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夕沉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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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齡知和弘總配合著聚居地的軍醫,將三名傷員轉移到臨時搭建的病房區內。
    弘總完成任務後,站在院子的樹蔭下,長長舒出一口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悠悠說道:“找到隊伍的感覺可真好,這下可輕鬆多了。”
    章齡知緊跟著從屋內出來,笑著附和:“確實是,總感覺肩上的重擔卸掉了一半。”
    至少不用他們衣不解帶地一直照顧病情並不穩定的三名傷患了。
    兩人並肩朝著不遠處正直師叔躺著的地方走去,章齡知蹲在正直身側,低頭看著腦袋上纏著繃帶的老僵,唏噓道:“沒想到連正直師叔都傷得這麽重!”
    他用手指碰了碰正直的腦門,小聲與弘總吐槽道:“該不會腦漿都揍出來了吧?”
    正直霍然睜眼,陰森森地盯著嘴賤的章齡知:“你信不信,再胡咧咧一句,我把你腦漿揍出來?”
    章齡知立刻收手,捂住自己的嘴,嘿嘿笑了兩聲,咕噥道:“正直師叔你沒睡著啊?”
    正直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安詳的看著頭頂搖晃的樹葉,長長歎氣道:“這個地方不適合僵躺屍。”
    這裏靈氣太濃了,對於他這種喜歡純粹陰氣的僵屍而言,完全就是桑拿房,長期待在這種環境下,很致鬱。
    弘總坐在正直身邊,認同地點頭:“確實,這裏的靈氣比其他地方要更充足,對僵不太友好。”
    章齡知也知道讓他們適應這種環境,著實太為難這二位,但眼下也沒有解決辦法,再說下去也沒用,所以立刻雙手一拍,轉移話題。
    “怎麽沒看到師兄,他人嘞?”
    “你師兄也在躺著呢。”正直指了指遠處的巨大鳥窩,幸災樂禍道,“他被一隻大鸚鵡騙去坐過山車,回來的時候吐得昏天黑地,站都站不住,被那鸚鵡叼到鳥巢裏嘮嗑去了。”
    章齡知一臉懵逼,遙遙望著遠處偌大的鳥巢,有點搞不懂正直說的是什麽意思。
    但他爬到鳥巢旁後,和一雙純真清澈的鳥眼對視後,很快就領悟了。
    乜經緯靠在鳥窩,一臉菜色,眼神呆滯地看著探頭探腦的章齡知,朝他緩緩伸出手,氣息虛浮道:“章師弟,搭把手——”
    章齡知抱著樹幹,默默縮回腦袋,避開了蹲在鳥窩裏的那隻大鴞,與麵色慘淡的乜經緯說:“我覺得吧……這不是搭把手的問題,師兄,你藝高人膽大,我就不摻和你的事兒了!”
    說完,他直接抱著樹幹往下溜,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搞得魂兒還沒歸位的乜經緯,氣得牙根癢癢!
    章齡知落地後,小跑著回到正直和弘總身邊,搖頭感歎道:“乜師兄還想拖我下水,我看那大鸚鵡賊頭賊腦的,肯定是憋著壞呢,我才不上當!”
    弘總盤膝坐在原地,扭頭看著蹲在樹杈上,正目不轉睛盯著他們三個的藍背大鸚鵡,伸手戳了戳吐槽的章齡知。
    “你小聲點兒,我總覺得它是聽得懂你的話的。”
    章齡知回頭與大鸚鵡的目光對上,那大鸚鵡先是模仿烏鴉,發出嘎嘎嘎的笑聲,隨後語出驚人道:“愚蠢的家夥,本神鳥當然聽得懂你們在說什麽。”
    “你這個沒禮貌的人族,你才賊眉鼠眼,你全家都賊眉鼠眼!”大鸚鵡在樹杈上跳來跳去,大聲罵著剛剛說它壞話的章齡知。
    章齡知閉上嘴,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這裏的鳥都這麽聰明的嗎?”
    元酒從他身後路過,慢悠悠地說道:“這裏的飛禽都不是普通鳥類,全都是開智的異獸,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萬一挑釁到它們,我可是不會救你的。”
    弘總撥開章齡知扒著他的手,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態度:“莫挨我,咱們可說好了的,有福同享,有難自己扛!”
    章齡知垮著張臭臉,冷哼道:“誰跟你說好了!你冷血!你無情!你……”
    “你住嘴!”
    弘總捂住他的嘴,果斷給了他一拳。
    章齡知齜牙咧嘴地倒在地上,癱成一張餅,露出生無可戀的神情,撿了張偌大的樹葉蓋在肚子上,闔上了雙眼。
    重明背著手溜溜達達從他們身邊穿過,看著裝死的章齡知和躺屍的正直,抬手打了個招呼:“忙著呢?”
    弘總抬腳踹了下章齡知,催促道:“別裝死,快起來修煉,別浪費這麽好的條件。”
    以後出了裂土,想找個靈氣充足的地方修煉,那都是奢望呢!
