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春風至 第一章 周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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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沒有窗戶的大殿,隨著厚重的鐵門被關上之後,整座大殿便隻能依靠著牆壁上掛著的幾盞巨大油燈來提供光亮。
    牆壁上有些用朱筆畫出的壁畫,壁畫上是一些祭祀的內容,在東邊的一麵牆壁旁,有著一口架著火的青銅古樸大鼎。
    有兩個道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正在大鼎旁蹲著燒火。
    黑煙從大鼎上方冒出來,味道有些刺鼻。
    半刻鍾之前,周遲和一群附近村莊的少年一起被抓到這裏。
    半刻鍾之後,那些出身尋常農家的窮苦少年還沉浸在絕望和害怕裏,周遲開始打量起四周。
    他還想看看頭頂,思緒便被一道聲音打斷。
    “所有人,都排好隊。”
    陰森邪氣充沛的大殿裏,所有少年的正前方,有一處高台。
    有兩個瘦削道人,站在台前,其中一個道人,手裏提著一盞燈籠。
    燈籠閃著黃色的光芒。
    提著燈籠的道人陰測測笑了一聲,“都排好隊,不然……會死的。”
    聽著這話,眾人趕忙手忙腳亂地排起隊來。
    周遲排在最後。
    “伸手。”
    提著燈籠的道人來到隊伍最前麵,看向那個幹瘦少年,後者顫顫巍巍開口,“哪隻手?”
    “啪!”
    燈籠道人聽著這話,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少年的臉上,這一下子打掉他好幾顆牙。
    “這哪裏來的蠢貨?”
    他哈哈大笑,手中的燈籠也是不斷顫動。
    一直在台前的那個道人也笑了起來。
    “你過來。”
    笑過之後,燈籠道人向麵前的另外一個少年招招手。
    ……
    ……
    “滾過去。”
    不知道說了多少句,但那邊大鼎旁已經多出了二十幾個害怕著渾身抖動如篩糠的幹瘦少年。
    終於。
    輪到了周遲。
    燈籠道人看了一眼遠處大鼎那邊,盯著眼前的周遲笑了笑,一張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他們都活不成了,就看你的運氣如何。來,把手伸出來。”
    周遲沒第一時間伸手。
    看著周遲,燈籠道人生起氣來,“龜兒子,道爺叫你把手伸出來!”
    周遲沒伸手,隻是問道:“是不是讓燈籠的顏色變了,就不會死?”
    燈籠道人一怔,這才仔細打量起來眼前的周遲,發現眼前的少年並不和其餘少年一般幹瘦,一身布衣雖然被水洗得發白,但還算幹淨,那張臉有些清秀,右側臉頰上還有個酒窩。
    燈籠道人眼裏滿是笑意,“不錯不錯,這小豬玀還算是有些慧根……隻是光有慧根,沒有天賦,也是活不成。”
    他這話一說出來,大鼎那邊立馬便響起一道哭聲,本就害怕到極致的少年們,聽到這道哭聲之後,再也忍不住,全部都哭了起來。
    一時間,此起彼伏。
    另一個道人哈哈大笑,扭頭說了一句,“哭,也會死的哦。”
    “把手伸出來,我倒是很想你活下來,好好調教一番,肯定比我這師弟管用。”
    燈籠道人來了些興趣。
    周遲看向眼前的燈籠道人,覺得他生得有些醜。
    然後他在心裏搖搖頭,把有些去了。
    “快把手伸出來,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不然你馬上就會死。”
    燈籠道人盯著眼前的周遲,搖了搖手中的燈籠,黃色的光芒隨即也開始搖晃起來。
    “我想,生命是很珍貴的,你應該慎重對待。”
    周遲看著他開口,眼睛裏沒有什麽慌張的神色。
    “你說什麽?”
    燈籠道人再次被氣笑,但下一刻,他忽然感受到自己左肩劇烈疼痛起來,轉頭一看,他的左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到了地麵。
    他的肩膀正在噴血。
    而對麵的周遲,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一柄帶血的劍。
    血是他自己的,但劍呢?
    “你的劍是從哪兒來的?”
    下意識,燈籠道人問了這麽個問題。
    周遲搖搖頭,“都這會兒了,問點有用的。”
    “你……”
    燈籠道人剛準備開口,咽喉處便被一劍抹過,他的腦袋就這麽被斬開,滾了下去。
    “算了,下次吧。”
    周遲目光移到那個笑了很多次的道人身上,“很好笑嗎?”
    剛才那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燈籠道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此刻他不可能笑。
    “再笑給我看看。”
    周遲提著劍,看著他。
    但道人看著自己師兄的無頭屍體,看著他手上還在滴血的劍,怎麽都笑不出來。
    他這會兒更想哭。
    “我叫你笑給我看。”
    道人還是笑不出來,隻是顫顫巍巍道:“你……居然是劍修!”
    周遲搖搖頭,“你的遺言居然是句廢話。”
    一瞬之後,地麵又多出一顆人頭。
    道人的屍體不斷冒出鮮血,在地麵安靜地流著。
    周遲彎下腰,撿起他掌心始終握住的一枚黑色符籙。
    撲通!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周遲轉頭看去。
    那邊大鼎旁本來有兩個燒火的道人,其中一個生著三角眼的高瘦道人此刻果斷跪下,磕頭如搗蒜。
    周遲沒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側那個站著出神的矮胖道人。
    三角眼道人很快便發現問題,使勁扯了自己身側的師弟褲子一把,罵道:“你這憨貨,這會兒怎麽忽地來了骨氣?那是你該有的東西嗎!”
    矮胖道人的褲子被扯下一半,露出他白花花的一截大腿,但他還是直溜溜地站在原地,聽著師兄在罵自己,轟的一聲,矮胖道人直直朝著前麵倒了下來,這一下子,真是五體投地了。
    他哭喪著臉,“我哪有那玩意,太胖了,實在跪不下來啊……”
    “他娘的,早叫你平時少吃些,你非得吃成個肥豬,這……仙師,我和我師弟才上山不久,可從未作過惡啊。仙師你這般仙風道骨,玉樹臨風,英武不凡,定然是那種懲惡揚善,生著一雙慧眼的少年英才,您可不能濫殺無辜啊!”
    三角眼道人不斷磕頭,言語聽著極為真誠。
    “對對對,師兄說的……對啊!”
    “什麽我說得對,仙師才是對的!”
    周遲看了一眼眼前兩人,並沒說話,收回目光後,隻是看向那些已經被嚇傻的少年們,溫和了些,“別擔心,今天會死很多人,但不會是你們。”
    少年們被嚇傻了,都說不出話來,片刻後,人群裏才有少年才壯著膽子問道:“你……是誰?”
    聽著這個問題,那兩個道人也豎起了耳朵。
    周遲不在意,想了想,說道:“祁山內門大師兄,玄照。”
    祁山一向有一個特別規矩,那就是為入山弟子新取一道劍名用以取代俗世姓名,以此昭示從此踏上修行,和過往一劍斬斷。
    當初周遲的劍名,便是他接引他上山的師門長輩隨意而取。
    在山中的篆錄,包括同門,也都隻會稱玄照。
    隻是周遲一直不喜歡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