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南說完後，並沒有迎來路回和明照臨的驚詫。
    因為這些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路回還若有所思地喃語了句：“那看樣子和…明哥你想的一樣啊。”
    他把視線投在明照臨身上。
    什麽都沒說的明照臨抬抬眉，意味不明地輕哂了聲。
    他剛想說什麽，戳破路回這張虛假的皮囊，路回又飛速補了句：“那你有看過食堂嗎？”
    他是問易安南的。
    明照臨扯了下嘴角。
    注意到姚皜皜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麽似的，困惑地看了眼路回，又飛速掃了眼他。
    反正好歹是有人發覺了。
    他也懶得說話。
    就這樣吧。
    易安南就沒那麽多心眼子了，她怔愣了下後，搖搖頭：“…我沒太注意。”
    姚皜皜說：“我們根本就沒有去食堂。”
    不需要被問為什麽，姚皜皜又解釋了句：“我覺得食堂可能有危險，這種副本裏…食物有問題的概率很大。”
    明照臨揚眉，終於正眼看了姚皜皜一眼，還當著人的麵扯了一下路回的袖子，大大方方地問：“阿滿，她叫什麽來著？”
    姚皜皜：“……”
    她又帶著困惑看了這兩人一眼。
    路回無語凝噎了一秒，因為他知道明照臨不可能沒有記住：“…姚皜皜。白高皜，明亮潔白之意。”
    明照臨哦了聲，輕笑著說：“很難見到膽大且有腦子的新人。”
    那確實。
    不是說膽大且有腦子的人少，而且是個正常人突然從平常的現實世界被拉進遊戲世界裏，開始什麽鬼怪大逃殺，還是鬼片標配的醫院——這裏確實是療養院，但很多人是把療養院當做醫院的。
    多少都會害怕，有怕到行為失常的都很正常。
    姚皜皜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新人。
    易安南的能力很有用，姚皜皜又不是尋常的新人玩家，路回是覺得他們可以合作的。
    所以他看了明照臨一眼。
    明照臨鬆開了他的袖子，語氣隨意：“隨便，反正我隻保護你。”
    畢竟隻有路回跟他是絕對綁定關係。
    姚皜皜眉頭一皺，看著他們的視線更加有幾分奇怪了。
    不過因為走廊過於昏暗，他們都沒有太過在意。
    尤其明照臨的耳朵動了動：“那東西來了。”
    雖然第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在場的人心中都是一緊。
    明照臨偏頭往身後看去：“這個方向。”
    走廊寂靜異常，路回他們也聽見了一點動靜，而且速度不慢。
    路回果斷地往前走：“回13號病房來不及了。”
    所以他們選擇直接進入就在前麵的12號病房。
    他們過來時，12號病房的那個新人，正好就趴在門口偷聽他們的動靜，還在探視窗看。
    故而看見他們來，下意識地就給他們開了門。
    路回率先踏進來，躺在床上一臉牙酸的夏哥忍不住罵：“你給他們開門幹嘛，萬一引來……”
    他後麵的話沒說完，因為明照臨就在路回身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夏哥直接閉麥，往被子裏一縮，把被子蓋到了自己頭上，開始裝屍體。
    姚皜皜在12號新人玩家的不知所措中關上了門，她很清楚這種情況，大多數人都是更想明哲保身，所以她不會對夏哥有什麽意見。
    但她會因為這個新人玩家本能給他們開門而對他有一定的好印象。
    至少現在是個善良的人。
    本來就不算大的病房多了四個人，登時就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路回跟明照臨確認：“戰力MAX版的許葶？”
    明照臨嗯了聲。
    姚皜皜把門進行了反鎖。
    路回說：“雖然以那位的戰力門鎖不鎖都一樣，不過也確實可以做個實驗。”
    姚皜皜回首：“什麽？”
    路回：“是每個病人和醫生必須待在屬於自己的病房裏，還是我們這13個病房是特殊的。”
    姚皜皜懂了：“而且剛好隻有這13個病房有門牌。”
    路回打了個響指：“還能再試試看能不能說話。”
    規則。
    這個副本是《療養院守則》，就之前戰力MAX版許葶隻能在門口透過探視窗惡狠狠瞪著他和明照臨，連拍門恐嚇都做不到來看，最起碼有一條規則就是不能攻擊他們那個病房，而且可以猜到所有帶門牌號的病房都受這條規則保護。
    那麽這條規則之下呢？
    如果在屋子裏說話？
    如果不在自己的病房而是別人有門牌號的病房？
    路回當然承認這樣的實驗很危險，但為了快點出去，他們就是要走險招。
    而且在副本裏，要是因為危險就龜縮不前，那一定會死在這裏麵。
    這點無論是誰都很清楚。
    隻是12號的新人玩家瑟縮了一下，弱弱道：“那要是她打進來了…怎麽辦？”
    他問這話時，顯然是期待能有一位大佬說沒事有我呢。
    但他的期盼是肯定會落空的。
    畢竟這裏最強的明照臨明擺著說了自己打不過。
    以那個許葶的戰鬥力來看，就算是核心區玩家來，不開能力也是打不過的。
    所以路回就是很後悔自己沒有設定什麽可以通過副本逐漸讓人的身體素質超過人體極限，可以手撕鬼怪這種。
    寫小說的時候覺得不搞這種外掛才有趣，自己身臨其境了，就覺得這種外掛還是多來點才安心。
    “沒事。”
    路回雖然不能說自己打得過，但他可以說：“她要是打進來了，你們往我身後躲。”
    他笑著揶揄了句：“反正明哥得保護我。”
    明照臨：“？”
    易安南望著路回，微微瞪大了眼睛，在心裏倒吸了口氣。
