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叔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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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瑾清一路翻山越嶺過來,早已經變得蓬頭垢麵,看著有些落魄,卻不顯狼狽,此刻手持符紙,笑著望向阿寧,竟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阿寧怔愣了許久,久到身邊的那些隊員都警惕地將槍口對準了沈瑾清。
他們已經到了極限了,精神緊繃到了極點,此刻一個個雙目通紅,臉上的筋高高鼓起,眼睛瞪大,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最高的警戒心。
看到沈瑾清笑容依舊,眼中卻滲出幾分冷意,阿寧趕忙抬手,讓他們把槍放了下來。
沈瑾清把手中的符揣回了兜裏,還不忘跟阿寧念叨,
“新研究的符,第一次用就是為了救你,你居然讓他們拿槍對著我,真是太傷我心了老板。”
所以得加錢!
沈瑾清眨巴著眼望著阿寧,就等她說出“又不是我讓你救的”這種話,然後憤而離場、甩手不管,讓蚰蜒重新回來,她冷眼旁觀,在他們的千邀萬請中,含淚把價格翻個兩三倍,撫慰她這顆受傷的心靈。
阿寧看著沈瑾清的表情,把她那點心思看得門清,故意開口道,
“又不是我……”
看到沈瑾清眼睛睜大,麵露期待,阿寧微微一笑,
“又不是我讓他們舉的槍,但確實是我的錯,所以,你這次打算坑我多少?”
沈瑾清撇撇嘴,這話說的,好像她是什麽唯利是圖的人似的。
“對了,你怎麽在這兒,誰把你帶來的?”
阿寧往沈瑾清身後看了兩眼,見她身後沒人,不由得一皺眉,
“你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沈瑾清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呢?盜墓那肯定是團夥作案啊。
沈瑾清朝阿寧身後一努嘴,阿寧回頭,就見那幾個熟人從橫梁上跳了下來,走到她身前。
阿寧眼皮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從業至今遇到過最無恥的幾個人,除了黑瞎子,其他的已經全部在這兒了……從海底墓的經驗來看,跟這幾個撞到一起,多半沒有好事。
胖子嘿嘿一笑,
“這叫白娘子找對象,有緣千裏來相會——我說我們路過你信嗎?”
阿寧:“……”
你看我信了嗎?
……
黑瞎子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把炸藥放好,站立在旁邊,點了支煙。
“我怎麽感覺有人在念叨我呢?”
黑瞎子皺眉,有些奇怪地道。
謝雨臣斜了他一眼,
“道上全是你的仇家,有人念叨你很奇怪嗎?”
黑瞎子笑了,這倒也是。
謝雨臣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左右,距離約定的冬至子時還有十幾個小時,時間還算充裕。
張啟靈給的路線,讓他們從盤龍封石所在的那個裂縫進入,一路直搗黃龍入了天宮內,就是為了完成沈瑾清的計劃。
黑瞎子把沈瑾清畫給他的圖拿出來又看了兩眼,對著謝雨臣道,
“七條墓道,我徒弟說她負責一條,剩下的六條歸我們,現在炸的這個是最後一個,完事兒了就直接進主墓室找他們。”
到年底了,全國都在嚴打,連炸藥都得他自己配。
黑瞎子歎了一聲,這要是別人,這趟活他少說得要個三五百萬,可惜這次是給他那不孝徒兒幹活,他都不敢開口提錢這個字,生怕沈瑾清反過來找他要賬。
黑瞎子用煙頭點燃了引線,隨手一扔,不慌不忙地朝外跑去。
他配炸藥的時候加了點麵粉和樺樹皮灰,降低了爆燃速度,但能產生更持久的撕裂力。
黑瞎子和謝雨臣跑出一段距離後,墓室轟然倒塌,高溫氣體噴薄而出,湧入墓道中。
這是進入主墓室的最後一條墓道。
如果這時有人自上而下俯視,就會發現,整個陵墓的格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墓室內,無三省被那老外放到地上,磻子有些心酸,眼中含淚地看著蒼老憔悴了許多的無三省。
“三爺……”
磻子哽咽著喊了一聲無三省,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無三省此刻神誌不清,眯著眼睛,身體沒有半點反應。磻子搖了他好幾下,見他還是這副樣子,當即解開了他的衣服。
仔細一看,無三省的衣服裏麵竟然全是黏膿,衣服解開,胸口處都是爛瘡,無數的蚰蜒擠在皮膚下麵。
無邪心底一顫,到底還是沒辦法保持平靜。
磻子一看就紅了眼,一把扯住邊上的老外就要揍他,被其他人抱住,他還一邊掙紮一邊大叫,
“你們他娘的對三爺做了什麽!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老外也是一臉懵,被那傷口嚇了一跳,
“我們在這棺井下麵發現的他,剛發現的時候還以為他死了,是領隊一定要帶上他——我不知道他身上有這些東西,我要知道的話肯定死也不會背他!”
