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碎
字數:5686 加入書籤
越是疼痛越是清醒,但也隻是對於疼痛的感知,此時的伍戈,視線模糊,眼前的景象扭作一團,所以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成了什麽樣。
伍戈體內,他看不到的地方,真意之氣幻化作千萬縷細絲,纏繞在身體內的內一部分,即使是骨頭之內的骨髓處,細絲也透過裂口鑽進去。
伍戈清醒的時候,之所以開心,是悟到了功法的真諦,功法的按部就班是不對的,雖然也有所成就,但卻不是這功法的本意,不然就配不上它原本的價值,之所以這麽多人或買或搶或敲詐,都要得到一段功法,或許是他們知道其中蘊含著其他秘密。
至於武家擁有這本功法,隻知道它“德不配位”,也研究過,都沒有參透其中秘密,像雞肋一般束之高閣,賣又使不得,自己又參悟不透。
功法真諦,伍戈雖然參透了,但他還不確定,畢竟參透之後,這功法是極其的危險,可未來成就怎麽說,伍戈也不清楚,至少可以解釋得通功法秘籍裏許多解不開的謎題。
碎骨融意。
這是伍戈參透的四個字,玉碧龍本身就是一套極其講究體魄的功法,以它獨特的門路洗筋伐髓煆骨轉周天。伍戈這些時間都是按照功法所說修行,時常會遇到別扭的地方,那感覺就像一個人遇到了一條河,河沒有橋,但是按照地圖解釋,此人該在此處過橋。
而現在,伍戈被尋道人毀了筋骨,摧了竅穴,深陷死地的他,卻在掙紮中看到了另一番景象,就像那人過無橋的河,突然發現,河水變了樣子,變得更大,更淺,一些凸起的河床露出水麵,一處又一處,那人突然發現,隻要沿著那些露出河麵的河床跳躍,就能到達河的對麵,這就是地圖所說的橋,橋不一定是橫跨在河道上的拱橋,也能是此時露出的河床為橋。
伍戈運行功法,真意之氣徹底融入身體的每一個地方,也就是所謂的“到達了河對岸”,之前不論是怎麽修煉,都隻是河的這邊徘徊,久而久之,就把這裏當做了目的地,即使未來有所成就,風景依舊不如河對麵。
真意之氣不斷侵襲著伍戈的身體,沒了伍戈的約束,也突然沒了人的本能約束,“摧殘”著主人的身子,至於主人是死是活,已經與它沒有任何的關係,真意之氣就像獲得了本能,不達目的不罷休。
多年之後,伍戈與人談論起這個過程,稱之為“過河”。
露出的河床是凶險的,誰知道下一步踩踏上去,會不會就陷了進去,再也出不來。
伍戈此時就在掙紮著,原本在柴房的時候感受到如絲的真意之氣拖動了斷骨,都是錯覺,所以在後麵很長一段時間想通過這個方法來“愈合”,完全是錯的。那隻不過是“線絲”纏繞時發生的“觸動”。
不知過了多久,伍戈感受到更多的真意之氣的細絲朝著雙臂伸展過去,那裏似乎更加的吸引它們。
在伍戈看不到的現實中,它的身體扭曲著,雙臂呈現出極其扭曲怪異的形狀,把兩個小孩都給嚇蒙了,他們認為,伍戈是被那個道人下了什麽蠱,變成了妖怪模樣,或者伍戈本身就是妖怪,尋道人讓他顯了形。
尋道人在兩個小孩所聽說的故事中,就是與妖怪爭鬥的存在,尋道人的一個符咒,就能讓化成人形的妖怪顯現出原形。
祝回把直刀握在手上,若是伍戈真的變成妖怪,要吃了他們,手中的刀會毫不猶豫地朝著伍戈砍去。
“祝回,你不能傷害我哥!”巫螢雖然很害怕此時的伍戈,卻依舊阻止著祝回的行為,即使伍戈變成什麽樣,她都堅信伍戈是她的哥哥,絕對不會害她。
“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你把刀放下。”
祝回沒有聽巫螢的,隻是拉著她往後退去。
時間一厘一刻的過去,伍戈始終沒有離開他的位置,並沒有像兩個小孩子腦海中想象的那般,變成蜘蛛追擊上來。
伍戈七竅流著血,變了形的身體不斷扭動著,血漬讓他沾了滿身的樹葉,現在已經分不清是人粘了樹葉,還是葉子奪舍了人。
身體內部,真意之氣的細絲不在分裂,也不在延伸,此時的細絲已經分裂得極細極細的一條,即使多條合攏在一起,也看不見原樣。
伍戈能感受得到,體內的每一寸地方,不論裏外,都被細絲過纏繞或覆蓋,此時的他,對體內體外的各個地方都格外的敏感,他感受著自己仿佛被好多繩子纏繞著。
某一刻,細絲忽然繃緊,給了伍戈一個措手不及,體內錯亂且破碎的骨骼經脈被瞬間拉回了原位,組成一個完整的骨骼,那遺漏出來的骨髓也被扯回骨頭之中。
現實之中,兩個小不點看著伍戈扭曲的身體突然複原,同時被伍戈的呐喊聲震得心神碎裂,以為眼花了,但看伍戈的樣子,確實變回了原樣。
“妖怪跑了,妖怪跑了!”回過神的巫螢興奮的喊道。“哥哥又回來了!”