    章齡知躺了幾秒,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盤膝坐在樹下靜心修煉。
    重明見他們各忙各的,便不再打擾,打算隨便溜達兩圈,順便去看看之前長乘隨口提過的活屍林。
    ……
    重明叫上元酒,正準備離開營地時,兩人與突然閃身出現在林影下的山河迎麵撞上。
    三人默契地停下腳步,山河手裏拖著一隻四五米長的小型水獸,抬起左手朝他們晃了晃,笑著招呼道:“呦,這麽快就到了?”
    “來搭把手,我在湖邊挑了挺久,就它最順眼,今晚咱們就吃這隻。”
    山河自來熟的模樣噎得重明和元酒齊齊無語。
    “我們正準備出去。”
    元酒拒絕了給他幫忙,長乘路上可是好好跟她吐槽了一下這家夥幹得好事,她才不要給這個攪事精搭手。
    山河拖著水獸,疑惑道:“你們打算去哪兒啊?這附近湖裏的水獸都還蠻凶的,你們倆個加起來,碰上那種實力逆天的,估計也得陰溝翻船。”
    “我當然知道。”元酒無語,“長乘和我說了,我沒有那麽莽撞。”
    重明好笑道:“我們打算去活屍林看看。”
    “哦,那兒啊!”山河若有所思道,“我剛剛跟附近林子裏的鳥禽打聽了一下,活屍林那邊晚上比較熱鬧,白天死氣沉沉的,基本沒動靜。”
    重明和元酒對視了一眼,兩人猶豫了會兒,果斷幫山河抬起死掉的水獸,三人搬著近一噸多的水獸,去了營地的廚房。
    上百人的夥食並不好處理,但這支落難艦隊的大廚做大鍋飯更有經驗,且手藝也很是不錯,所以元酒他們果斷決定搭夥蹭飯。
    元酒幫忙皰解了這隻有點像棘龍的水獸,把剝下來的皮甲用木棍撐開繃好,剩下的交給山河去鞣製。
    反正她是不太會處理這些東西。
    元酒拽著重明去林子裏尋找靈草,打算趁此機會多煉一些丹丸儲存,這段時間分出去了不少,就算是地主家也快沒餘糧了。
    ……
    屏翳收風,浮陽躍動。
    金鉤島的夕沉之景,與他們從前見過的每一場日落都格外不同。
    其壯美瑰麗,言辭難以描述一二。
    因金鉤島重力場指向天空,島嶼倒懸在半空之中,陽光慢慢墜入下方十刹海麵下時,島內五湖之上盡是色澤絢爛的夢幻鱗光。
    元酒坐在重明的背上,默默掏出從章齡知那裏順來的高科技相機,將這一幕收入電子設備中。
    一人一鳥繞著偌大的金鉤島上方盤旋了幾圈,靜靜地等待暮色降臨。
    下方林子裏,各種奇怪的鳥叫聲此起彼伏。而坐落在期間人族營地,炊煙嫋嫋,有些格格不入的祥和與美好。
    重明扇著翅膀,抬頭說道:“我聞到肉香了,下去吃飯?”
    元酒果斷收起手機,點點頭:“走走走,趕緊下去,晚了說不定就沒咱們的份兒了!”
    美景雖好,但幹飯更香!
    一人一鳥飛速從高空俯衝而下,眨眼就落在營地之內。
    營地內此刻人頭攢動,白天很多沒見過的麵孔陸陸續續露麵。
    空地中央搭起了很高的火塔,紅色的火焰騰騰燃燒,煙霧直直升起,被上空無聲清風又悄悄吹散。
    山河單手托著他的小魔寵鼠鼠,找了個人最少的角落位置坐下,然後反手掏出一根被炙烤得焦香的大羊腿,又擺出一張古風古味的長幾,把一片人高的綠色闊葉墊在羊腿下,拿著小刀優雅地給金毛鼠片肉。
    元酒看得是滿頭黑線,果斷移開視線,尋找長乘的身影,但並沒有找到他人影。
    重明已經加入了搶肉大軍,他也不用法術作弊,跟那群汗涔涔的漢子擠在一起,一邊掏走烤好的肉,還不忘豎起耳朵聽他們閑聊八卦。
    黑夜降臨,弘總和正直精神頭也好了不少,兩人沉默寡言,各抓著一塊半米長的烤肉,坐在草墊子上豪邁地炫起來。
    至於章齡知和乜經緯,元酒繞了大半圈,才在最外圍看到他們。
    幾隻比他們要高出好幾頭的大鸚鵡,跟在兩人屁股後麵,亦步亦趨,還時不時用鳥喙輕輕點他們的頭毛,催促那兩個倒黴蛋趕緊烤肉分給它們吃。
    元酒沒找到合適的飯搭子,也不想像重明那樣去男人堆裏搶肉吃,摸了摸鼻尖,自己跑到了忙得不可開交的大廚身邊。
    她默默地探頭,觀察著那些肉快烤好,趁著大廚沒有來不及裝盤,果斷抓進自己準備的飯盆裏,打算拿到角落去吃獨食。
    剛準備偷溜,一道笑聲就在她耳邊響起。
    長乘直接給了她一個毛栗子,勾著嘴角嘲笑道:“你還真是小老鼠托生的?幾塊肉,至於嗎?”
