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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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轉星移,月殘星稀。
錢度度過了一個煎熬的晚上,翌日天剛剛冒白肚,便已經合衣下了床。
沒手機,沒WIFI,沒有短視頻讓他看會兒熱舞妹子精神愉悅一下,哪怕連接收衛星信號的天線電視機也沒。
昨晚潦草熬了半鍋米粥,爐子裏丟了四個土豆,最後還烤的夾生焦黑。
別說,乍的吃一回這玩意兒,綿乎乎怪香的。
就是吃幹抹淨後,不知道該幹點什麽。
六點天黑,他隻能望著爐子發呆,七點不得不上床鑽進被子裏試圖睡覺。
難怪這會兒的老百姓一家能生五六個孩子,晚上閑著也是閑著,大把時間可不就用來造娃了。
蜂窩煤的爐子一整晚火力全開,屋子裏麵暖洋洋的,錢度換好煤球,尋出家裏的茉莉花茶泡了一杯。
早晨起床沒上廁所,昨兒一天攏共吃的那點東西還不夠他消化的,哪有多餘的獻給茅坑。
鍋裏米粥還剩個鍋底,不過他不打算喝這玩意兒了,連碟鹹菜都沒有,實在有些寡淡。
茶喝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從抽屜裏拿出昨天放好的二十塊錢,米票麵票什麽拿了一些。
穿好衣服,麻溜出了門。
“呦,張大媽早啊。”
“李嬸兒,早啊您。”
“是錢度啊,大早晨的不多躺會兒,起這麽早幹嘛?”
“嗐,睡不著,出門兒溜溜。”
“李大爺,您這怎麽端個尿盆遛達啊,小心灑咯。”
“混小子,信不信抽你。”
錢度腳底抹油麻溜閃了過去。
身後的鄰居看著他的背影走遠,不免相互對視一眼。
“這小子今兒這是怎麽了,感覺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李大爺頭微搖,歎息道:“老錢走了,留這小子一個人,能有這份皮勁兒挺好的。”
“誰說不是呢,唉,這孩子可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以後有困難了,能幫大家多幫襯幫襯。”
現在的很多大雜院一般隻有一個坑位的廁所,裏麵還又悶又臭,要解決十幾戶上百號人上廁所是不可能的,隻能先到先得。
大多數人早晨隻能去街道的公共廁所,夜裏要是肚子突然疼了,多半也是拿個泔水桶解決,次日拎著去公廁倒。
錢度那院子獨門獨院,自然有獨立的廁所,省的他小年輕一枚大早上拎個尿盆上街溜達。
這要是夏天遇見個鄰居剛娶過門的新媳婦,怪臊的。
錢度畢竟在錢糧胡同生活了十年,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哪怕再陌生的人都能混熟咯。
主動打招呼不奇怪,現在不打也可以接受,畢竟親人剛離開,性子悶不悶完全由他自己決定。
如果隻是自己,多半不會打招呼,何況調子還這麽俏皮,關鍵可能是受原主身體和記憶本能的影響。
正在讓他迅速了解掌握這具身體,更像這個年代的人。
出了錢糧胡同,由於前兩天剛下了一場雪的緣故,街道主道路的雪被掃到兩旁,屋頂瓦片的雪也沒來得及化開。
整片天灰蒙蒙的,再加上灰舊的房屋建築,還有傾斜的電線杆子,很難讓一大早起床的人心情歡喜。
錢度除外。
他縮著身子走在胡同街道裏,看什麽都是沒由來歡喜的。
後世年代類的電影電視劇錢度不是沒看過,可影視劇跟身臨其境的差別和感受實在是太大了。
重生在這個年月的京城,錢度的靈魂,乃至身體仿佛都在舒暢愉悅。
從七七年到現在,六年的時間,改,開已經成了老百姓人人皆知的事情。
先是在農村進行聯產承包,然後城裏逐步開始了方方麵麵的變化。
尤其是去年,關於城鎮非農業個體經濟若幹gd的出台,承認了個體經濟的存在。
去年後半年,短短半年的時間,擺地攤的,開夜市的開始活躍在大街小巷。
報紙上也對此進行了報道,半年時間,全國個體戶累計突破了一百萬戶。
就如錢度現在眼前看到的,太陽還沒升起,街邊已經出現了不少早點攤子。
大鐵桶兩側高低錯開弄兩個口子,一邊放煤球,一邊按煙筒冒煙,上麵架油鍋,或者鍋上架小蒸籠。
條件好的已經使喚上煤氣罐了,灰蒙蒙的環境裏冒起一小簇火團,蒸屜裏的白起隨著冷空氣掙紮四散。
錢度突然很想拿出手機,給現在這個畫麵進行定格,可惜習慣性的一摸兜兒裏,發現早沒了那個隨手不離身的鐵疙瘩。
“老板,您這兒早上都賣些什麽?”
“什麽?你叫我什麽?”
錢度站在一處攤子前一愣,愣道:“老板?”
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聽見錢度的稱呼,不由喜上眉梢,兩手抹著圍裙笑道。
“我這兒主賣饅頭包子,喝的有豆漿豆腐腦,您要來點什麽?”
“來碗豆腐腦,再來倆...六個包子。”
男攤主打量了眼錢度,不確定道:“小夥子,我這是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皮兒薄餡兒大,你這半大小子吃不吃的完另說,可這一個得八分錢,你這...”
錢度擺了擺手,“吃的完,錢也不是問題,咱這出門兒就是為了吃口早飯的。”
瞅了眼老板兩手比劃的包子有多大,錢度掏出了錢,才打消了他的比劃。
肉包子是從兩棉被蓋著的蒸屜裏拿出來的,還冒著熱氣,的確大,一個有碗口那麽大了。
攤前四個小桌子,豆腐腦端上桌,桌上還擺著辣椒油和醋,錢度舀了兩勺,拿勺子把豆腐腦搗碎,一口包子一口豆腐腦。
寒冬臘月,冷冬數九,怎叫一個痛快。
包子很有分量,沒有後世那種大麵團子裏麵放了一個小肉丸,肉香也很濃。
錢度前前後後要了兩碗豆腐腦,配著六個包子吃了個幹淨。
“老板,算算多少錢,結賬。”
女攤主在一旁應道:“包子有糧票五分錢一個,豆腐腦五分一碗,一共是四毛錢,沒糧票一個包子八分錢,一共是五毛八分。”
“這是六毛,找零吧。”
錢度是帶了糧票的,不過可不是用在這裏,他待會兒還得為了以後過日子買些米麵。
在一個,一頓早飯五毛錢,這上哪兒說理去,以他的觀念來看,不貴,而且現在也不差這點錢。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當是說著玩兒的?
等他走遠,攤主夫婦對視一眼,十幾歲的小子哪來的五毛錢吃早飯,要麽跟家裏要的,要麽就是偷的。
倆人普遍更相信後者,這類情況也不是沒遇到過,不過這跟他們沒啥關係,一個願賣一個願買,家長找過來他們也有理。
錢度這邊,美美的炫了一頓,走街上渾身暖洋洋的,終於不用縮著身子走路了。
他今天的計劃很滿,除了好好逛逛京城,還得買些過日子的生活必需品,再一個趕上周日,還得去趟街道辦,不然上了學就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