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雪崩日的死亡競猜 E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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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鍾的時間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
但在另外兩條混亂的時間線內, 卻可以做太多事情。比如將所有想殺的人殺一遍, 再比如找到一些之前未曾注意的新的線索。
時間結束後,六個人再次出現在了血肉之門麵前, 三三成隊,對立而站,涇渭分明。
他們旁邊那兩扇通往不同時間線的木門如同破碎的泡沫光影一般, 緩緩消散。
黎漸川拿出衛星電話看了一眼, 距離投票結束, 隻剩下十二分鍾。
“來履行交易吧。”
寧準將魔盒置於掌心, 向前一步來到血肉之門前。
鄭翔臉色青白交錯, 想要阻止, 卻有些忌憚, 抬手按住不甘欲言的雀斑青年, 搖了搖頭, 看了他和孫暢一眼。
然而,哪怕寧準將魔盒都懟到了血肉之門臉上, 血肉之門緊閉的那隻豎瞳也沒有任何反應。
就仿佛陷入了難醒的沉睡中, 根本聽不見一樣。
“雪山, 你不來收取你的報酬嗎”
寧準繼續道。
他的聲音依舊冷靜沉穩,但是眼中卻染上了焦躁忐忑。
他觀察著眼前的豎瞳, 手中的黑色魔盒散發著星河般摻著銀沙的濛濛黑霧,擁有一股莫測難言的吸引力與神秘氣息,似能攝人心魄。
但豎瞳依舊緊閉, 無動於衷。
這下,就連雀斑青年和孫暢都看出不對了,孫暢立刻反應過來,皺眉道:“這扇門不願意交易了……”
雀斑青年掃了眼對麵的三人。
寧準智珠在握的神態出現了裂痕,一抹深深的憂慮與煩躁根本掩飾不住。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可能被耍了。
他旁邊意興懶散,卻渾身充滿了危險氣息的男人也鎖緊了眉,盯著那隻閉合的豎瞳滿眼暴躁。
還有情緒並不外露的三號,神情仍然淡漠,但呼吸卻亂了。看來他們三個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被耍了。”
雀斑青年低聲道,“這場交易有個巨大的漏洞,就是沒有規定交易的完成時間。他們太信任這場交易了。”
孫暢點頭,讚同道:“雖然惡魔之門不值得信任,但是在真空時間內立下的交易,是不可能終止和反悔的。不過現在惡魔之門並沒有要反悔,它隻是在拖延。”
“而且它很聰明,它先幫四號完成了大部分條件,卻沒索要自己的報酬,這種情況下就算真空時間來裁決,也不會判定惡魔之門違反規則。但就是這麽一個‘拖’字,就能把我們拖死。”
兩人能在這個遊戲裏走到現在,擁有魔盒,當然也不會是腦筋差的人。他們幾乎是瞬間就洞悉了血肉之門的意圖。
雖然他們不清楚,血肉之門這樣把他們拖死有什麽用。
但很明顯,時間擺在這兒,他們無法坐以待斃。
也就在這時,雀斑青年和孫暢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周身空氣密度的變化,同時看向鄭翔。
鄭翔站在他們前方,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動作隱秘地打了一個手勢。
雀斑青年和孫暢眼神微動,身體姿勢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雪山,看來你是想反悔”
寧準還在和豎瞳交談。
他的神情越發冰冷,“我再給你十分鍾,出來履行交易,否則你永遠沒有機會再用魔盒離開這裏。你是不相信我可以帶你走嗎我有辦法,不會讓潘多拉察覺……”
“我來。劈開它。”
黎漸川不耐地皺起眉。
謝長生走過來,不滿道:“武力能解決,還用得著和他交易你讓開,我用靈體類的攻擊試試,能不能喚醒它。還剩下不到十分鍾了,我們要做好第二手準備,沒有時間讓你們浪費。”
他似乎忍無可忍,攜著他的赤火擋在血肉之門前,想把黎漸川揮開。
但黎漸川毫不相讓。