    元酒回頭看了眼大廚左手邊角的架子上,一條腿肉已經烤好,也不怕燙,直接伸手取走,鼓著腮幫子遞給長乘。
    長乘接住烤獸腿,眉梢輕挑。
    元酒小聲得意道:“現在你是同夥了,還嘲諷我嗎?”
    長乘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眸,無奈地歎了口氣,將獸腿放進她超大的飯盆裏。
    元酒低頭看著獸腿肉,不解地望著他:“你不吃啊?”
    不科學啊!
    明明平時跟她搶食最厲害的,除了周方那混蛋,就他了!
    長乘擦了擦指尖的油漬:“誰說我不吃,先裝你飯盆裏,去找個位置,坐下吃。”
    元酒看著他率先離開的背影,立馬憋出個猙獰扭曲的鬼臉,心底暗罵他。
    窮講究!死龜毛!
    不過她還是老老實實找了張小桌子,剛把飯盆放在桌子上,長乘就拿了兩個草編的蒲團過來,遞給了她一隻。
    “你打算晚上去活屍林?”
    長乘拿出餐具,將哪隻烤得最好的獸腿插到自己的大盤子裏,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元酒看著瞬間少了一半肉的飯盆,齜牙咧嘴道:“是啊,山河那老怪物說活屍林晚上比較熱鬧,白天去沒意思。”
    長乘慢條斯理地將肉切成剛好入口的分量,垂著濃密纖長的眼睫,遮住了在火光下呈現琥珀色澤的眼瞳,緩聲道:“我今天打聽了一下,活屍林裏的活死人,和金甲屍仙的情況,有七八分相似。”
    “周雲官魂魄與身體剝離的難題,說不定能在屍林中找到答案。”
    元酒收起臉上不正經的表情,握著筷子,盤膝坐在蒲團上,慢吞吞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想去碰碰運氣。”
    “但說實話,我直覺那些活死人不會輕易將屍魂分離的辦法說出來。”
    長乘用長筷夾起一塊肉,沾了沾剛拿出來的料碟,放進了嘴裏,直到嘴裏的食物吃下去後,他才愜意地眯起眼睛,慵懶道:“那你晚上打算帶誰一起去?”
    “你去不去?”
    元酒偏頭看著他被火光照得明亮的側臉,將筷子上的蜜汁烤肉放進他的蘸碟裏,然後快速收手,將肉放進嘴裏。
    果然好吃。
    元酒幸福得淚流滿麵。
    她就知道,長乘這家夥嘴挑,是真的特別會吃~
    長乘偏首看著突然從屋頂跳下來的長毛小狸妖,小家夥從他肩膀跳到桌麵上,乖巧蹲坐著,用粉色的小肉墊扒拉著他盤子的邊緣,仰頭用圓溜溜水潤潤的眼瞳瞅著他,一副“你要不要投喂我”的表情。
    元酒沒見過小狸妖,直接伸出左爪,抓住小狸妖的後頸,一把提了起來,沒有絲毫溫柔:“這哪裏來的小長毛貓?竟然敢扒拉你的盤子,豹口奪食啊這是!不要命了——”
    元酒話還沒說完,長乘已經片了幾塊烤得比較好的肉,他抬手從頭頂的樹上削掉一片闊葉,將片下的肉放在葉子上。
    “吃吧。”長乘很是淡定地完成了投喂。
    元酒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又看了看達成目的的小貓咪,麵目猙獰地看著長乘:“你竟然舍得把口糧喂貓,都不舍得分我?”
    元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備受打擊。
    “它就一小貓崽,你也舍得下臉跟她比?”長乘吐槽道。
    元酒不忿道:“我怎麽就不能和貓比了?人不如貓,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長乘無語了半晌:“……”她也真是好意思!
    小狸妖見兩人吵嘴,吵著吵著就掰了,歪頭用尾巴掃了掃元酒的手腕,元酒果斷把它放在桌子上,把長乘麵前的蘸碟搶走,端著盆就轉移了幹飯地點。
    “要不,把我的肉給她?”小狸妖仰頭看著長乘,試探地問道。
    長乘抬手摸了摸它柔軟的頭毛,單手支頤,看著元酒氣呼呼的背影,滿目都揉碎的笑意,並沒有絲毫擔憂。
    “不用。”
    “她就是孩子氣,頂多氣個一刻鍾,一會兒又會回來張牙舞爪。”
    “況且,她剛剛還把我蘸碟搶了,這是怕我搶回來,所以才跑的……”
    小狸妖人小鬼大地感慨道:“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類。”
    “哦,你還不是人類,是個豹子精!”
    長乘嘴角笑意一僵,低頭看著埋頭撕咬烤肉的小貓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