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苓沒有開口，也沒有盯著林詩允，但卻也好奇林詩允會怎麽回答。
    “我不！”
    夏織鬆了口氣。
    “是嘛！誰想過這種苦日子呢。”
    “我說我不，是說我不道歉。我沒錯，我不會道歉。梁寅是個徹頭徹尾的敗類，我絕不會和他再有任何糾纏！”
    林詩允的語氣很是堅定。
    電話那頭傳來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
    “林詩允！”隨之而來的，是夏織的怒吼。
    林詩允抖了一下，緊咬著下唇，一張早就花掉的小臉上滿是倔強。
    “好話賴話我都說了，林詩允，你要是這麽拎不清，好！好！”夏織連說了兩個好字。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管你了。你這麽有能耐，你自己過去，我就當我養了個白眼狼。你！你！你別想我再給你一分錢。還有那20萬，你也別想我還回去。我告訴你，我全花完了，一分也沒了，一分也拿不出來。”
    說完，通話也隨之中斷。
    林詩允到底沒忍住，趴在桌上痛哭起來。
    看著淩亂的小屋和堆積的碗筷，還有哭泣的林詩允，雲苓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沒有離開。
    她掏出手機，給遲盛發了條消息，說是要再晚半小時。
    這次遲盛沒再鬧脾氣。
    【好。我就在旁邊，不著急。】
    一牆之隔，三人麵麵相覷，表情尷尬。大門敞開著，哪怕隻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話，幾人也能將事情還原個七七八八。
    “你們和她住的這麽近，平日沒有接觸嗎？”遲盛問道。
    南茉搖搖頭。
    “我們隻有白天上學的時候會遇到幾次。”
    “她都是車接送上下學，隻有一段時間是公交車上學，才和我們碰上了麵。再加上我們不是同一個年級的，就更沒有交流了。”南喬補充道。
    “有些話……別亂說。”遲盛撇嘴，半天才憋出這一句話。
    “我們知道的。”南喬說道。
    林詩允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南茉也跟著紅了眼眶。
    南喬眼神暗了一瞬，抽了張紙巾遞給南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概過了十分鍾，林詩允漸漸止住了哭聲。
    雲苓將紙巾遞了過去。
    “謝謝。”她帶著哭腔道著謝。
    “不用謝，這是你家的紙巾。”
    林詩允被雲苓這冷不丁的幽默逗笑，鼻涕跟著眼淚一起出來。
    她紅著臉，低著頭擦著鼻涕。
    “去洗個臉吧，洗完再說。”雲苓說道。
    林詩允沒拒絕雲苓的提議。去洗手間洗把臉，正好能調整一下情緒。
    但當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林詩允差點以為見了鬼。
    想到雲苓一直盯著這樣一張臉和自己交談，林詩允捂著臉，一臉頹敗地蹲在浴室門口。
    做了好一會心理建設，她才卸了妝，洗好臉，走回餐桌前。
    她端坐著，表情局促，不知道的，以為這才是雲苓的家。
    雲苓看著她幹幹淨淨的小臉，點了點頭。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做個保守派也挺好的。
    “梁寅那20萬，他應該是不敢和你要的。”
    依遲盛他們的性格，明天過後，梁寅應該巴不得離他們這一群人八千米遠。
    “真的嗎？”
    雲苓點頭。
    “他一看就是好麵子的，不會為了這20萬把事情鬧大。”
    雖然殘酷，但這20萬對於他們這些富家子弟來說，就如同水缸裏溢出的一滴水，根本算不上什麽。
    所以周晚黎出的那些錢，她才會說出不還的話。
    這點錢對周晚黎而言不過是指縫裏漏下的一顆沙子，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自己執意要一筆一筆算清楚，反而會惹得周晚黎生氣。
    算賬，要算清楚。但有些賬要是算得太清楚，性質就不同了。
    就像閨蜜請你吃一根三塊錢的烤腸，你這三塊要是轉過去了，這友誼怕也差不多要到頭了。
    “好了，說回正事。”
    雲苓將話題拉回正軌。
    “現在你沒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你今後打算怎麽做？畢竟你不用還梁寅那20萬，也得還我這25萬。”
    救人是一回事，但可不代表她要做虧本生意。
    “我……我還不知道。”
    她沒有過兼職的經曆，在家裏也沒有幹過多少活，現如今，連成績也下降了不少。
    原本梁寅還說要幫她轉到一中，給她申請助學金。
    現在……現在一切隻能靠自己了。
    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連自己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裏也隻能排上倒數。最近更是因為梁寅經常帶她出去喝酒的關係，精神力和注意力都下降了很多。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跟不上聖托利亞的課程了。
    “我想知道，既然你的目的就是釣金龜婿，為什麽會選擇反抗？”
    雲苓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什麽？”
    雲苓沒有在意她的走神，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林詩允苦笑一聲。
    “雲苓，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討厭她。
    討厭她可以那麽直接的說出自己的訴求。
    討厭她可以大大方方無視那些人打量的目光。
    討厭她可以遊刃有餘的處理所有事情，還能得到那麽多人的尊重。
    而自己，在高舉自尊自愛的旗幟下，卻在挑選著一個能為自己建構美好未來的金龜婿。
    對於雲苓的討厭，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自己過於自卑。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一點點變得墮落，可母親的支持，和雲苓的成功，都讓她不得不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
    她以為，隻要這麽一條道走下去，遲早可以找到出口。卻在不知不覺間，讓自己陷入了走不出的迷宮。
    直到有個人問自己，願不願意和她走。
    她歎了口氣，眼裏帶了少許不甘，更多的，卻是無奈與釋然。
    “我好歹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小時候，我覺得爸媽說的話都是對的，所以一直努力往他們夢想中完美的女兒靠近，想要成為他們的驕傲。但我終究會長大。長大的過程中，我會逐漸擁有屬於自己的思想，我開始懷疑父母的話，但所處的環境告訴我，父母是對的，父母不會害你。”
    於是，她一遍遍給自己催眠。
    父母不會害她。
    她是主人公。她既有美貌，也有智慧。
    她會成為富太太，會成為一個優秀的賢內助。
    可是，這真的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