謝長生淡漠的臉上也閃現了怒氣,瞪著黎漸川,兩人角力,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而仿佛是沒注意,他們兩人的相抗讓寧準的神色染上了一絲失望灰敗。
寧準向旁退了一步,眼神一冷,壓低聲音道:“沒必要吵。我們還有機會,選備用方案吧,殺掉對麵的三個人……”
他的話音未完,一股冰冷的殺意就在瞬間將他籠罩。
鄭翔他們動手了。
就在寧準挪出那一步的時候,鄭翔就知道,他們的機會來了,先下手為強。
現在他們六個都在另外兩個時間線死亡過至少一次,隻要再殺死當前的人,那就再沒有從時間線裏死而複生的機會。
包圍周身的空氣陡然變得沉重。
寧準的四肢像是灌了鉛,根本無法動彈。
手指承擔的壓力太大,連手術刀都握不穩。
環繞脖頸的空氣軟化成了一條細繩,在寧準的咽喉上收緊,刹那就將寧準白皙細長的脖頸勒出了一條血痕。
“呃……”
短促的悶哼被掐斷。
也驚醒了對峙的黎漸川和謝長生。
黎漸川回過神,反手一斧掄了出去。
停落在謝長生肩頭的赤火也猛地一漲,進化成一頭張牙舞爪的小獸,衝了出去。
但這一次鄭翔完全不是試探的心思,和他同時出手的還有孫暢和雀斑青年。
幽幽鬼火如一層大網,擋在謝長生的赤色小火獸麵前,火網抓在雀斑青年手中。麵對火網,小火獸咆哮一聲,直接撞了上來。
火網被小火獸的利爪撕開一個大口子。
雀斑青年臉色驀地慘白,卻又咬著牙用更多的鬼火補上殘缺,死死纏住小火獸。
小火獸的嘶吼漸漸變成哀嚎,像是被蜘蛛網住的獵物,陷在火網中掙紮難脫,身上的赤色火焰有漸漸熄滅的趨勢。
孫暢也不落下風。
他腳下的影子在地板牆壁上閃動亂竄,阻隔著黎漸川的攻擊。
瞅準機會,細長的影子突然從牆壁上探出手,像一道黑霧一樣貼上了黎漸川的後背,又如墨汁一般,飛快滲入黎漸川的影子。
等到黎漸川的影子被這灘墨汁完全浸透,他就將失去反抗能力。
眨眼之間,局勢就被鄭翔三人控製。
鄭翔很滿意現在的情況。
但是他對寧準殺人無形的毒很忌憚,不敢直接靠近寧準。畢竟現在他也隻有一條命了,得好好珍惜著。
他用特殊能力操控著寧準頭部的空氣,一邊將寧準脖子上的一線空氣壓縮密度,勒緊,一邊抽離著寧準口鼻附近的空氣,好讓他快速窒息而亡。
鄭翔能控製的空氣體積和範圍有限製,所以不得不雙管齊下。
忽然。
勒在寧準脖子上的空氣繩像是用力過猛,寧準頭部的空氣一震,使得他側對著鄭翔的臉突然偏了過來。
鄭翔沒有防範,對上了那雙幽沉精致的桃花眼。
他的雙眼失去了焦距。
握著冰錐的那隻手猛地抬起,毫不留力地將尖銳的冰錐一下一下砸進自己一側的太陽穴。
鄭翔力氣也很大,隻砸了兩三下,半邊腦袋就碎了,紅白的腥臭液體飛濺。
雀斑青年和孫暢被腦漿砸在臉上,頓時臉色大變。
但鄭翔卻好像全然感覺不到疼痛,仍木然地拿著冰錐,砰砰砸著自己的腦袋。
血水和白液從殘破的腦骨中流出,淌滿了他整張臉。
直到把整個腦袋砸碎,隻剩下一截脖頸,鄭翔的手才停下。
一具無頭屍體站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令雀斑青年和孫暢渾身發冷,驚駭欲絕。
孫暢被凍得青白的嘴唇哆嗦了兩下,猛地看向寧準。
方才還被束縛著,一副引頸就戮姿態的寧準神色散漫,姿態從容。
他隨手抹了下脖頸上的血跡,似笑非笑地瞥了他們一眼。
而這時雀斑青年才注意到,他拚盡全部力氣在對抗的謝長生已經恢複了冷靜鎮定的模樣,仿佛之前他看到的失態憤怒隻是一場幻覺。
謝長生手指一揮,陷在鬼火網裏的小火獸就哇地叫了一聲,瞬間將所有鬼火吸進了嘴裏,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又用嘴咬著什麽,跑回謝長生身邊。
謝長生摸了摸小火獸的頭,拿出一個小木人在它嘴邊轉了一下。
小木人像是活了過來,不住地顫抖。
孫暢立刻意識到什麽,一轉頭,就看見黎漸川臉上的驚慌早已消失無蹤。
他頭也不回地朝地上的影子狠狠踩了一腳。
那墨汁一樣濃黑的影子竟然尖叫一聲,像是碰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飛快從黎漸川的影子裏抽離,想要竄回孫暢身後。
但黎漸川的斧子比它更快,砰地一下砍在了它的腿上。
影子慘叫回歸。
“唔!”
