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脖子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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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女蘇照棠,拜見長公主殿下。”
    花廳內暖香芬然,瑞陽長公主著一身青金色宮裝,端坐於正中央。
    雖已是六十耳順的年紀,她的麵貌卻不顯得有多蒼老,兩眼仍是奕奕有神,帶著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嚴。
    此刻她看著麵前跪伏在地的蘇照棠,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便是在她身邊親近慣了的王氏,偶爾見她冷臉,也會發怵。
    這丫頭倒是從容,是個心性不錯的,難怪有膽子敢向她自薦雕藝。
    “起來吧。”
    她將人喊起來,喚了一聲“槿月”。
    掌事嬤嬤槿月立刻點頭,命人抬來一套桌椅,桌案上擺滿了雕刻器具,還有一塊巴掌大小的軟木。
    這是要現場考教?
    蘇照棠眉尖微挑,也不意外,福了一禮後,從容坐下。
    槿月卻在看到她挑眉一瞬間的神情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槿月?”
    掌事嬤嬤立刻回神,返身回到主子身邊。
    瑞陽長公主與槿月相伴多年,自然一眼看出老仆的心神不寧。
    她也不急著詢問,先行吩咐:
    “蘇娘子,你便先雕出一朵牡丹花來,算作考較。”
    “是。”
    蘇照棠恭敬應了一聲,拿起刻刀與軟木,很快沉浸進去。
    瑞陽長公主這才朝槿月招了招手。
    心知被主子看出了不對,槿月也不準備隱瞞,走到主子身邊,低聲道:
    “許是四姑娘送來的道經,看得人恍惚。奴婢竟生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瑞陽長公主失笑:“這般謹慎?本宮恕你無罪就是,還不快說。”
    槿月訕然,終於說道:“蘇娘子方才那一挑眉,奴婢瞧著,竟有些像您年輕時候。”
    瑞陽長公主猛地捏緊扶手。
    “有多像?”
    槿月聲音更低了,“約莫……五成。”
    瑞陽長公主不說話了。
    她定定看了低頭專心雕刻的蘇照棠幾眼,很快移開視線,垂眸細思。
    槿月素來謹慎,她說五成,那便至少有七成。
    否則也不會把人看得怔住。
    七成相似……她不免想到當年公然滴血驗親後,四女兒癲狂絕望,憤然離場的情景。
    滴血驗親的鐵證擺在麵前,所有人都覺得她的四女兒瘋了。
    可她不這麽想。
    她曆經世事,見過許多滴血驗親的場麵,早就明白血液相融,根本不能證明兩人之間有血脈關聯。
    更何況,當年那場滴血驗親是設在承恩侯府中,誰知裏麵有無人動用手段?
    隻是在沒有別的證據之前,她也無從反駁。
    她隻能將女兒安排入靈真觀,一邊暗中徹查女兒生產前後,出入侯府的所有人。
    可惜卻無任何異常之處。
    女兒因這般安排,以為她這個做母親的,對她生了厭,自此久居靈真觀苦修,不再下山。
    那可是她從小錦衣玉食疼到大的幺女,竟就這麽在靈真觀,吃了七年的粗茶淡飯!
    一念起這個,瑞陽長公主便忍不住捂住胸口,心頭墜墜的疼。
    “殿下!”
    槿月低聲自責起來:“是奴婢多嘴,提起殿下的傷心事了。”
    “無妨。”
    瑞陽長公主輕出了一口氣,眼露沉思。
    此刻她的心思,已全然不在奇楠沉香雕上,而是如何驗證眼前之女,是否就是女兒丟失的血脈?
    片刻後,她忽然低聲吩咐:“你去準備一盤杏酪,要親手做,不能假於任何人之手。”
    槿月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悄聲下去。
    交代完這一句,瑞陽長公主目光又落到下方的蘇照棠身上。
    小四兒不能吃杏酪,一吃便會全身起疹子。
    葉可晴卻不會。
    雖然不知此等病症,是否會遺傳給其女兒,但她仍想再試一次。
    若蘇照棠沒有起疹子,權當做她與槿月年紀大了,因著一場巧合又在胡思亂想。
    可若是起了疹子……
    瑞陽長公主微微眯眼,眸底似有風暴一閃而過。
    軟木雕刻起來簡單,不到一刻鍾的功夫,木塊就在蘇照棠手裏,變作一朵千葉牡丹花。
    “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瑞陽長公主麵露驚歎,真心誇讚:“本宮倒是不曾想,你小小年紀,雕刻技藝竟不比那些宮廷禦用工匠差。”
    “謝長公主殿下誇讚。”
    蘇照棠福身行禮,語氣卻不見半點謙虛:“奇楠沉香乃無價之寶,民女若無金剛器,怎敢攬瓷器活?”
    “好好好……”
    瑞陽長公主聽得開懷大笑:“難得能見民間女娘能有如此氣魄,槿月。”
    槿月立刻端著一盤杏酪上來,放到蘇照棠麵前。
    “這盤杏酪,本是槿月做給本宮吃的,便賞給你了。”
    蘇照棠頓時受寵若驚:“多謝殿下賞。”
    她連忙低頭,取過一枚杏酪放入口中,渾然沒看到上座的一主一仆,正緊張地盯著她。
    蘇照棠沒吃過杏酪,如今吃著,隻覺得味道怪怪的。
    她隻吃了一枚便放下,表麵卻不露異色,讚道:“槿月嬤嬤廚藝高超,杏酪酥甜卻不膩口,民女十分喜歡。”
    “喜歡就多吃點。”
    瑞陽長公主笑得慈祥親切,絲毫不見往日威嚴。
    蘇照棠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也無暇多想,隻得硬著頭皮又吃了一枚。
    而後,整個花廳都安靜下來。
    瑞陽長公主足足等了一刻鍾,沒看到蘇照棠有任何長疹子的跡象,頓時大失所望。
    她臉上卻未表現出來,隻是聲音平淡了許多:“可以了,你且去赴宴罷,待得宴後,再來畫香雕圖紙。”
    一切都隻是她的臆想罷了,倒也不必遷怒這位手藝高超的蘇娘子。
    蘇照棠聽到這話,一顆心終於落定,起身行禮:“多謝長公主殿下!民女定會竭盡全力,不負稀世珍品!”
    瑞陽長公主聞言啞然失笑,心情也輕鬆了一分。
    若是換做其他工匠,定要說不叫她失望了。這丫頭倒是個實誠的,眼裏隻有奇楠沉香木。
    難怪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技藝。
    她有些累了,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民女告退。”
    蘇照棠連忙再行一禮,恭身退出花廳。
    外頭冷風一吹,她忽然感覺,脖子有些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