    敢跟明照臨開玩笑的勇士…還是個新人……
    這是在恃靚行凶嗎？
    姚皜皜又看了路回一眼，這一回就有點若有所思的意思了。
    明照臨既站在人中，又在人外。
    他把所有人的反應收入眼中，路回的無視自然也在眼裏。
    他突然意識到什麽，意味深長地扯了下嘴角。
    是真的很會演啊。
    而12號新人玩家在瞧見明照臨微偏了下頭，眉眼間神色不明時，就瑟縮了下，恨不得和夏哥要一起鑽被窩躺屍。
    ——實在是他聽夏哥說了太多關於明照臨的恐怖故事。
    路回就是這個時候問他：“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上午的時候，他並沒有問他的名字。
    “……齊白。”
    齊白小聲：“白色的白。”
    路回揚眉：“好名字啊。”
    七百塊錢，怪多的捏。
    齊白還沒明白自己的名字哪兒好了，畢竟他從小到大聽最多的話就是他的名字好敷衍，外頭就終於傳來了剛才被他們聊天聲音蓋過的幽幽鬼叫——
    “不聽話的病人……”
    “處理掉……”
    依舊是這句台詞。
    但這一次不知道是他們的錯覺還是怎麽，原本雌雄莫辨的聲音好像棱角分明了些，開始偏向中性化的女聲感，多了點尖利。
    而且走路的聲音也不像之前那樣輕了，腳步聲要明顯了許多，也有可能是因為少了拖曳的聲音，所以才明顯起來。
    姚皜皜真的是個膽大的，她離門近，第一時間貼近探視窗去看，聲音也十分沉著：“她手裏沒拖著東西了，但多了把武器，是……垃圾鏟？？？”
    她說到後麵時，語調都帶著萬般的困惑，原本冷靜的聲音都滑了調。
    路回反而來了興趣般：“垃圾鏟？是哪種？是環衛工人用來把地麵上的垃圾一把鏟進垃圾推車的那種，還是要配合掃把使用，也被叫做簸箕的那種？”
    也是難為姚皜皜是聽過簸箕這個詞的：“是簸箕。”
    她回答完後，不是很理解：“有什麽差別嗎？”
    “有。”
    這回倒是明照臨回答了，他語氣悠悠：“殺人順手與否。”
    大概是因為氣氛莫名輕鬆（？），齊白都大膽了點，他默默：“……我覺得，以她一拳轟碎牆的戰鬥力來看，她手上拿什麽工具都沒有區別吧。”
    明照臨繼續：“有。因為不是她用，而是我們要不要搶一下。”
    幾人：“？？？”
    你要幹嘛？
    也確實是想要搶一下的路回輕咳了聲，在驚悚的目光下跟著譴責明照臨：“明哥，我們別說這麽變態的話哈。”
    明照臨：“？”
    他凝望著路回，輕嗬了聲。
    而聽到了動靜的許葶，已然趴在了探視窗，惡狠狠地瞪著這一屋子的人，無能狂怒：“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
    這一次她眼裏的血絲更加多，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來一樣，沙啞的聲音更是帶著要撕咬下他們血肉的感覺。
    偏偏因為屋內聊起來了，她被無視。
    於是許葶更加憤怒：“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不聽話的病人……”
    她不斷念著這句話，沒有半點停頓，像是卡帶了的機器人，在循環往複地重複著。
    路回到底還是被她念得輕嘶了聲。
    齊白也捂了下耳朵。
    易安南則是拉著姚皜皜往後站了站，她怕她衝進來。
    姚皜皜站在門口，會最先遭重。
    齊白沒忍住：“她要在這裏念一晚上嗎？”
    在他話音落下時，他就看著某位大佬直接抬起腳，踹了一下門。
    齊白：“？？？！！！！！”
    明照臨慢悠悠放下腳，和看上去愈發惱火的許葶對視，悠悠道：“護士長，你還打算讓人睡覺嗎？吵病人休息，也不太合規矩吧？”
    許葶惡狠狠：“不聽話的病人！”
    明照臨揚眉：“我們在病房裏呢。”
    許葶：“處理掉！”
    明照臨：“那你進來啊。”
    許葶：“……”
    幾人：“……”
    跟NPC吵架恐怕也是獨一份的瘋吧？
    路回在最後麵看著，彎彎眼。
    這就是明照臨，他寫過的，他最喜歡的角色。
    許葶最後還是悻悻離開了。
    雖然知道她多半不能進來，但她走了後，幾位玩家還是鬆了口氣。
    她走後，姚皜皜主動問：“那我們現在？”
    路回先看了明照臨一眼，才仿佛接到明照臨信號般開口：“我們去電梯看看吧。”
    路回沒有向齊白發出邀請，也沒有人邀請齊白和夏哥一起。
    四人謹慎地出了病房後，齊白看了看門口，問夏哥：“夏哥，我們不一起去嗎？”
    他看得出來，明照臨很厲害，那個叫君朝滿的，也不是什麽軟柿子。
    夏哥把被子從臉上拉下來，哼了聲：“不去。”
    他麵色有幾分難看：“我進來時就開能力看過了，這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但我們隻要小心點，就能安全出去。”
    他的能力是【預知】。
    【預知】不是【預言】，並不能夠有一個方向，但他可以預知到這個副本的危險程度，或者一個人的危險程度，以及對方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雖然不能預知到詳細的麻煩是什麽，但光是能預知到“能或不能”，都是幫大忙的能力了。
    齊白噢了聲，也乖乖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比起探險和和大佬交朋友，他更想安全地活下去。
    隻是不知道……這個副本結束後，下個副本、下下個副本還可不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