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目光在他身上略微一頓，全當沒有看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
    她進入了另一個幻境。
    漆黑的夜，昏黃的燈光，一個巨大的帳篷，畫麵中的人物是黑色的，有一個大人，帶著一個粉嫩白淨的小女孩走進去。
    “爸爸，這裏好可怕。”紮著雙馬尾的女孩兒緊張兮兮的牽住男人的手。
    男人猛的甩開，臉上滿是厭惡，甩完又牽上女孩的手：“這是馬戲團，是世界上最有愛的地方，怎麽會可怕呢。”
    男人拽著女孩的手，穿過昏暗又幽深的長廊，走到馬戲團後台。
    “薇薇在這裏等一會兒，爸爸有事，等我忙完就來接你好不好？”
    “爸爸…”楊薇小小的臉上，漂亮的眼睛裏藏滿不安與恐慌還有一絲祈求：“我很害怕，這裏會不會有壞人。”
    “怎麽可能，這裏是馬戲團，這裏的人都愛護動物，怎麽可能有壞人。”
    “可是爸爸…”楊薇眼睛裏蓄上淚水，她想說我能不能跟爸爸一起去，或者是我能不能去其他地方等你。
    可看到父親那漸漸沉下來的臉，楊薇不敢繼續說下去。
    這是爸爸第一次帶她來馬戲團。
    她不能不懂事，讓爸爸失望。
    “好的爸爸。”
    男人轉身就走。
    “爸爸。”
    小小的楊薇緊張的喊一聲。
    “爸爸你一定要來接我啊。”
    楊父頭也不回的走了。
    四周再次變得漆黑。
    畫麵裏漸漸浮現出幾道聲音。
    “我把女兒賣給你們了，我什麽東西都不要，隻要你們把她給我藏好，不要讓那個老頭找到，知道嗎！”
    “我家老頭最疼的就是這個丫頭，真是想不通，她一個小姑娘怎麽就有資格當家主了。”
    “家主之位隻屬於我一個人！”
    另一道聲音緩緩響起：“你倒是舍得，這樣，我馬戲團缺了一個梅花鹿，我把她改造成梅花鹿你覺得怎麽樣。”
    “隨便你，在我看來弄死是最簡單的。”
    “哦？那你怎麽不弄死，還賣到我這裏來？”
    “哼，我們家族，是沾不得自家人血的，不然我何至於交到你的手上！”
    聲音聽起來真的是冷漠無情。
    楊薇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沒想到廣南還儲存到這件事了。”
    楊薇走到雲渺身邊。
    語氣有些無所謂：“小時候不懂，長大了重看一遍當年的事情就能夠看到，他臉上的不耐煩和嫌棄那麽濃。”
    “有些事情，能放即放。”
    “嗯，”
    楊薇沒想到雲渺小姐竟然還會安慰自己。
    有些受寵若驚。
    “說真的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會多傷心，隻是覺得荒唐。”楊薇雙手背後，低著頭看鞋：“父親嫉妒女兒，甚至要殺了女兒，也算是前所未見了。”
    “對了，雲渺小姐。”
    楊薇一掃剛剛的不適，小聲道：“我總覺得我能看到這些不是湊巧。”
    “確實太巧了。”
    太過巧合就像是人為幹預。
    周浮生所在之地，是一處靈氣蓬勃之地，裏麵的靈氣環繞著他。
    楊薇看到的則是被親生父親賣給馬戲團的過往。
    不出意外，此事與廣南文家有關。
    隻是周浮生心思空淨，隻有靈氣勾引他。
    楊薇這裏則是通過父親賣女一事刺激她。
    不出意外，曹恩看到的應該就是…那件事。
    雲渺繼續朝前走，前方的路有明光照耀，抬頭，是一輪浸著冷意的月光，樹影一杆杆，婆娑又寂寥。
    她聽到有怪獸吼叫。
    還有打鬥聲。
    雲渺沒再繼續朝前走。
    當年一事，事發廣南，自然能把那件事更加殘忍的展現出來。
    她沒有必要去看，隻要能確定事情如自己所想就行。
    曹恩看到的是當年身隕一事。
    她想想家中還有一隻鳥，一條蛇。
    繼續朝前麵走。
    迎麵燥熱濕悶風裹挾著雨水吹來，落在雲渺的腳下，腳下雨水嘩啦啦的流著，細看一眼，裏麵有滾滾鮮血。
    閃電從天上一閃而過，帶著滾滾驚雷。
    四周變成一個個長牆，青色的院牆上，有被刀釘著的一具具屍體，地上雜七雜八躺著屍體， 他們大多數是被一刀斃命，血衝刷著他們身上的鮮血，怎麽都衝刷不幹淨。
    每一步，都有屍體。
    老的少的，繈褓裏的，還有狗，連條狗都被砍死了。
    一個沒有放過。
    這是滅門。
    雲渺不知道這幻境與誰有關。
    小黑蛇不知道，小鳳凰從出生就跟著自己，應該沒有如此黑暗的經曆。
    她走完，大致數了數，一共七十八具屍體。
