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離開塔木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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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瑾安撐著身子從地上坐起,欣賞了一會兒麵前幾人有些凝固的表情,大約是猜到了他們心裏的想法,她眯起雙眼,輕輕勾唇,親口印證了幾人的猜想:
“是我,沈瑾安。”
話落,四周寂靜無聲,良久,才聽到無邪冰冷的聲音傳來:
“沈瑾清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沈瑾安支著腿半倚靠在一旁的石頭上,聞言收起眼底微不可查的笑意,麵無表情道:
“你應該問她把我怎樣了,畢竟,是你們偷襲我在先。”
氣氛僵持,無邪和沈瑾安對視,空氣中火藥味彌漫,胖子走出來打起了圓場:
“行了行了,有什麽出去了再說,再不抓緊動身,食物耗盡了哥幾個都得交代在這兒。”
他大大咧咧地勾起無邪的肩膀,把他往後一帶,兩人轉過身去,胖子順手勾住一旁的黑瞎子和張啟靈,四個腦袋湊到一起,他臉上的笑意驟然一收,晃了晃手中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石塊,低聲道:
“再砸一次,試試看能不能把清兒砸回來。”
黑瞎子聞言抬頭看他:
“她們倆現在在一個身體裏,一磚頭下去兩個都砸死了怎麽辦?”
胖子愣了一下,甩手把石塊往邊上一扔:
“那怎麽辦?就這麽讓她把清兒的身體占著?”
“她是故意的。”
就在此時,張啟靈忽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他仔細地回想著剛才昏迷前沈瑾清的動作,語氣冷靜地說道:
“清是故意暈倒,把沈瑾安召出來的。”
黑瞎子笑了笑,點頭道:“是她能幹出來的事,那丫頭粘上毛比猴都精。”
胖子覺得有理,沈瑾清要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控製住身體,絕不會讓沈瑾安跟她共用一體,三人抬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無邪,等著他發表意見。
無邪垂眸,腦中迅速閃過了圍魏救趙、借刀殺人、聲東擊西、暗度陳倉、渾水摸魚、調虎離山、釜底抽薪等一眾陰謀詭計,他眨了眨眼睛,最終選定了懷柔點的辦法——虛與委蛇。
先跟沈瑾安正常相處,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再看準機會,想辦法把沈瑾清弄回來。
胖子聞言斜眼橫了他一眼:“這應該叫笑裏藏刀吧?”
無邪頭也不抬,抬肘直接朝他捅去,胖子早有預料,往後一仰,躲開了這一擊。幾人達成一致,圍攏的四個腦袋又重新四散而去。
另一邊,沈瑾安抬頭看著麵前幾十米高、與地麵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崖壁,眼皮狠狠一跳。
真是好樣的啊沈瑾清……
孫賊你手段夠陰的。
順著懸崖爬上去時,沈瑾安全程冷著臉,她翻身落在上方的平地上,利落地起身,身上的冷氣呼呼直往外冒,胖子有些疑惑地看過去,難道這小屁孩聽到他們剛才的陰謀詭計……不是,錦囊妙計了?
沈瑾安沒理睬他的目光,她抬眸向前看去,見到了那輛先前被他們遺棄在斷崖旁的越野車。
他們運氣不錯,這輛車還剩下點油,可以幫他們省去幾十公裏的戈壁徒步,沈瑾安上車前回望身後這片盆地一眼,入目依舊是盈盈綠色。
她的目光隨著她的精神力越過整片雨林,投向最深處,隱約間,她似乎看見了一條巨蛇,和蛇首上站著的長發女人,沈瑾安知道,這是她們的最後一麵。
她十六年人生裏,有十年是迷蒙不曉世事的,而在有意識的六年裏,她有近半的時間都是在那個暗無天日的隕玉中度過。
靠著與本體間的感應,她能夠借助沈瑾清的記憶感知外界,可現實中她唯一能接觸到的活物,也隻有陪了她三年的西王母。
“砰!”
沈瑾安不發一語地坐上車後座,幹脆利落地把門關上,也將塔木陀的一切都隔絕在了外麵。
黑瞎子看著她的動作,眉頭微微一挑。
呦,這小孩這麽拽?
沈瑾清難搞也就算了,怎麽連她的魂魄都是個難搞的叛逆期少年?
