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刀筆吏,大漢天子有罪於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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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景的凶戾。
    遠不是曹洪所能及。
    此刻,他方才明白,什麽叫一令既下,流血漂櫓。
    什麽滅國,什麽破城。
    在文官的口中不值一提,輕飄飄的一句話,一紙公文,便可令百萬人死於荒野。
    如今大漢軍政分立,各方互不幹涉。
    然,杜景持節,督掌瀛州建設之事,每一個政令都要東府水師來協助處理。
    故而,大漢的刀鋒在瀛州大地揮揚起來,一個又一個的倭奴人被梟首,堆砌在王宮之外燃起熊熊大火。
    “有些人不配得到憐憫。”
    “外邦蠻夷,不服王化之人皆如此。”
    大漢的艦船之上,劉辯眺望遠去的泊港,目光深邃道:“所以,你一個會稽人為何會被赦免,並且調入東府水師成為校尉,並統籌三校,征討林邑之地。”
    “一個故人。”
    “監州尉令,史阿。”
    賀齊披甲按刀,立於甲板之上,沉聲道:“此戰,末將聽從君侯的軍令,林邑怎麽打。”
    “殺。”
    “滅其國,絕其苗裔。”
    “林邑,需要遷徙良家重新耕治。”
    劉辯握著欄檻的手指,都被攥的發白,漠然道:“數十年的割據,早已讓他們忘記日南郡是大漢的疆土,隻有讓林邑染血,才能震懾交州各郡!”
    “諾。”
    賀齊側目瞥了眼身後。
    劉辯知其疑惑,解釋道:“劉磐,親衛統帥,此戰他為先鋒,希望賀校尉可以信任。”
    “自然。”
    “大漢軍卒,從不猜忌袍澤。”
    賀齊按刀走向遠處,沉聲道:“請君侯親衛備戰,登陸戰爭可不是什麽易事。”
    “可。”
    劉辯頷首應下。
    “呼。”
    劉磐吐了口濁氣。
    肅然朝著洛陽方向鄭重一拜。
    洛陽。
    西市之內。
    一家名為《大漢蜜茶》的店鋪內。
    龐統揉碎從荊州發來的信箋,將其投入火爐之中焚毀。
    然後熬製紅茶,添加幹棗,蔗糖,蜂蜜,準備對外進行販賣。
    他從荊州出走,在洛陽無依無靠,隻能借居黃忠府門。
    況且,他並非大漢英烈子嗣,每年的學費並不少。
    這些時日,從襄陽帶來的錢財早已耗盡,還欠了黃舞蝶不少。
    隻能憑借稷下武殿學子的身份,從大漢銀行貸借一百金,親自購買貨物配比蜜茶,於專利監登記秘方,開設這間店鋪。
    如此,他才能繼續在稷下武殿讀書,去追逐功業。
    “味道不錯。”
    “為何不是綠茶?”
    休沐日,匆匆趕來幫忙的黃舞蝶疑惑道。
    “綠茶會生出膩感。”
    龐統整理著購買的竹筒,說道:“你與月英裁剪麥稈,某還得去鑿冰,待來日賺了錢,聘一個通曉術算的人,再買幾個奴仆看著,便可以安心讀書了。”
    “龐家兄長。”
    黃舞蝶問道:“其實我可以借你錢財,兄長亦可援助,何必沾染商事?”
    “人一定要靠自己。”
    “某沒有家族,更沒有後路了。”
    龐統持刀削切著冰塊,勉強笑道:“況且,某也想要看看陛下與臣卿推行的工商業,究竟可以興盛到何種地步。”
    “原來如此。”
    黃舞蝶頷首回應道。
    黃月英坐在馬劄上問道:“專利監如何?”
    “還成。”
    “比某想的更加複雜。”
    龐統指了指牆壁上的銅牌,說道:“某是第一個登記造冊關於民生之專利,尤其是衣食住行的專利,並要在洛陽開設店鋪,有這個牌子,房租都比別人少了兩成。”
    “這蜜茶並不難製。”
    “如果你生意尚佳,他人隨之販賣呢?”
    黃舞蝶用剪刀裁剪合適吮吸的麥稈,不由詢問道。
    “很簡單。”
    龐統解釋道:“早已有法學貢士為先,開設法律訟會,某若是被人竊取秘方販賣,便可找他們狀告,亦或者自己去洛陽令府報官。”
    “貢士。”
    “竟然去做刀筆吏了?”
    黃舞蝶,黃月英俱是難以相信道。
    龐統淡笑道:“天下學堂,學院,學府遍地,僅國子監統計在冊的學生便超過百萬之眾,日後讀書的人還會增加,有才學自然不可能去耕田,而是參入各行各業,所以才會被臣卿稱之工商置百業,訟士,或稱刀筆吏,是必要的存在。”
    “還是不明白。”
    “這對刑部不利!”
    黃月英搖了搖頭,神情中滿是不解。
    “律法繁雜。”
    “需要有訟士幫助百姓。”
    龐統不厭其煩的解釋道:“大漢律,商律,勞工律,宗律,軍律,這是大漢如今的五大律法,其中更是有諸多法條,想要發展工商百業,保證其繁榮,自然要讓其知法而畏法。”
    “此政有誤大漢。”
    “諫議尉沒有諫政嗎?”
    黃月英噌的站起來,滿是驚懼的問道。
    春秋左傳有雲:刑不可知,威不可測,則民畏上也。
    大漢為百姓開刑律之門,隻會讓百姓不畏上,會抨擊朝廷的政令。
    “月英。”
    “這就是代價。”
    “工商置百業,並非易事。”
    龐統明白黃月英擔心什麽,欽佩道:“陛下恩予天下,澤被萬民,從勞工律推行的時候,便已經注定訟士會出現。”
    黃月英駁斥道:“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錯了。”
    “知法,必畏法。”
    龐統搖了搖頭,篤定道:“從今往後,你會見到諸多有悖古史之事,這才是新製,才是陛下推行工商置百業的意義,有錯則改,而不是掩耳盜鈴,我們要往前走,要讓大漢持續興盛!”
    “民不畏法,天下將覆。”
    “大漢天子,必有罪於古史。”
    這句話,黃月英並沒有說出口,生怕為龐統,黃舞蝶帶來災禍。
    “月英。”
    “登高則可望遠。”
    “九卿是家奴,六部則為百姓之政。”
    龐統泡製兩杯冰蜜紅茶,插入麥稈遞過去,目光真誠道:“你讀過陳刺史的文,為何沒有看明白大漢未來的路?”
    “我……!”
    黃月英垂下頭,回想陳桐的策論。
    《大漢承萬民而治諸州,畏革新者懼人言而負罪。》
    《惟陛下終棄九卿之家奴,興百姓之六政,必製於王侯臣卿,克奸利浚財,廢怙勢作威,禁門戶私計,以養王化之政。》
    大漢這一朝,必將走上前所未有的道路。
    故而,古史皆不可為前車之鑒,她終究是沒有龐統看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