    身後的高門上，掛著幾具氣絕身亡的屍體，看衣著，應該是這戶人家的主人。
    雲渺轉身要接著朝下走的時候，看到其中一具屍體動了動，那是一位梳著已婚發髻的女性，身體動了動，一隻小手從衣襟裏伸出來，然後是一個小女孩哭著從裏麵爬出來。
    等她爬出來之後，那具屍體迅速地萎縮起來，化成一張人皮。
    小女孩跪在雨水中大哭著。
    雲渺繼續朝下麵走。
    又看到了來到廣南第一天的畫麵。
    白色的霧，白發的女人，坐在桌子前，握著一支筆，不停的寫著詛咒。
    雲渺目光凝視著那抹背影。
    前一個幻境不知道和誰有關，但是這個幻境兩次出現，就不是湊巧，更像是有意為之。
    她手一伸，寫滿了詛咒到的紙到了自己手上，接著，字體從紙上躍出，進到雲渺身上。
    雲渺從幻境中出來。
    陽光通過百葉簾曬到床上。
    她坐起身，抬起手想要感受那道詛咒，隻是剛抬起手，詛咒就從身上散開。
    這個詛咒對她沒用。
    也就是說那個幻境針對的不是她。
    …
    周浮生和楊薇起床看到的是掛著黑眼圈的曹恩。
    “失眠了？”
    曹恩懶懶掀起眼皮：“要是失眠就好了，做了一晚上噩夢。”
    “嘖嘖。”
    周浮生剛要說什麽，楊薇像是解開了什麽心結，張著雙臂跑到樓梯口：“起床就應該吸收新鮮的空…啊！”
    曹恩眼睛咻的睜大：“誰踩到你了？”
    “不，不是。”楊薇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你們快來看啊，咱們家被魂靈占領了！”
    周浮生和曹恩快走兩步，打眼一看。
    謔！
    的確是魂靈裝滿了客廳。
    個個都乖巧的跟個小學生一樣，排排坐在地上，昂著頭，有一種呆滯的天真之感。
    悠悠從地上懶懶伸個腰：“哈——你們醒了啊，雲渺呢，她起來了嗎？她要的魂靈我都找到了，讓她清點清點人數吧。”
    “雲渺小姐想要清點的話會自己下來的，別急。”
    周浮生左繞右繞，總算從魂靈裏麵繞到沙發上坐下：“對了，你怎麽把他們都帶進來了，多占地方啊。”
    悠悠：“………？”
    周浮生：“你看你什麽表情，是不是不服氣，說你兩句還給脾氣了，這麽多魂靈不會安排到院子裏嗎，多影響走路？”
    悠悠一腳踹開凳子：“我真是受夠了，這魂靈又沒有實體怎麽影響走路了，你腦子有問題吧！”
    周浮生：“……”
    這話說的好像也對。
    可是這裏這麽多魂靈，怎麽也不好從他們身體裏穿過來吧。
    “而且！”悠悠道：“他們虛弱，我要是不在旁邊看著，早就有孤魂野鬼過來吃他們了！”
    周浮生點點頭：“你說的對，是我錯了。”
    悠悠本來想著各種羞辱的話準備爆出來，乍然一聽周浮生認錯，沒覺得暢快，隻覺得憋屈。
    她猛的吸口氣，自我平複。
    她現在是被雲渺的手段迷惑了，控製了，隻能聽從她的吩咐。
    等修羅大人閑下來，一定能夠過來解救自己，她再忍忍這操蛋的日子。
    心裏煩躁的要命，又狠狠罵了雲渺幾句，眼睛瞥到雲渺的身影，悠悠一臉陽光明媚的擺手：“雲渺小姐，你要的魂靈都準備好了，請你確定哦~”
    周浮生：“…”有點不太對，這悠悠一直都是一副不爽又強忍的樣子，今天怎麽變臉這麽快。
    簡直判若兩人。
    卻不知道悠悠想的是，在沒有擺脫雲渺之前，她就忍了。
    反正她這輩子練的最多的就是忍。
    忍人所不能忍，才是最牛的。
    雲渺從她身邊路過，目光瞥到招魂鈴：“把鈴鐺給我。”
    悠悠：“？？！”
    說到鈴鐺，那她可就忍不了了！
    她臉扭曲起來，掛著扭曲的笑，硬生生將鈴鐺拽下來，遞給雲渺。
    等鈴鐺真的到雲渺手上時，她想：對她的要求和命令有一種天然的臣服感，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妖術，以後有機會得學學。
    雲渺將鈴鐺舉手來，在空中一揮。
    青銅小鈴鐺沒有動靜。
    悠悠暗喜，麵上遺憾的解釋：“哎，你不是擺渡人，這鈴鐺你是用不了…”
    的字還沒有落下，刺耳的鈴鐺聲從雲渺手中呈音波式散開，幾乎衝進大腦。
    魂靈們聽到這鈴鐺聲，集體站起來，麵對著雲渺，撲通撲通的跪下來。
    悠悠已經風中淩亂了。
    她從來沒有搖過這麽響的招魂鈴。
    “擺渡人的好東西挺多的。”
    雲渺將招魂鈴放在桌子上。
    魂引索。
    問魂香。
    招魂鈴。
    “還有其他的嗎？”
    悠悠：“……”太貪了，這也太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