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雪崩日的死亡競猜 E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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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漸川沒有再繼續向前。
他將前邊不遠處的冷光棒撿起來兩根, 晃了晃, 邊觀察四周, 邊注意著頭頂的動靜,等寧準和謝長生下來。
果然, 沒過幾分鍾,瑣碎的冰渣混雜著棱塊從上方滾落,赤火的光芒漏下。
兩道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後, 沿著之前那道破冰斧留下的痕跡爬了下來。
“怎麽回事”
寧準氣喘籲籲過來, 臉上被冰棱劃了兩道血痕, 一道蔓過眼角, 令他有些風流多情的桃花眼染上了些冷厲猩紅。
黎漸川摟了下寧準, 快速說了遍剛才在冰壁上見到的情景, 帶著兩人向前走了一段。
謝長生催動赤火, 照亮了黎漸川方才摸到的人形輪廓。
“看周圍冰層的痕跡, 應該是被冰封的東西從內破冰離開了。”謝長生檢查了下, 說,“會是我們在雪崩地帶見到的那些屍體嗎還是冰壁裏的東西”
黎漸川也在猜測。但他總覺得並不是這麽簡單。
“往前走。”
寧準看了看四周, 道。
這裏已經是冰裂縫的底層了。
赤火驅散底層濃重的黑暗, 照亮周身五六米的範圍。
腳下已經不是冰層, 而是凹凸不平的黑灰色岩石,鋪陳向前, 大約兩三米寬,像黑色的浪潮一樣,在光線下泛著奇異的波紋光彩。
兩側依舊是冰壁, 但卻都裂開了蛛網般的裂縫,嵌著一個又一個人形的輪廓,姿勢各異,大小高低不同,像是曾有什麽人被封在冰層裏一樣。
三人小心地向前走著,邊觀察著這些凹陷。
慢慢地,有薄薄的白霧開始出現。
將周遭散落的冷光棒的光芒遮得影影綽綽,朦朧不清。
霧氣最濃的前方,一扇木門的輪廓顯現出來,古舊破爛,邊緣帶著潮腐的痕跡,和黎漸川之前見到的地下樓梯的通道入口十分相似。
看到這扇門,黎漸川才算微微鬆了口氣,確定他們沒有走錯路。
“十四個。”
寧準突然出聲。
黎漸川一怔,立刻明白寧準的意思:“你說剛才兩側的人形凹陷,有十四個”
“沒錯。”
寧準慢慢走著,低聲道,“這十四個人形,看體型,有兩個矮子,一個少年,一個女人……而我們南北登山隊,加起來正好十四個人。有兩個矮小的男人,我,琳達。”
他染血的眼尾輕輕一揚,“真巧。”
黎漸川回頭看了眼那些又浸泡入黑暗中的輪廓。
“時間不多了,先進去吧。”
謝長生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白霧最濃的深處,來到了那扇木門前。
三人卸下多餘的裝備,拿了點吃的,裝配好武器,由黎漸川率先伸出手,警惕地去推門。
然而,就在黎漸川的手指即將碰到木門時,一片空白的木門上突然浮現出了一段文字,如血淌下。
“雪花在窗外輕輕拂揚
晚禱的鍾聲長長地鳴響
屋子正準備完好
餐桌上正備滿豐盛的筵席
漫遊的人們,隻有稀少的幾個
從幽暗道路走向大門
……”
這段文字黎漸川無比熟悉,正是他第一次在木門上見到的特拉克的《冬夜》,後來,這首詩歌又出現在了地下樓梯的禁閉室內。
而現在,這首詩歌第三次出現。
“第一次進入地下樓梯時,我曾在通道門上看到這首詩。”謝長生開口道。
黎漸川眼神一動,看向寧準。
寧準點頭:“不出意外,這首詩歌應該是所有玩家第一次進入地下樓梯時,都會看到的。但地下樓梯的第二扇門每個人都不同,所以與第二扇門有關的第二次的詩歌,各個玩家的也都不同。”
“這麽說,這首詩是在對所有玩家進行暗示。”謝長生道,“漫遊者……指我們的可能性很大。”
黎漸川注意到寧準的視線在詩歌的上半部分多停留了幾秒,才吐出一片薄薄的白汽,靠近黎漸川身側。
兩人對視了一眼,黎漸川念出木門上的詩歌。