下一秒,車外四人動身,極為默契地占據了車上剩下的幾個座位,後座的兩邊車門打開,兩個一米八彪形大漢闖入,左右夾擊,將原本抱著胳膊大馬金刀坐著的沈瑾安硬是擠成了一個乖巧的坐姿。
沈瑾安:……
她愣了好一會兒,猛地抬眼怒視兩邊故意擠兌她的無邪和胖子,兩人一攤手,滿臉無辜,但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漫出來,那表情要多氣人有多氣人,沈瑾安放下胳膊,向椅背一靠,身上又開始呼呼冒著冷氣。
無邪和胖子抬頭隔著中間的沈瑾安彼此對視,互相眨了眨眼,隨後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動作整齊劃一地抱臂後仰,學著沈瑾安的模樣垮起了臉。
黑瞎子坐在駕駛座上,望著後視鏡裏神情一模一樣的三張冷臉,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在一旁張啟靈掃來的目光中稍稍收斂了些。
沈瑾安:……
有病啊這幫人!
逗小孩的目的已經達成,看著沈瑾安的冷臉再也維持不住,在她徹底炸毛前,胖子從包裏掏出一包隻剩一半的壓縮餅幹,趁著沈瑾安張口說話,直接塞進了她口中。
沈瑾安動作僵住,餅幹含在口中不上不下,她微微瞪大了雙眼。
“先吃東西。”胖子看著眼前呆住的沈瑾安,回想著沈瑾清對她的稱呼,試探著喚道:“嗯……瑾安?”
雖然裏頭的魂兒不是沈瑾清,但這具身體還是沈瑾清的,真要餓壞了,受傷的還是清兒。
沈瑾安抬手把餅幹從嘴裏拿出來,她頓了頓,小口地咬了一下,隨後動作遲緩地嚼著口中幹巴巴的餅幹。
胖子看得有些奇怪,這破餅幹有什麽好吃的,值得這麽細嚼慢咽?
“你沒吃過?”
“嗯。”
話一出口,胖子就反應過來了,果然,下一瞬,沈瑾安應得十分平靜。
準確來說,她不是沒吃過餅幹,而是沒吃過任何東西,連帶著她對咀嚼這個動作都不怎麽熟悉。
在記憶裏看沈瑾清吃東西和自己親口咬下餅幹,感覺完全不一樣,就像無邪在費洛蒙的幻境中感受過千百次的爬行,也無法做到自己在地上扭動身子。
這是第一次,她切實擁有自己的身體。
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沈瑾清剛才為什麽要昏倒把身體讓給她。
沈瑾安還在仔細感受著吃東西的新奇感覺,車上的其他四人見此卻都沉默了下來,胖子望著旁邊低頭認真咬餅幹的沈瑾安,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叛逆期的拽小孩也是小孩,何況這孩子還是因為生長環境不健全才長成的問題少年。
他擰開瓶蓋,把水杯遞了過去:“別噎著。”
沈瑾安也不拒絕,她照單全收,舉起水杯喝了口水,這種新奇的體驗讓她眉心一動,抬手又往嘴裏灌了一口。
車子駛入來時的戈壁,速度逐漸變得緩慢,直至油箱裏最後的那點油耗盡,輪胎掙紮了幾下,最終在黃沙中偃旗息鼓,徹底沒了動靜。
五人果斷背上包棄車而去,頂著滿腦袋的沙子,直奔戈壁深處。
沈瑾安落後半步,掂了一下身後的背包,她抬眼看向前麵四人的包,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重量,很快確定了一個事實——
這個隊伍裏近半的食物和水都放在了她的包裏。
格爾木城外到西王母宮內的這段路程,數百公裏的戈壁,幾乎未經開發的原始雨林,遍地泥澤的蛇沼,一個人可以攜帶的物資是有上限的,如此長距離的探險,食物短缺是注定會出現的局麵,這是即便預知到也無法改變的困境。
在這種情況下,隊伍裏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物資偷偷塞給了沈瑾清,沈瑾安想清楚後,伸手握住背包帶,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麵四人。
無邪回頭,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同出一體,一個滑溜得像泥鰍,一個叛逆得像倔驢,撒手就沒,一轉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有些頭疼地收回目光,計算著剩餘的路程,也不知道在小花趕到之前,他能不能把那個倒黴孩子弄回來。
這年頭盜個墓也不容易,拿著發不起工資的收入,操著百億富翁的心……
無邪想著吳山居的那筆爛賬,嘴角一抽,有些後悔先前沒把西王母的陪葬刨幹淨。