孫暢痛哼一聲,左腿突然從膝蓋齊根斷裂。
他猝不及防,勉強扶住了牆壁站穩,渾身顫抖不已,血流了滿地。
“你們……在演戲!”孫暢醒悟過來,眼球布滿血絲。
沒了鄭翔幫忙管控頭部的空氣,孫暢和雀斑青年都在凍僵狀態下失去了一大半戰鬥力。
而孫暢之所以被鄭翔說服加入他們,為的也就是鄭翔的特殊能力,能緩解他的呼吸艱難和凍僵。
但現在,鄭翔死了。
甚至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詭異而未知的恐懼才最令人驚怖。
沒人理會孫暢的控訴。
寧準步態瀟灑地踏著遍地的血腥,來到血肉之門前,繞著豎瞳看了看,冷淡地挑起嘴角:“繼續裝睡,還有意思嗎”
那隻緊閉的血肉巨眼無聲無息張開,憤怒猙獰。
然而它的目光卻沒落在寧準身上。而是越過他單薄纖瘦的身體,死死盯向了謝長生手中的小木人。
“你猜到了。”
血肉之門發出憤怒的聲音,“你在戲耍我。”
“是你暴露的太多了。”寧準淡淡道,“如果你不是那麽幹脆地答應我的條件,送我們回到其他時間線殺死玩家,那我或許還會晚點才知道真相。但你太著急了。你好像迫不及待看我們隻剩下一條命,並且回到這裏,互相廝殺。我隻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而已。你蠢,怪得了誰”
豎瞳猩紅地凝視著他。
“我知道你的目的並不是被魔盒帶走。”
他瞥向豎瞳,“魔盒裏沒有怪物能逃出去,你不會不清楚這一點。想走就是死。那你為什麽還要和我交易呢”
寧準笑起來:“因為你想我們死。”
“你和我做交易,就是想要送我們去殺死其他時間線的玩家。回到這裏之後,你又假裝反悔,迫使我們在時間不夠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三人通關的方法。而在我們三個處於劣勢,將死之時,你太激動了。”
“有兩秒,門上血肉蠕動的速度變快了。”
“我的猜測得到印證。”
“你做的一切,不是為了逃離,而是為了吞噬。你應該是靠著吞噬玩家的意識體成長的,並且你的吞噬應該有條件,比如不能親自動手殺死玩家,而要玩家殺死同類,才能獲得死去的那名玩家的意識體。”
“不然,我們恐怕早就死了很多次了。你也沒必要和我們繞這麽久的圈子。”
血肉之門上那隻豎瞳張得更大,完全從血肉裏凸起來,幾乎是要掉下來一樣,陰毒地瞪著寧準。
而這一番話,也讓孫暢和雀斑青年反應過來。
圈套。
這是血肉之門設下的圈套。
寧準三人方才演的戲也不是給他們看的,他們充其量隻是不知情的路人龍套而已。真正要引出來的,是血肉之門。
黎漸川瞥了眼謝長生手裏顫抖的小木人。
意識體,其實從另一個方麵講,就是精神體、靈體。
謝長生的特殊能力,叫做靈體束縛。所以剛才死去的鄭翔的意識體,被謝長生束縛在了這個小木人裏,沒能被暗中窺視的血肉之門吞噬。
由此,血肉之門明白自己的計劃被看破了,再裝下去完全沒必要。
而之前他們做的一切,也都是為現在做準備。如果不是所有玩家隻剩一條命,那血肉之門未必會露出明顯破綻,印證寧準所猜。
豎瞳眨了眨,突然道:“你們的手段,隻能困住一個意識體。”
它一眼看穿了謝長生的特殊能力的限製,“還有不到五分鍾,你們沒有選擇了。不殺掉那兩個外來者,時間到,北隊死亡,南隊將會以‘選擇正確’的結果繼續登山,你們會陷在這裏。而且,你們沒有其他時間線的生命了,一旦遇到雪崩,就會真的全員死亡。”
它恢複了之前的狡猾冷靜,森詭一笑:“是給我兩個意識體,你們通關離開,還是全軍覆沒……”
“時間不等人,你們隻有兩個選擇。”
聞言,孫暢和雀斑青年的臉色煞白。
他們很清楚,換成是他們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第一個。能活著通關,誰想死這種混亂一片的局,也沒人再想去拿魔盒了。
但黎漸川卻注意到,寧準的姿勢變了。
他慣常的慵懶猶在,但脊背卻像是一柄挺直的刀鋒,劈出了冷冽強悍的氣勢。那雙半闔的桃花眼完全睜開,幽沉懾人。
絕對的理智與壓抑的狂熱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像光與影一樣矛盾又和諧。
這是寧準在剖出真相時獨有的氣質。
像一名拿著手術刀的名醫,麵對病灶,心準而手狠。