“一定是你們!”
磻子被控製住,依舊朝著他大喊道,
“老子在越南見過,越南人審犯人就是用的這一招,就是從你們美國人那裏學來的,你們他娘的肯定逼問過三爺,老子殺了你!”
無邪拉住了磻子,朝他搖了搖頭,
“不是他們,如果是他們幹的,他們不會不知道死蚰蜒會吸引同類。”
無邪問阿寧要來了他們隊裏的醫藥箱,把無三省扶到了無人處,開始給他處理起傷口:“三叔,忍著點。”
無邪拿酒精給他擦了傷口,用燒紅的軍刀劃開無三省的皮膚,用鑷子把裏麵的蚰蜒夾出來,再放出膿水。
磻子全程在邊上打著無煙爐,不停地烘烤著無三省,全神貫注地看著全過程,整個人就像是懵了,隻顧著守在無三省身旁,再也聽不進別的。
無邪熟練地將傷口縫合,又給他打了一針抗生素,盯著無三省那張臉,沉默許久,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問道,
“三叔,我真的還能信你嗎?”
無三省眼皮微微顫動,就聽無邪繼續說道:“為了拖住阿寧他們,您老對自己下手夠狠啊。”
磻子終於從那種狀態中醒了過來,目光不斷地從兩人臉上閃過,眉頭漸漸皺起,
“小三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話已至此,無三省緩緩睜開眼,眼神有些複雜地望向無邪,嗓音嘶啞,
“我也想問,你還是我的那個大侄子嗎?”
氣氛一時沉寂,沈瑾清在邊上恨不得把腦袋埋地縫裏去。
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的場景她又在場?!
胖子敏銳地感覺到會有大新聞,默默地湊近了兩步。
“從海底墓出來後散播我的死訊,培植勢力,接手長沙盤口,監視盤口夥計,秘密接觸汪家外勤暗子,跟謝家合作,在九門鋪設監聽節點,借用霍家勢力散播齊家後人的消息……”
無三省眼睛眯起,盯著無邪,眼神探究,
“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哪個無邪?”
其他人對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知曉,隻有磻子,一副被炸懵了的樣子。
胖子咂吧了下嘴,
“不然我們還是回避一下吧,再說下去我怕被滅口啊。”
說罷,不顧他的掙紮,直接把還沒反應過來的磻子給拖到邊上去了。
無邪給無三省蓋上了毯子,看著他,平靜地道,
“二叔告訴你的吧?”
他二叔是個人精,如果不是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會一直放任他做這些的。
無三省的眼神更加複雜,看著麵前這個被自己一步步推進深淵的侄子,難得地生出了幾分悔意。
為了這個計劃,他失去了愛人,失去了自己,還親手把自己的侄子、無家唯一的後人也送了進去。
太久了,他在這局中太久了,他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無邪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隻是看著這個親手帶大的孩子,變成了心思縝密、能獨當一麵的樣子,他的心還是忍不住發疼。
無邪平視著無三省,這是他回來後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他這位三叔。
他甚至不能確信這張麵皮是否是真的,就像他的一生,真真假假,太多的謊言充斥在他的生命中。
“我從沒恨過你,三叔。”
隻這一句,無邪終於說出了口。
九門三代人都為抗爭汪家犧牲了太多,他三叔布局數十年,東躲西藏,謝連環拋家棄子,舍棄身份,陳文錦和霍玲更是被喂下屍蟞丹後屍化,即便如此,還是在舍命給他傳遞信息,盡力保全九門的下一代。
小花失去了庇護他的長輩,獨自麵對謝家的豺狼虎豹,秀秀失去了疼愛她的奶奶,一力承擔起風雨飄搖的霍家……他又算什麽,他憑什麽能獨善其身?
無邪垂下眼,他身在九門,就注定要被牽扯其中。
如果不能破後而立,就隻能被汪家監視控製,直至九門覆滅。
這是他的責任,他沒資格逃避。
他隻是怨,怨他三叔欺他騙他,怨自己無力,護不住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