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睿川瞥了眼陳天浩慌亂的身影，“父親，陳尚書開始時還囂張得不可一世，可現在，他隻能把吞下去的一切，全都吐出來！”
    “而且，他還被罵了。”
    “也被打了。”
    “我瞧著，真是解氣。”
    而不是同情。
    陳天浩和父親一向不對付。
    所以，陳天浩遭殃，顧睿川樂見其成。
    “睿川，你要記住，貪婪、暴惡、愚癡的人，往往會失去更多。”顧清舟麵露深意，滿是莊嚴。
    “父親，兒子記住了。”顧睿川沉穩內斂的神情裏，透露出絲絲認真。
    轉而，顧清舟補充：“否則，下場就會跟陳尚書一樣……狼狽。”得不到想要的，還遭到報應。
    太陽漸漸西下，黃昏已至。
    顧清舟和顧睿川回到家。
    “瞧你們，出了一身的汗，想必這一天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現在可以休息了。”溫氏溫言細語，“不過，你們得先擦擦身子。”
    汗臭味，可不好聞。
    顧睿川神情淡然，“母親，您嫌棄我？”
    溫氏一怔。
    “倒也不是。”溫氏慢了一拍反應過來後，緩緩說道：“我隻是教你要愛幹淨，相信念念也不喜歡邋遢的。”
    顧睿川聽到念念的名字，心底不自覺地劃過一股暖流。
    “好，我不邋遢。”
    本來，他就一直注重清潔。
    隻不過，旱災肆虐，條件不允許，他無奈之下，隻能忍著髒汙。
    但如今，不一樣了。
    家裏有水。
    等顧睿川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
    念念購買的物資，就存放在廟宇。
    如此一來，便省去了來回搬運的麻煩。
    也不會讓太多人盯上顧家。
    而廟宇，白天和黑夜都有人把守。
    這天，百姓如往常一樣虔誠跪拜磕頭，並且進行激烈的剖白。
    “我們會生生世世敬重小神仙，擁戴她、追隨她，絕不背叛。”
    “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晴空萬裏的天際，驟然劃過一道閃電，同時響起一道悶雷。
    像是在見證。
    “……還會灰飛煙滅，永遠不能踏入輪回！！”
    有天道約束力的誓言，不可違背。
    念念和舅舅逛完商場回來，她一邁進房門，便驚呆住了！
    歡呼聲洶湧澎湃，猶如潮水一般拍打著巨石，裹挾著力量和震撼，瞬間席卷而來。
    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想要抵抗。
    但是，卻抵抗不了。
    “聽到啦，念念聽到啦。”念念搗鼓著小短腿，噠噠噠跑向瓷碗，“大家別客氣，相識就是緣分，而我們，有緣。”
    否則，就算她想幫，也幫不了。
    楚淮遠麵色嚴肅，靜靜不語。
    顧睿川乍然一聽見念念奶聲奶氣的軟糯嗓音，愣了愣，他先是驚喜，而後是慌張。
    接著，是後怕。
    他用餘光掃了掃身後。
    百姓皆是滿麵動容，並無異樣。
    就在他收回視線的刹那，猝不及防接收到父親責備的眼神。
    父親是在怪他自作主張。
    可他，隻是出於好意。
    因為沒有釀成大錯，父親沒有過多訓斥他。
    當事情忙完，顧睿川邁著沉穩步伐回家。
    他渾身疲憊，卻是一夜好夢。
    但顧明學，卻是一夜無眠。
    他此前熬了夜，但白天補了過來，睡了回籠覺。
    當前，他精神頭正足。
    飯後，顧明學眺望遠方。
    他深沉的眉眼，縈繞著散不去的憂傷。
    那如墨的鬱色，竟是比黑夜還濃稠。
    直至月上柳梢頭，萬籟俱寂。
    顧明學挪動輪椅，推開了門，他悄悄來到廳堂，環顧四周，最終視線聚焦在神龕。
    神龕，古而有之。
    一般供奉的，是祖宗或神仙的靈牌。
    可現在，卻放了一隻瓷碗。
    瓷碗不算新，但擦拭得幹幹淨淨，沒有半點灰塵。
    在銀輝的覆蓋下，瓷碗隱隱散發出神聖的光芒。
    這不像是普通的瓷碗。
    好似隻有神仙，才配擁有。
    可細看之下，顧明學又覺得它沒有什麽不同。
    他伸出瘦弱的小手，打開神龕，將瓷碗捧在懷裏。
    然後，走出廳堂，回到房間。
    “小、小神仙。”
    顧明學遲疑片刻，還是選擇喚了一聲。
    他攢足了勇氣，卻在臨開口前一瞬，生出畏怯。
    話一出口。
    他又想起大哥說，相比於小神仙的稱呼，她更喜歡別人喊她念念。
    “念念，我是……顧明學。”
    他一個人待久了，也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
    導致他的聲線變得沙啞，猶如沉默已久的吉他，驀然被奏響，發出難聽的音符。
    他可以故作不在乎。
    卻又擔心，念念會因此討厭他。
    在等待回應的間隙，顧明學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他想了很多，都是不好的念頭。
    然而，當念念一出聲，他才發現，所有的忐忑，都是多餘的。
    “明學哥哥，你好哦。”念念奶聲道，沒有絲毫反感。
    她軟糯，也熱情。
    雖然，她第一次同陌生的小哥哥聊天，但是，她並不怯場。
    顧明學，睿川哥哥的二弟。
    她知道。
    因為，睿川哥哥不止一次提起。
    那話裏行間，都透露出對二弟的喜愛和關心。
    她愛屋及烏，對顧明學生出好感。
    “你送的漫畫書，我都看了。”她大大方方的態度，緩解了他的緊張，“我看了一晚上，但沒看完，後來，我又騰出一個早上，才終於看完。”
    “不得不說，很有趣。”
    念念躺在床上，翹著小腳腳。
    手裏，還捧著瓷碗。
    她看起來愜意極了。
    “咦，你跟我一樣哎。”念念語氣自在，“不管是漫畫書，還是電視劇，《西遊記》都堪稱永恒的經典，超超超好看噠。”
    電視？
    很奇怪的一個詞語。
    顧明學頭一回聽說，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孫悟空在花果山稱王稱霸、獨闖龍宮、橫行地獄，他無所畏懼，活得瀟灑。
    之後，他會大鬧天宮，卻被如來佛祖收服。
    幸而，有唐僧搭救。”
    顧明學回想起看過的劇情，仍然津津有味。
    旋即，那些彩色的畫麵，生動而逼真，從他的眼前一一掠過。
    “另外，孫悟空還戲弄豬八戒，讓沙僧歸降，更是三打白骨精……他呀，就是大英雄！”
    念念白嫩小臉盡顯興奮。
    隨著她的點頭，小奶膘跟著上下晃動。
    又軟又萌。
    “哇！沒錯，就是大英雄！”
    跟她的爸爸一樣。
    “我超認同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