黎漸川莫名覺得他的姿態有些熟悉。
或者說,寧準這個人,就讓他有股十分自然的熟悉感和親近感。
不然,當初在實驗室初見的那一下,他真的會掐死他。
因為在他見到寧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和資料上完全不同。他不會向他的組織妥協。
麵對血肉之門的兩個選擇,寧準揚了揚眉,毫不猶豫道:“我選第三個。真空時間。”
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肯定是不夠剖析真相解謎的。所以寧準毫不猶豫使用了自己的真空時間。
熟悉的黑白世界降臨。
一切景象褪色靜止。
血肉之門上的豎瞳也被固定,不能再肆意轉動。
“你想解謎”
它森冷地笑,“你知道我是怎樣變成現在這樣強大的嗎我吃過的外來者意識體數都數不過來。他們中甚至有持有五個以上魔盒的強者。他們大部分人都嚐試過解謎,但沒有人成功。”
孫暢和雀斑青年眼神黯淡。
他們都是老玩家,尤其孫暢,已經通關了十八次遊戲了。但這十八次下來,也隻拿到了一個魔盒。五個魔盒的含金量,實在是太高了。
那樣的玩家都沒能破解這裏的謎題,對麵三個肯定是沒戲。
如果不能通過解謎通關,那他們兩個就是必死無疑了。
因為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全軍覆沒。而且就算給怪物吃意識體也沒什麽關係,反正離開了遊戲,也不會再進入這一局,以後的事與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呢。
越是想得清楚,孫暢就越是絕望。
但對麵三個人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
黎漸川對五個魔盒沒有什麽概念。
因為寧準給他的太高了,第一局就拿魔盒,第二局也是一副必勝的姿態。這導致黎漸川有種寧準一出,魔盒手到擒來的錯覺。
而謝長生,他對什麽都是淡淡的,存在感低得令人發指。
寧準則勝券在握。
他笑道:“你很自信。但我之前就說過,這裏的謎題之所以這麽難,是因為來的都是老玩家。老玩家們都自認為是聰明人,所以聰明反被聰明誤。”
豎瞳微微一縮。
寧準站在原地,懶懶道:“其實如果拋開一切幹擾因素來看這一局,就隻是登山、雪崩、投票競猜,確認南北隊的存活與否。但從什麽時候它變得複雜了”
“是連接點。也就是雪崩的那一刻。”
這樣簡單的思路,黎漸川是反應最快的,他皺眉道:“你的意思是,真正決定這局遊戲一切規則的,隻有表層。也就是登山的第一次晚餐,第一次分隊,第一次雪崩,和投票簡訊。其他的,都是幹擾。”
“沒錯。”
寧準朝著黎漸川彎了彎桃花眼,又道:“但這些幹擾,也是遊戲的一部分。它們讓這一局變得混亂而艱難。”
“但我梳理之後,可以歸個類。”
他看了眼豎瞳,“我認為,這裏的魔盒誕生的並不隻有你一個。不然以魔盒的力量,你沒有必要去吞噬意識體成長。而且你真正能操控的,應該隻有這條雪山內部的地下通道的時間線,表層和裏層,你管不到。這樣的力量,不像是完整的魔盒賦予的。所以我猜,這裏一共有三方勢力,占據了魔盒的力量。”
豎瞳再難維持鎮定。
它的瞳仁深處慢慢浮現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明明不存在眼睛,卻仿佛有瘮人的視線落在寧準身上。
但寧準根本不害怕,甚至還有很感興趣地試圖伸脖子,端詳那張詭異的臉。
“三方勢力……”
黎漸川配合地接過話頭,他的思路漸漸清晰,“雪山,韓樹,和十四個登山隊員。雪山真正能管控的,隻有雪山內部,也就是中間層的地下樓梯。而與這條樓梯相連的表層和裏層,處於不同的時間線。表層歸韓樹,裏層歸那幾個nc。”
“可是,這三者之間,是怎麽湊到一塊的”
這一點才是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他隻能隱約猜到一些輪廓,但腦子裏卻總缺點什麽。
寧準聞言道:“這三方勢力,其實代表了三層謎題,而這三層謎題全部破解,才能通關得到魔盒。”
“三層謎題”
雀斑青年脫口而出,“不是……不是隻有兩層嗎”
