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鳶的指尖深深摳入肉壁的傷口，黏稠的黑血順著她的手腕流下，在肘關節處凝成暗紅色的珠串。
    祁因在她下方晃蕩，像隻被蛛網困住的飛蛾，隨時可能墜入下方沸騰的消化液中。
    “匕——首——”黎鳶再次嘶吼，聲音在搏動的肉腔中回蕩。
    這次祁因終於聽懂了，他艱難地扭轉身體，抱住黎鳶大腿，將匕首拋向她。
    刀鋒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黎鳶快速反應過來，伸手接住了。
    “抓緊我！”
    黎鳶大喊一聲，將匕首狠狠刺入頭頂那顆逼近的眼球，用力一劃。
    黑血如瀑布般噴湧而下。
    祁因發出淒厲的慘叫：“我的新衣服！”
    眼球劇烈抽搐著，整個肉腔開始痙攣收縮。
    黎鳶拔出匕首，一刀刺進眼前的肉壁，雙手緊緊摳抓著上麵的縫隙，祁因則抱著黎鳶大腿縮成一團。
    “母親”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發絲如潮水般退去，肉壁裂開一道縫隙，透出外界昏暗的光線。
    “出口！”黎鳶拽著祁因向那道縫隙蕩去。
    就在他們即將觸及出口時，最後一簇發絲如毒蛇般纏上黎鳶的腳踝。
    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腿部蔓延，她的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麵。
    …江辰扭曲的麵容…
    ……小江辰絕望的眼神……
    ……還有那個永遠循環的變態副本……
    “CTMD！！！”
    黎鳶反手揮動匕首，斬斷發絲的同時，她和祁因一起跌出了肉腔。
    世界天旋地轉。
    黎鳶最後的意識是祁因拽著她的手臂，以及他聲嘶力竭的喊聲。
    “醒醒！別閉眼！我們馬上就能——”
    ……
    ……
    ……
    消毒水的氣味，這是黎鳶恢複意識後的第一個感知。
    她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是慘白的天花板和懸掛的輸液袋。
    窗外，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壓垮這座城市。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響，全身的肌肉像是被碾碎後重新拚湊起來，每一寸都泛著酸疼。
    “有人嗎？”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沒有回應，病房裏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
    黎鳶艱難地撐起身子，輸液針頭扯動了手背的皮膚，一陣尖銳的疼痛讓她徹底清醒。
    病房裏空無一人，床頭櫃上沒有鮮花，沒有果籃，也沒有慰問卡。
    隻有半杯涼透的水和她的手機。
    手機。
    黎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過手機。
    屏幕亮起，鎖屏上顯示著日期。
    2022年4月30日。
    距離她進入【七天】副本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
    微信顯示八條未讀消息，其中有七條全部來自一個陌生人。
    【驗證消息】
    我是祁因。
    活著沒？
    副本結算了，獎勵我幫你領了。
    下次還一起組隊呀。
    醒了給我打電話。
    奇怪，我在玩家論壇上麵找不到你。
    算了，等你醒了再說。
    黎鳶感覺莫名其妙，沒有理他。
    最後一條消息是姥姥發的。
    姥姥【語音】：鳶鳶，你醒了嗎？最近天冷了，記得多穿點，別感冒了……
    短視頻平台。
    詭世界和恐怖副本遊戲的話題仍然位居首位，甚至每一條視頻都與之相關，更有美妝博主直接出了cos視頻。
    文案：#忌日快樂#詭世界#恐怖副本遊戲#cosplay生日快樂，我的大小姐。
    視頻中博主的仿妝與【忌日快樂】的江管家相似，隻是這張臉……跟江管家完全不同。
    也有博主出了大小姐仿妝。
    文案：你以為我是玩家？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是隱藏臥底。
    視頻內容黑暗冷酷，妝造與副本中的黎鳶相似，隻是臉不一樣。
    滑動屏幕，下一個是【野獸園區】的剪輯視頻。
    畫麵中，穿著黑西裝的短發女孩手持殺豬刀與羊群血拚，背影又美又颯！
    雖然這條視頻裏的臉被打上馬賽克，但是黎鳶可以百分百確定，視頻中的人就是她。
    為什麽視頻要打馬賽克？因為她是個學生嗎？
    刷完視頻，她打開了萬年才看一次的朋友圈。
    第一條是邵洋發的動態：
    【我不想上英語課[哭泣]】
    黎鳶想起在宿舍時，邵洋邊啃梨邊碎碎念的場景，勾唇笑了笑。
    後麵是同學們最近的網課生活，大家都跟朋友家人待在一起，每天的生活都很幸福。
    這時，一條突兀的動態吸引了黎鳶的注意。
    是姨母發的：
    【母親走好[蠟燭]您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心碎]】
    配圖是靈堂的黑白照片，姥姥的遺像擺在正中央，慈祥地微笑著。
    發布時間：三天前。
    看到這裏，黎鳶呼吸一滯。
    她反複閱讀這段文字，卻發現這些文字哪個她都認識，但是當它們連在一起，她卻讀不懂了。
    她把照片放大到失真，照片裏的人像姥姥又不像姥姥。
    照片裏的人到底是誰啊？！
    她瘋狂地往下滑動，更多的悼念動態映入眼簾。
    舅舅：【老人家一路走好，願天堂沒有病痛[雙手合十]】
    配圖是姥姥生前最後一張全家福，姥姥坐在畫麵正中央，臉色有些蒼白，慈祥的笑容裏透露著一絲虛弱。
    照片的邊邊角角站滿了人，關係近的、關係遠的親戚都有，唯獨少了黎鳶。
    表哥：【永遠記得您包的韭菜餃子，下輩子還做您孫子。】
    配圖是一盤已經冷掉的餃子。
    ………………
    黎鳶驀地瞪大雙眼。
    什麽啊……這些都是什麽？！
    每一條動態都像刀子般剜著她的心髒，心跳監護儀的“滴滴”聲開始加速。
    難道今天是愚人節嗎？
    為什麽大家都要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他們是瘋了嗎？！
    她顫抖著手點開姨母的頭像，手指敲擊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打出一行字。
    覺得不好，刪除。
    重新編輯。
    發送。
    姨，姥姥怎麽了？你朋友圈為什麽要發那個？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激動得雙手直發抖，這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比查高考成績還要強烈！
    為了防止手機摔地上，她不得不緊緊抓著手機外殼，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部手機，是高考後姥姥送給她的禮物，所以她格外珍惜。
    不久，聊天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黎鳶立刻打起精神來，期待著“姥姥沒事”的消息。
    可是對方打完刪，刪完又打。
    那令人抓狂的七個字不停地跳動！
    旁邊心跳監護儀的“滴滴”聲像顆定時炸彈。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終於，有了回應。
    姨母：你媽媽沒告訴你嗎？
    心中一緊，預感到大事不妙，卻還是倔強地想要知道真相。
    告訴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