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淮看看手心裏的橘子瓣，看看身旁注視著他吃下沒有去橘絡那瓣橘子的許誠詢，看看聽見他們對話不約而同從後視鏡投來微妙笑容的許叔舒姨。
    邊淮警覺——
    這笨蛋小腦瓜怎麽就忘了呢，坐在他身旁的這位可是在他裝上了“純種二次元”這個設定後還會對他印象極佳，想要跟他結婚的男人啊！
    自己也實在是個善良二次元，就算知道要保持距離但還是見不得別人受苦。
    優雅，太優雅了。
    視線仿佛有了實質，邊淮悄悄低下了頭，他拿出手機。
    “還害羞了。”舒白萱評價。
    邊淮：……
    舒姨真不愧是他媽媽這麽多年的好友，就連思考問題的角度都和芮女士一模一樣。
    邊淮閉上了眼，默默將手中的橘子塞進了嘴裏，一言不發。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車緩緩停了下來。
    “到了。”身旁的人拉開車門，低聲說了一句。
    邊淮“喔”了一聲，將圍巾重新裹在了脖子上，下了車。
    抬起頭嗬出一團白霧，邊淮望見了高處遠方露了小半的金色佛像。
    “哇！”他沒忍住感歎了一聲。
    縱使沒有信仰，但望著佛像的那一刻還是帶上了敬意。
    而後，他偏過頭看向在他旁邊站得挺直，表情卻沒多大變化的許誠詢。
    隻一瞬，許誠詢偏過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邊淮手忙腳亂地偏過頭，視線在那高聳入雲的階梯上打轉。
    這劇本不對啊。
    怎麽許誠詢那麽遊刃有餘，而他慌亂地像是暗戀許誠詢佛一樣？
    明明應該反過來，他才該是理直氣壯的那個嘛！
    “淮淮。”舒白萱親昵地拉過邊淮的手，“圍巾最好取下來哦，等會兒會熱的。”
    邊淮“啊”了一聲，試探地將圍巾摘了小半。
    一股冷風直直鑽進了他的領口中，激得他原地打了個冷顫。
    他立馬將圍巾重新圍了上去，甚至比剛剛還要緊實。
    “不了不了，我比較怕冷。”
    舒白萱無奈笑笑：“好吧，那我們走吧。”
    完全被遺忘了的許誠詢：……
    “你媽現在眼裏隻有淮淮，根本沒有咱們爺倆。”許馳遞了兩瓶水給許誠詢，“我們也上去吧。”
    “嗯。”許誠詢接過礦泉水擰開，又擰回去，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雖然是在冬天，但這麽一步一步往上爬，邊淮很快就感受到了舒白萱所說的“等會會熱”這四個字的含金量。
    這也太熱了啊。
    而且不僅僅是熱，嗓子還很幹。
    就好像叫了一晚上一口水都沒喝上一樣。
    邊淮一邊撐著膝蓋喘氣兒，一邊把圍得嚴嚴實實的圍巾扯下來搭在了胳膊上。
    緩了好一會兒後，邊淮深呼了一口氣直起身，環視了一圈兒周圍。
    然後兩眼一黑。
    便利店，沒有。
    自動販賣機，沒有。
    邊淮的命，即將沒有了。
    “這才不到三分之一，有這麽累？”許誠詢平靜如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雖然不知道許誠詢這話有沒有這個意思。
    但這個反問句聽進耳朵裏實在是，太嘲諷了！
    邊淮猛地偏過頭。
    入眼的卻是一瓶懟到了他麵前的礦泉水。
    拿著礦泉水瓶的那隻手還晃了晃，瓶子裏的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劃出一道波紋。
    瓶子裏好像不是水。
    而是他後半生的那條命。
    邊淮不由地吞咽了一下。
    “累就歇會兒，菩薩沒要求你一口氣登頂。”許誠詢說。
    “……謝謝。”
    邊淮接過水灌了兩口。
    活過來了！
    邊淮抬起頭看著那一望無際的高聳階梯和幾乎沒入雲層的佛像，深呼看一口氣攥緊了拳給自己打氣。
    反正來都來了——
    許誠詢偏著頭看著他這實在過分生動的表情，沒忍住彎了彎唇角：“到底什麽願望啊，這麽努力。”
    邊淮飛快看他一眼。
    好一會兒後，下定決心般，神神秘秘湊在了他的身邊：“我老公要回來了，為了我們能夠順利見麵我才來許願的。”
    所以剛剛那個橘子不是示好，隻是我人帥心善。
    許誠詢愣了一下。
    隨後偏過頭很輕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上山的過程中，邊淮一共歇了四次。
    陪著他歇息的過程中，許誠詢十分不虔誠地翻手機。
    直到攀到山頂，站在了佛像的腳下。
    “淮淮來。”舒白萱朝著邊淮招手，帶著他一塊兒上香磕頭。
    許誠詢站在角落裏，懷裏是三個人的外套和邊淮的圍巾。
    他倚著圍欄長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
    看一眼上香的邊淮，翻看一陣微博評論。
    看一眼磕頭的邊淮，翻看一陣微博評論。
    看一眼跟著人群圍著佛像轉圈的邊淮，翻看一陣微博評論。
    “還在找呀？”提前繞完圈下來的舒白萱走到許誠詢的身邊拿過自己的衣服，看著他的動作無奈道，“什麽文件這麽難找，是不是根本沒存在手機裏？”
    許誠詢沒抬眼：“那倒不是，就是有點難找。”
    “要麽你去拜拜吧。”舒白萱說，“說不定拜完就找到了。”
    許誠詢沒說話，滑動屏幕的指尖停了下來。
    他在這好幾千條評論裏，看到了那個讓他眼熟的書櫃照片。
    抬手點進對方的微博主頁，不到三十條微博，每條都是不同的畫，每幅畫的右下角都有著同樣的一個落款。
    許誠詢抬起頭，正好看見邊淮頂著紅潤的一張臉朝著他的方向跑過來。
    山頂風大，邊淮的頭發被吹得有些亂。
    金色的陽光灑下，落入眼中的這個人也在泛著金光。
    “誠詢？”舒白萱抬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
    “不拜。”許誠詢好整以暇地在這條評論下給出了回複後，將手機揣回了口袋裏。
    話音落下，邊淮氣喘籲籲地在他麵前停下，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卻在看到對方表情的刹那，愣了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許誠詢整個人都像是被菩薩點化了似的，散發著一種蕩漾而愉悅的快樂，長而密的睫毛微垂，仿若沉浸在山風裏。
    帶著很淡橘子香氣的風撲麵，許誠詢彎起嘴角。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