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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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沒有回應,紹楨猜測對方可能在說話,於是連忙提醒:“我聽不見!你會寫字嗎?你在我手上寫字!”
她非常害怕對方不識字,但她的運氣忽然變好了,一根手指在她掌心上比劃了起來。
紹楨全神貫注地辨認。
【你是不是姓張?】
她欣喜若狂地點頭:“對,我姓張!我是恭毅侯府的公……姑娘,隻要你救我出去,我可以送你一整座金礦!”
對方繼續比劃。
【你母親姓沈嗎?】
沈?
紹楨有些疑惑。她娘姓秦啊!沈姓……她隻能想起來一個人。
爹爹那一輩,有個同族的堂伯父叫張世錚,妻子就姓沈,但是世錚伯父早逝,沈伯娘守寡沒幾年也去世了,她進府時,張世錚夫妻已經死了好些年,她未曾謀麵,所以印象不深。
可是據她所知,張世錚夫妻並未留下骨血在世……
紹楨麵上不顯,依舊欣喜道:“我娘姓沈!”
對方的手開始顫抖,顯然非常激動,比劃得更快了。
【我是你娘的舊仆金妥娘,我救你出去。】
金妥娘比劃完便開始解鐵鏈,她竟然能解開?
紹楨被這場驚喜弄得回不過神,半天才反應過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妥娘,妥娘,你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擄我過來的人是誰?”
金妥娘比劃說不知道。
紹楨因為聽不見,對聲音的高低也失去了辨認力,為了壓低聲音,便隻用氣息說話:“你能不能幫我找來迷藥之類的東西?”
金妥娘比劃得很爽快:【好辦。】
但是她接著比劃:【直接走,越晚越危險。】
紹楨飛快地思考:“外麵的防守如何?”
妥娘回答:【鬆散,晚上無人。】
紹楨下定了決心,她也隻能將賭注下在這個妥娘身上:“妥媽媽,你幫幫我,找來迷藥,再把鐵鏈解開,剩下的我自己辦。”
妥娘猶豫了很久,才在她手上寫了個好字。
……
岑鳳清回來了。
紹楨聞到了熟悉的男人氣味,她乖巧地坐在床上,心撲通撲通地跳,揚起小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來了。”
岑鳳清將那隻鳳冠隨手放在了妝台上,走到床邊將她抱進懷裏,親了親她的臉頰,即使知道她聽不見,也依舊不吝誇獎:“真討人喜歡,今晚就帶你走。”
紹楨的世界一片安靜,她攀著男人的臂膀站起來,顫巍巍地送上嘴唇,男人很快動了欲,沉沉的重量覆在紹楨身上,她順從地承受。
沉浸於床幃之事的男人會放鬆對外界的戒備,迷香開始起作用,而且效果非常好,他的動作遲緩下來。
岑鳳清察覺到不對勁,抽身出來:“你……”
紹楨數著時間再不遲疑,一膝蓋頂上他的子孫根,接著從枕下掏出妥娘給她的匕首,咬緊牙關狠狠紮了上去。
岑鳳清身體沉重,有些吃力地躲開,沉沉地喘氣。
紹楨紮了個空,但是她準備多時,在腦海中排練了不知多少次,追著他的氣息迅速撲上去。
手上傳來令人心安的觸感,臉上一熱,是惡棍的鮮血濺了滿臉,一回生二回熟,紹楨攥著匕首一刀接一刀地刺進去,直到這個惡棍不再動彈,死透了,她才脫掉早已鬆開的鐵鏈,捏著匕首衝了出去。
這麽久的時間,她一直都在床上度過,對房間的布局並不熟悉,跌跌撞撞地打翻了不少東西,還踩到一隻刺撓撓的物件,觸感有點像飾品,她胡亂踢開跑掉了。
出了門,她默念著妥娘教她的院子布局,東為出口,貼著牆往南走,一直走。
黑暗和寂靜拖著她的後腿,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住,她往前一撲狠狠摔了一跤,嘴裏都是土腥味,摔得太狠了,全身都在疼,小腹一抽一抽地刺痛。
紹楨無暇顧及,被捉回去的恐懼占據她的所有心神,等那陣疼痛緩過去,她掙紮著想爬起來,眼前漆黑的世界卻隱約出現一絲光亮,她不敢置信,甚至以為是錯覺,用力晃了晃腦袋,那點光亮卻越來越大。
不是錯覺!她的眼睛在恢複!
紹楨被巨大的驚喜衝昏了頭腦,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點光亮擴大,她終於看見了眼前模糊的色彩,她嶙峋蒼白的雙手,深紅色的衣袖,還有泥濘的黃土路。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手捉住了她的肩膀。
那個惡棍追來了?!
紹楨渾身一顫,簡直是肝膽俱裂,尖叫著躲開:“放開我!放開我!”
那隻手鬆開了,她癱倒在地上連連後退,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有什麽待遇,但是她聽見模糊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二爺,好像是個瘋子……”
另一道模糊的聲音響起,落在她耳中略顯熟悉。
“……不必理會,走吧……”
紹楨打了個激靈,連滾帶爬地朝那個方向奔去,涕泗橫流地哭求:“傅大人,傅將軍,我是張紹楨,恭毅侯府的張紹楨,求你送我回去……”
安靜了一瞬,有人快步走了過來,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紹楨努力睜大眼睛,但是滾燙的淚水不停地湧出來,她隻看見一個麵目模糊的男人。
她想這段時間的折磨可能讓她瘦脫相了,所以他認不出她來,於是拚命自證:“我真的是張紹楨,秋狩那天你看見我……”
傅成穆緊皺著眉打量眼前的人,他當然認得出這是那個姓張的太子伴讀,可這張紹楨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知道此事時還有些惋惜,沒想到出來跑趟馬的工夫,竟然又撿到這小家夥。
這張臉一團血汙,真是髒得厲害,他伸手幫著隨意擦了擦,但善心也僅到此為止了,他無意探尋真相,將人丟給隨從:“好生送他回張府。”
……
從地獄裏逃出來,紹楨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獲救了。
實在太累了,她恨不得倒頭就睡,可是精神尚且還處在應激的極度緊張中,腦子裏緊繃著弦,又疲憊又無法放鬆,就這麽呆呆地出神,直到馬車停下來,送她回來的那個傅家隨從在外麵說:“張公子,馬車進不去了,得下來步行。”
紹楨遲鈍地應了一聲,那個隨從便掀開簾子,她身上沒什麽力氣,是被攙下去的,一抬頭便愣住了。
這裏是侯府外的恭毅街胡同,平時幽靜的巷道,如今卻人來人往吵鬧不堪,三品以上大員才能乘坐的八抬大轎停滿了整條巷道。
這些人,為什麽都穿著白色的麻布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