隨後,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慢熬人地響起。
緊閉的破木門慢慢向內滑開。
謝長生的赤火打頭,迫不及待地飄了進去,驀地映亮了一地的鮮血,和漂浮在血水上的一條不停抽搐的斷臂。
這條斷臂就像壁虎斷下的尾巴一樣,掙紮翻滾著,給人一種仍在存活的惡心感。
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奇怪的噴香的烤肉味從門內衝出來,撲滿鼻息。
三人被這古怪的味道熏得都皺起了眉。
等了一會兒,黎漸川打了個手勢,提著破冰斧先一步邁進門。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撲哧一聲,猛地低頭,就看到腳邊竟然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燭台,燃著半截白色的蠟燭。
“周到。”
黎漸川略一揚眉,彎腰拿起燭台。
寧準和謝長生跟在他身後進來,腳邊也都出現了燭台。
先在赤火照亮的範圍轉了一圈,發現這是一條彎曲向下傾斜的通道的入口。
通道兩側是木牆,畫著很多奇怪的血字塗鴉。
檢查過周圍,寧準和謝長生不約而同將目光聚集到血泊中的斷臂上。
謝長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兩雙白色膠皮手套,兩個人分別戴上,又給寧準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個餓虎撲食,就把那條蹦躂的斷臂抓了出來,寧準的手術刀後發先至,鐺一聲將斷臂釘在空地板上。
他的手指飛快在這條斷臂上摸了一遍,淡聲道:“成年男性手臂,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常年從事體育鍛煉。”
謝長生按著斷臂的切口看了看:“利器切割,骨頭切麵較光滑,動手的人力氣很大。大概率是使用斧子。”
寧準扒開斷臂的手掌:“手掌磨損程度,應該經常使用繩索,有凍傷。”
說完,寧準利落地拔下手術刀,劃開斷臂的皮膚,謝長生看了一眼,點點頭。
寧準挑眉抽刀,謝長生配合踢出一腳,直接將沒有了研究價值的斷臂踢回了血泊裏。
用完就扔,十分熟練。
舉著蠟燭的黎漸川:“……”
媽的,怎麽有種襠下生寒的錯覺。
而下一刻,黎漸川就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了。
他看到,在寧準和謝長生將斷臂踢回去後,那片鮮血突然像無數蟲子一樣蠕動了起來——
三根白色蠟燭圍聚中,一雙血紅的高跟鞋慢慢從血水中凝聚突顯出來。
然後,就仿佛真有一個女人穿著這雙紅色高跟鞋一樣。
噠噠的聲音響起。
紅色高跟鞋從鮮血中走了出來。
那條斷臂在高跟鞋出現的刹那就僵硬在血泊裏不動了,隱隱還有些顫抖,似乎在懼怕著什麽。
紅色高跟鞋淌著血,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步子透出了些焦慮的情緒。
但很快,高跟鞋一頓,厲紅的鞋尖慢慢轉向通道內。一枚又一枚血紅的腳印出現,紅色高跟鞋緩慢地向內走去。
“跟著它。”
寧準壓低聲音。
昏黃的燭光與赤紅的火焰交織,在黑暗中如一團螢光,微弱地照亮四周,緊跟著一雙不疾不徐行走的紅色高跟鞋。
這副情景在通道大團血潑一樣的詭異塗鴉襯托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腳步聲在幽長的通道內回蕩。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淡,那股奇怪的烤肉味卻越來越濃。
走了一段距離,那雙紅色高跟鞋突然停下了。
也就是這一刻,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衝上黎漸川的心頭。他來不及多想,條件反射般猛地撲向寧準。
“小心!”