寧準沒理他,徑自道:“這三層謎題,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布出現的。它們的出現有先後。所以這一局的時間線被打亂了之後,就變成了一場極難的遊戲。為了解釋方便點,我把它們成為一層、二層、三層。一層是最早出現的,也是根源。”
“這個根源,要從2030年說起。”
隨著寧準的聲音,一張舊報紙從他的口袋內自動飛出,作為線索證據漂浮在半空,緩緩展開。
這張舊報紙是在冰裂縫底下的餐廳裏發現的。
版麵的角落,有一則新聞,報道了2030年一場登山事故。
2030年的夏天,一支由來自天南海北的年輕人組成的登山隊經過適應性訓練後,向南北雪山發起挑戰,野心勃勃地想要征服雪山。
然而很不幸,這支登山隊在進入雪山後的第二天就遭遇了雪崩,與外界失去了聯係。
營地派出去的救援隊進山搜救,卻因為登山隊偏離了原定路線,短時間內無法找到失蹤的登山隊員。
救援隊的搜救活動進行了六天。
最後,這支登山隊被找到,有十四人生還。
但其實,這支登山隊原本是一支十五人隊伍——登山隊的領隊消失在了雪崩裏。
而奇怪的是,被救出的十四人都受了刺激,出院後都遺忘了被困在雪山裏的那段時光。
醫生將他們這種狀態的失憶歸為大腦的自我保護,因為很顯然,那段日子對他們來說是相當痛苦的。
他們選擇了遺忘。
“你應該知道這一切。”
寧準看著豎瞳,微眯起眼,“你的地下通道會映射人心,截取人類最不願意麵對的記憶。韓樹是第十五個人。他有關2030年登山的記憶,就在那個餐廳裏。”
“如果還原當時的情景,我猜,雪崩發生的原因可能是韓樹的一聲呼喊。”
“琳達差點滑進冰裂縫裏,韓樹驚慌之下,喊出了聲,卻沒想到招來了更大的災難。雪崩降臨,讓他們一下子陷入絕境。”
“他們沒死。但失去了大半物資和裝備,又偏離了原來的登山路線,除了紮營等待救援隊,沒有別的辦法。或許韓樹提議過下山,但這很不現實,被其他十四個隊員否決了。”
“可留在雪山上,他們拿什麽活下去”
這個問題一出,黎漸川立刻想到了當時的情景。
十五個人,物資很快耗盡。
韓樹作為招來雪崩的直接原因,受到其他十四個人的譴責和排斥。他們沒有去追究琳達的責任,而是認為韓樹沒有領隊素養,大喊大叫,導致雪崩降臨,是罪魁禍首。
他們克扣韓樹的食物,將韓樹趕到小帳篷去睡,命令他守夜。
韓樹心裏充滿愧疚與歉意,以贖罪的想法,沒有對十四個隊員的做法有任何異議。
然而,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救援隊卻遲遲沒有到來。
登山隊已經沒有其他求援方法,除了盡力活下去,等待著,別無選擇。
可本就不多的食物沒了,冰天雪地,對熱量的消耗極大,如果遲遲不進食,他們又該拿什麽活下去
沒人願意死。
於是在一個深夜,聚成了小團體的十四個人宣泄完怒火,憎惡過韓樹後,圍坐在一頂帳篷裏,拿出了衛星電話。
他們的電話已經沒有信號了,但還可以開機打字。
一行行文字輸入,顯示在屏幕上,悄無聲息地交換給彼此看。黑暗中,誰也不知道自己手裏的電話是誰的。
他們用這樣的方式討論著心裏的煩躁和恐懼。
但很快,一塊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讓所有人的臉色一變。
“你們說,韓樹在雪裏那麽久,還活著嗎”
傳遞衛星電話的動作停止了。
一塊塊亮起的屏幕映著一張張慘白的臉。
這十四張臉上的表情從驚疑到複雜,再到恍然恐慌,最後,恢複成麵無表情。
緊跟著,屏幕上開始出現其他文字。
“韓樹……死了吧”
“我昨天碰到他的胳膊,覺得他的體溫好低,不是人的體溫哎……”
“死的吧……雪山經常發生怪事,我們可能就碰到了。”
“所以說,我們見到的是屍體”
“應該是屍體,正常人怎麽可能被冰雪埋那麽久還好好地活著,他死在雪崩裏了可能。”
“真的死了嗎”
“……”
“死了。”
文字的輸入停在了最後兩個字上。
電話屏幕照亮了所有人的臉。
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安心而放鬆的微笑。
他們的投票結束了,全票通過。
於是。
鄭翔架起火,琳達負責處理食材。
當天晚上,他們就吃到了香噴噴的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