    “可…”陽純雪還一腦子解不開。他擰眉,“嗯!閉嘴。”
    陽純雪緊上嘴,可擠眼睛看他。
    聲音又柔了些,“眼睛也閉上。”不閉。
    “閉上!”
    陽純雪又放開嘴,“你就恨不得當我真白癡,你喊一二三,我就邁步走。奇怪了,你喜歡個白癡做老婆,幹嘛不去找個傻子……”
    “你以為你什麽?極品白癡,傻子冠軍!”
    陽純雪不與他纏,瞪他眼。“快睡吧,一會兒就到時間了。”
    “我本來睡的好好的,你一個勁的眼勾我!現在都清醒成這樣了還怎麽睡?”
    陽純雪忍不住往他懷裏膩,“老公,你後腦勺上長眼睛嗎?”
    “是心,長著眼睛。心,在這兒放著呢。”他嘴往她唇上粘粘,手往她胸上按。
    “老公!”陽純雪很幸福。“感動吧?怎麽報答我?”想給你生個女兒。
    “那就來吧…”他往她身上壓。
    “你……”陽純雪驚。還真心上長眼睛?!沒說出口的話他也知道?“嗯,不要!”
    “嗯,要。”他學她的腔調,往她身上賴。
    陽純雪笑,勸,“不要吧,快到時間了,你下午會累的。乖,閉上眼睛,睡不著也歇會兒。”
    想想,也是。可…可憐。“它已經想要了,讓憋著?很不人道的。”
    “你!”陽純雪擠眼睛,往他兩頰上擰一下,又揉開。手,滑著往下,貼膚而入。握去。
    他嘶的一聲,閉眼,舒坦享受。
    陽純雪望在那恣意十足的臉上恨了下無恥,又接著笑開。他要不對她陽純雪有這份無恥,怕是,她也不喜歡吧?
    想著,心裏燒一下,臉依到肩間。熱頰,溫唇,觸在他頸上,郝湘東一下跳起來,拽衣服。
    “嗯?”她愣眼看。
    衣除去,人上來。呻吟一聲。快起快落一陣,似乎多少天沒粘邊的饑渴樣。放緩。輕歎,“寶,我是不是真有問題,看到想到你的白癡相,就怎麽也忍不住。
    已然這樣,陽純雪沒反對的必要,也玉臂輕撫肩上。相迎。嬌嬌地翻翻眼。老說她白癡,她就不明白,她哪一幅白癡相了?!好色吧,還找理由“說我好色?”
    她哧地笑。確實長眼睛呢!那她還真不能隨便想對不起他的事情。“算你還有點聰明!”
    陽純雪一下緊摟住,血液裏有抑不住地狂亂。這無賴的心真是全長她心裏了?!羞道:“老公,快點……”
    她也想全部給他,被他一絲不剩地攝進身體裏。
    這樣的要求對陽純雪可不算常見。郝湘東血液一炸。微停,將她身體翻過去。暴雨傾狂,一會兒,一地澤沼。……
    鄭質中春節是在醫院過的。不過,無所謂,他的家,他的親人,全在這兒了。將康康接到醫院病房過的春節,顧屏月不僅會照顧病人,照顧孩子,也有一套。改事講的很動聽,連鄭質中也迷住。
    康康睡去。
    “累一天了,休息吧。”鄭質中說向顧屏月。
    這房裏又放了一張便宜床,幾日來,顧屏月都合衣睡上麵。
    顧屏月聽話躺床上,可沒準備這麽睡去。鄭質中床上有康康,肯定他睡不舒服。想等他睡了,就把康康抱她睡的這床上來。不過沒說,隻暗暗打算著,先躺下。
    鄭質中望著躺一側的康康,酸澀裏帶著享受。他的兒子,從此能想看多久看多久。隻是可憐,那再見不到孩子的人,定有比他當初更多的淒惶。
    鄭質中覺得玉雨春是舍棄了她自己,成全他們父子。成全了,父子三人!
    心裏又一股難以言喻的痛。不堪回目,卻又總在眼前。玉雨春竟追著他,撲下橋去!說那丫頭心裏沒有他嗎?
    他有些後悔,後悔當初太遷就她,也太不自信,總以為添給她的多是麻煩。那也是個隻看到眼前的傻丫頭,空賺了太多精明。他卻也不過一幅傻心眼的笨家夥,全無一點郝湘東的氣魄和人生睿智。他這一生真是諷刺,一個個最想留住的人,都是被他一片好心的放走,卻最後……
    空蹉跎,以至今日,再無法回頭。
    睡了!他輕歎一聲,準備躺下。眼光滑過一下顧屏月,澀眼望住。
    那兒淚禁禁一張臉,側向他,滿眼疼。“你……沒睡?”他以為她睡了。
    顧屏月也回過神,揉眼,翻轉身。
    “對不起。我……”以為你睡了,偷偷傷會兒心的。鄭質中已經已經決定和她共赴新生活,可這痛,豈能一日消散。“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委屈?”
    “……沒有。”顧屏月的聲音顫出來。她是看到他痛,也疼。
    “對不起。我不是因為自私留下你,為了讓你幫著照看孩子……”“我知道,你是可憐我。”
    “不是。”鄭質中說的急切。不是!愛他的,他愛的,他再不想隨便失去。輕輕的聲音一會兒又傳出來。“我知道了。”
    知道了?!
    又問:“你身體不方便,把康康放我這邊睡好不好?”
    “……好。”有美意該成全。他也願意康康能與她更親近。顧屏月下床,把孩子抱走。放好。問:“你再喝點水嗎?”“我自己來就行……”
    那就是想喝。顧屏月倒給他。喝了,又接走杯子。“睡嗎?”“噢。睡。”
    顧屏月望他一眼,忽然笑開。笑得奇怪。“笑什麽?”