冰冷鋒銳的觸感擦身而過。
砰地一聲巨響。
一柄鋒利的破冰斧從天花板上砸落,緊貼著黎漸川的後背掉在了地板上,直接將木地板劈開一個窟窿。
天花板上的灰被震落。
“很險……”
過了幾秒,謝長生停滯的呼吸才恢複。
黎漸川回頭看了一眼,又一低頭,看見寧準正仰頭看著他,眼底浮動著絲絲縷縷的光:“我被嚇到了。”
黎漸川鬆開他,拍拍他的臉:“少扯淡。”
話雖這麽說,但黎漸川想了想,還是一俯身,一手抱起了寧準,讓少年柔軟的臀部坐在自己肌肉結實的手臂上,腰身和脖頸靠進胸膛肩窩。
寧準的手指輕盈地撫過黎漸川敞開的領口,“駕。”
黎漸川按在寧準大腿上的手狠狠揉了他一把,懶得理他。
默默檢查完掉落斧頭和天花板的謝長生:“……它動了。”
在斧頭墜落後,那雙紅色高跟鞋再度向前。
三人提高警惕,繼續跟上去。
這次,通道內的烤肉味更濃了,幾乎可以讓人單憑氣味就想象到那種香噴噴的外焦裏嫩的美食。
黎漸川的肚子傳來饑餓感,發出了咕嚕的響聲,他過人嗅覺聞得到,這股味道似乎是從前方傳來的。
燭光映出一個拐角。
黎漸川三人跟著紅色高跟鞋轉過去,燭光映亮前麵的景象,竟然是一個餐廳。
一張圓形的餐桌擺在最中央,灶台生著火,填滿了柴。案板上廚具淩亂放著,有些還沾著血。
十四個頭燈掛在餐桌周圍的十四把椅子上,燈光短路一樣,啪嗒啪嗒閃爍著,射出詭異陰冷的光。
保持警惕,三人檢查了下,發現這個餐廳裏並沒有任何事物,但黎漸川的嗅覺感知很敏銳,烤肉味就是從這裏傳出去的。
在餐桌上,黎漸川發現了一張報紙,報道了一支登山隊遭遇雪崩的事。
“很奇怪。”
寧準快速閱讀了一遍報紙,發表了三個字的看法,卻沒再多說。
“這裏有扇門,被封死了。”
謝長生在角落裏喊了聲。
那雙紅色高跟鞋在進入餐廳後就不見了,而這間餐廳似乎是封閉的,除了來路,沒有另外的通道。謝長生發現了門,或許是意外之喜。
走近了,黎漸川才發現這扇門上釘滿了木條,密密麻麻的,將整扇門全部封死了。
“我來吧。”
黎漸川動了動凍僵的腿,蓄力猛地劈出一腳。
轟地一聲,木屑迸濺。
所有木條崩飛,木門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裂開了。黎漸川一腳,硬生生砸出了一個大洞。
謝長生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費解的情緒。
但也隻是一閃而過。
他看了眼寧準,讀懂了寧準眼中的警告,目光淡淡地挪開,扒拉開碎木頭,正要鑽過去,卻忽然一頓,手指摸索了下,從淩亂的木塊裏撿起一張紙。
這張紙材質和普通的筆記本沒差別,但更小,是方便攜帶的那種備忘錄。
謝長生拿到光下,黎漸川和寧準略一偏頭,看清了上麵被灰塵弄得髒兮兮的娟秀字跡。
“活著的人是我!是我!隻有我才活著!他們都是騙子,都是怪物!但沒有人相信我……我殺了他們!”
就在這時,黎漸川突然聽到一陣砰砰的劈砍聲,伴隨著血肉碎裂的柔軟噗嗤聲,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木門另一端飄來。
他抬起頭。
一直被重重黑暗阻礙的夜視力終於被解放,越過半人大小的窟窿,看清了木門對麵的景象。
十三道身影圍著一個人,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破冰斧,惡狠狠地將那個人砍倒在地,橫飛的血肉濺了滿身。
他們卻越來越瘋狂,最初膽怯的動作變得流暢而狠辣,退縮的腳步也變得堅定逼迫。
中間的人被剁成了肉醬。
一個女人突然扔了破冰斧,蹲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聲音崩潰:“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殺了光輝……”
旁邊的男人虛虛提著斧子,頹然靠在牆上:“那不是趙光輝,琳達。光輝已經死了……死在了雪崩裏!那是怪物!如果我們不殺他,死的人就是我們!”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抹了把臉上的血,招呼其他人:“都擦擦身上的血……物資裝備都丟了,我們天亮後就下山。下次……下次再登山吧。”
說完,他就直起身,佝僂著背,向前走去。
黎漸川的視線定在男人抹幹淨的臉上。
“鄭翔”
謝長生皺眉,也看清了男人的模樣。
黎漸川注視著對麵慢慢遠去的十三個人,寧準按著他的肩,他沒有動,開口道:“加上被砍死的趙光輝,正好是南北隊十四個人。餐廳有十四把椅子,外麵有十四個冰壁裏的人形輪廓……”
他偏頭看了寧準一眼。
不遠處血腥的場景倒映進寧準的眼中,將那雙漫著血色的桃花眼,擬成了一朵靡麗猩紅的花。
黎漸川聽到寧準低聲說:“原來是這樣。”
“還剩一個小時,在這裏休息半小時,再去找血肉之門。”寧準漫不經心地笑了聲,“這樣混亂的謎題,親手終結它,也不算無聊。”
黎漸川眼神微動。
他注意到,寧準說的是“終結”,而不是“破解”。
作者有話要說:黎漸川:想看懂要注意細節的,雖然我也看不懂:)
寧準:不慌,帶躺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