祝回心裏也高興,但沒有放鬆警惕,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發生。
伍戈呐喊過後,掙紮的身子恢複了平靜,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在身體“緊繃”的那一刻,伍戈就昏迷過去,所以他不知道,在他體內,真意之氣化成的細絲,如同符文一般覆蓋在身體的每一處,還浮現出似碧玉一般的顏色,這樣的場景隻持續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悄然退去,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
體內中,伍戈的碎骨斷骨,沒有愈合,隻是恢複了原狀,所以,伍戈的傷依舊在,隻是相對之前,好了很多。
看著一動不動的伍戈,祝回兩人都不敢上前,等了好久,看著頭頂的太陽已經落山,隻剩下橘黃色的晚霞,兩人終於鼓足勇氣朝著伍戈走去。
兩人蹲在成了葉子怪的伍戈麵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
“祝回哥,他怎麽了,為什麽沒有動靜了。”巫螢小聲的問道。
“不知道,不會是死了吧。”祝回神情茫然。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
巫螢剛說完這句話,橘黃色的天空中恰巧飛過兩隻烏鴉,“嘎嘎嘎”地叫著,還真是應了那詩:枯藤老樹昏鴉,一直在那嘎嘎嘎
向陽城,伍家祖宅。
一個清掃武家藏書樓的伍家老人匆忙地從閣樓頂層跑下來,底層的伍家子弟看著老者匆忙的樣子,還以為書樓起火了,好在老人雖然匆忙,但也解釋了不是起火,具體原因,沒有說清楚。
老人沿著回廊,邁著急促的腳步,一點也不像七老八十的人。
穿過庭院,抵達後園,這裏有一個小型的練武場,習武人家,不興花花綠綠,倒是喜歡大大小小的校場,校場上擺著各種木人沙袋。
此時的後園練武場中,一個與匆匆趕來的老人差不多年紀的另外一個老人,在打著養生拳。
“老家主,不好了,不好了。”趕來的老人看著武場中央的老人,焦急地喊道。
“老八,小心點,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這麽慌慌張張幹什麽,摔了可就好不了了。”老家主氣定神閑地說道。
“老家主啊,別再管我這老骨頭了,發生大事了。”老八一邊跑向老家主這邊,一邊焦急著。
老家主看著他這麽著急的樣子,鬆緩下動作,立直身子,一點也不像鮐背之年。
“又有人來挑釁了?真以為我家小三兒沒了,我們伍家就沒有傑出之輩了?”老家主吹胡子瞪眼,自從小三兒落敗之後,那些曾經的小三兒敗將各個尋上門來,來給伍家難看,而長輩又插手不得。
“不,不是。”老八搖了搖頭。“比這更嚴重的事,不對,不是嚴重,是高興。”
“老八,你在說什麽,老糊塗了?”老家主納悶著。
“玉碧龍,碎了。”
“什麽玉碧龍,哪家媳婦的鐲子壞了?”老家主一臉茫然,思索著是哪個疼愛的兒媳婦或孫媳婦的首飾壞了。
“老家主啊,你才是糊塗的那個,不是鐲子,也不是簪子,是閣樓上的那本秘籍。”
“哦,原來是秘籍碎了,我還以為是什麽大”老家主說著,忽然一驚,鬆垮的眼睛,瞪得老大。“啥,玉碧龍碎了?!”
“哎喲喂,你可算想起來了,趕緊去看看吧。”
這一日清晨,伍家的年輕子弟看見不怎麽露臉的老家主匆匆忙忙登上藏書樓。
藏書樓頂層。
隻有兩個老人,老人看著架子上的那堆碎紙頁,凝視了好久,老家主才說道:“不是那個調皮崽子弄的。”
“昨天封樓的時候,它還好好的,今早過來,我是第一個上樓的,就看見它碎了。”老八平靜說道。“這夜裏爬樓偷書的行當,現在沒有那個崽子敢動,上一次做這個事的,也就小三兒了。”
“也就是說,有人練成了。”老家主眼神凝重著。“那個傳言是真的。”
“要不要調查一下?或許真的有那個崽子想效仿小三兒的豐功偉績,然後把這書弄壞了。”
老家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這裏的痕跡我看過了,不是人為的,而且,若是不小心,也不會弄得這麽粉碎,藏書樓的規矩,壞書者,抹除姓氏。”
“那是誰練成了?看過這本書有很多,除了前段時間,城外偏房的那個叫做伍餘正在練之外,沒有那個偷偷練了。”
“不是伍餘,上個月我還見了他一次,他是練了,卻不深,而且他後麵的都沒看,他的為人,我清楚。”老家主說道。
“那還有誰?”老八想不起來。
“你忘了?”老家主說的時候,嘴角微微揚起。“小三兒五歲的時候就把這秘籍記住了。”
“可是小三兒”聽著老家主提到這個小名,老八黯然傷神。
“是,那邊確實傳來那個小村子被捉妖人屠了,捉妖人也說沒有活口,但也隻是說而已,捉妖人的話,不能全信。”老家主腦海浮現那個半夜摸進房間剪他胡子的頑劣孩子。“所謂禍害遺千年,這個小禍害果然沒有死,他還把這本秘籍習成了,一定是這樣的,哈哈哈,祖宗顯靈,佑我伍家。”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跟小三兒一家知會一聲。”
“不。”老家主果斷否定了。“小三兒還活著,但他現在都沒與我們聯係,他或許有自己的打算,畢竟他之前生活的那個小村子是妖靈餘孽。”
“況且,這都是我的猜測,我不想讓小三兒他們家剛走出陰霾又被重新籠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