    因為他看著她的樣子,好像個隨時觀察大人臉色,怕招來無妄之災的乖乖孩子。
    “你這樣不好!”她沒答他的問,沒頭沒腦地說了句。鄭質中更感。
    “剛進局裏時,我挺怕你。你臉上老是很嚴肅。”嗯。這就不好?
    “後來一次,我不怕你了。”一次什麽?
    “我走路可能比較習慣低著頭走。一次,走廊裏我差點撞上你,你急著閃。我也閃,閃了幾次沒閃開。後來,再遇上,你老遠就站到一邊,讓我先走……”顧屏月臉上忍不住笑,“樣子……”很可愛。
    “是嗎?”鄭質中也有些記憶,笑笑。
    “你這樣會受人欺負。”特別是受女人欺負!“太將就人。”特別是將就女人。“不好。”女人會給慣壞的。可顧屏月覺得她不會給慣壞,她會更知道珍惜。因為她懂他的可貴。
    鄭質中一時無言。
    “睡嗎?”她又問了句。“噢。”他點頭。
    顧屏月往那邊床走。“哎,”他喚了聲。回頭,看他。
    鄭質中臉上有些訕,“你坐會兒…”
    顧屏月又走回來,看看,旁邊有椅子,椅旁是床。她坐床沿上。
    鄭質中開口:“也不知怎麽了,就是感覺對你很有把握。我真沒有瞧不起你意思,真的。可就是覺得,你跟我隨便去哪都行。那天,就說留下你了。可後來一想,你要不願意跟我走呢……”
    顧屏望他,眼裏溫潤潤,溫婉,眷戀。“去哪我也願意。”他一下握她手上。一點點,她依過去。
    “屏月,”他親近地喚了聲,說出,“等我出院,可能就離開k市,這段時間裏你好好想想,可以改。”“我不喜歡你這麽說。”不喜歡?
    “我喜歡你上麵說的。”上麵說的?
    “認為我一定會跟你走,準備下了我跟你走。……我,”她握到他手上,“想成為你的手……”你走哪,我去哪,沒有選擇分開的理由。
    “屏月!”
    “可是你還是可以選的。有更能照顧你的人,你不用考慮我。”
    他笑一下,“我現在很慘,馬上要退了,又老又沒用了,怕是沒人願意照顧我。你要不願意,我也隻能把你綁手上,去哪帶哪。”
    顧屏月輕聳一下肩,笑出來。
    鄭質中心裏仇慮下去許多,疼惜上來,歎聲。“屏月,你說的沒錯,不能給人太好說話的感覺,你瞧,我現在就欺負你。我要退了,老了,沒用了,怕別人嫌,怎麽就不怕你嫌呢?問也沒問一下。屏月,你嫌嗎?”
    “不嫌。”顧屏月又笑。
    這臉上笑容綻放時,真的很嫵媚,全看不出平時的清冷。他望著,這個被生活意外鎖住陽光的女人,其實,輕撒些愛意,就布滿光芒。
    顧屏月身體往上動,望他,看反不反對。鄭質中便往一邊移了下身體。笑容又燦放,輕移慢動,身體全躺上床來,靠他身邊。
    鄭質中靜攬著這身體,更有了訴說的願望,道:“屏月……我想讓你知道,康康,是我的兒子。”
    顧屏月沒其他反應。這個答靠她既有些不敢想,可又似乎早就知道。“怎麽不說話?”
    “聽著了。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你愛康康我就陪你一塊愛,他是你兒子,那也就我兒子!
    鄭質中發現顧屏月說話很有趣,得用腦子想,用心感應。感覺新奇。鄭質中經曆的兩個女人,沒有這般說話含蓄的。他更緊地擁攬了下。安靜靜的,無言,隻體味一種相伴的溫暖。
    “睡吧。”顧屏月又開口身體有起動的意思。鄭質中有點不舍了下,放開。感覺身側一陣空涼。鄭質中約見郝湘東。
    郝湘東知道他要說什麽,等著。
    關於康康的身世,鄭質中現在完全確定郝湘東知道。但從沒共同麵對過。尷尬,也得說!“我,想帶走康康。”
    郝湘東未置可否。
    “對不起。”這是他一生對郝湘東的汙點。可是,至今,痛徹心肺,卻仍然不後悔。“我想過,你那邊可能會承受些外界壓力。……你就說,康康被他外祖父母接去了。”
    “你們回k市?”
    “張書記來給我做過工作了。”這郝湘東知道,“紅鼎那邊的事,我有責任。領導幹部家屬搞那些事情,我的責任推不開。我接受,提前內退。其實也就早兩三年的事,無所謂。我想,帶康康還有屏月,到另一處地方生活……”
    郝湘東早想到。點頭。可這不是他的全部意思,說:“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我說一下,大哥自己定。我隻是想表示,孩子是個大問題,將來的問題更大。大哥覺得怎麽好,怎麽做,讓我為孩子做什麽,我都接受。”
    鄭質中看向他,聽下去。
    “康康也可以跟著我們生活。大哥隨時可以見到孩子,照顧到孩子。”鄭質中沉默。
    郝湘東笑一下,“我沒想和你爭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想……”
    郝湘東站起來,“有需要我幫忙的,你說。”“謝謝。”鄭質中點頭,應著。
    讓康康歸郝家生活,這是最簡單,對康康最不需要多少改變的事。可是,再多的愛,能否替代生身父母給孩子的那種特殊感覺?康康,將來,怎樣的生活更充滿陽光?
    鄭質中深思……
    未來,有許多種可能,所有的生活,一如既往,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